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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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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周，陈晨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大院里的银杏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在秋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
“小陈，这份文件送到李处那里。”刘明宇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材料放在他桌上，语气如常，眼神里却带着欲言又止的关切。
陈晨接过文件，指尖微微发凉。自从出院后，他与李振邦的每一次接触都变得格外谨慎。走廊上的点头问候，会议室里的目光交汇，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舞蹈，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疏。
他走到李振邦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进。”
李振邦正站在窗前讲电话，背影挺拔如松。听到开门声，他侧过头，目光在陈晨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转回窗外。
“这件事我会处理。”他对电话那头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晨将文件放在办公桌角落，正准备离开，李振邦却突然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身体都恢复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但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都好了，谢谢处长关心。”陈晨恭敬地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李振邦的领带上——是那条深蓝色的，他住院时见过。
李振邦走到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新能源项目的后续工作，你暂时不要参与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打得陈晨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字：“是。”
“别有想法，”李振邦拿起他刚送来的文件，“这是为你好。”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王静笑吟吟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盆精致的文竹。
“振邦，听说你办公室缺盆绿植，我特意从家里给你带了一盆。”她将文竹放在窗台上，动作优雅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陈晨注意到李振邦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王处长费心了。”他的语气礼貌而疏离。
王静转身，像是才看见陈晨似的，笑容更加明媚：“小陈也在啊。正好，省里要办个青年干部培训班，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陈晨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培训班要去省城三个月，分明是要把他支开。
“刘主任那边...”陈晨试图婉拒。
“我已经和老刘说过了，”王静打断他，笑容无懈可击，“年轻人要多学习，你说是不是，振邦？”
李振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落在陈晨身上：“听从组织安排。”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陈晨最后的希望。他低下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我先出去了。”陈晨的声音有些发抖。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听见王静轻柔的声音：“振邦，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知道新开了家苏浙菜...”
走廊很长，陈晨走得很慢。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想起住院时李振邦守在他床前的夜晚，月光也是这么漫长。
下班后，陈晨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秋日的夕阳将大院染成金色，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已经不在了。他站在门口，看着银杏树叶一片片飘落，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突然震动，是“L”发来的短信：“培训班是机会，把握住。”
陈晨反复看着这条短信，直到屏幕暗下去。他明白李振邦的用意，这是保护，也是拒绝。
第二天，培训班的通知正式下发。陈晨收拾办公桌时，小赵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这个培训班是王处长特意为你争取的。”
陈晨的手顿了顿，继续整理文件。
“要我说，出去避避风头也好。”小赵意味深长地说，“李处和王处长...你懂的。”
陈晨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小赵神秘地笑笑，转身走了。
中午在食堂，陈晨看见李振邦和王静坐在一起用餐。王静说着什么，笑靥如花，李振邦虽然表情平淡，却没有拒绝她的靠近。那一刻，陈晨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他端着餐盘走到最角落的位置，食不知味。突然，对面坐下一个人，是档案室的老周。
“要出差了？”老周慢悠悠地问。
陈晨点点头。
老周喝了口茶，眼睛眯成一条缝：“年轻人，记住一句话：真金不怕火炼。”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陈晨心里一动。
下午，陈晨去档案室交材料，老周正在整理档案。阳光从高窗洒下，在布满灰尘的档案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老师，”陈晨忍不住问，“您觉得我应该去培训班吗？”
老周头也不抬：“树挪死，人挪活。”
“可是...”
“可是什么？”老周终于抬起头，目光犀利，“放心不下李处长？”
陈晨的脸一下子红了。
老周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档案册：“小李那个人，我最了解。他要是认准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陈晨心中的阴霾。
培训出发前一天，陈晨加班到很晚。走出办公楼时，月光如水，整个大院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站在那棵银杏树下，看着三楼那个熟悉的窗户，灯还亮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振邦发来的短信：“明早我送你。”
陈晨盯着这五个字，眼眶突然湿润了。他知道，这已经是李振邦能做到的极限。
第二天清晨，陈晨拖着行李箱来到大院门口。秋雾弥漫，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闻到车里熟悉的雪松香。
“处长早。”
李振邦点点头，递给他一个纸袋：“路上吃。”
车子驶出市区，两人一路无言。陈晨小口吃着早餐，目光偷偷掠过李振邦专注开车的侧脸。男人今天穿着浅灰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培训班三个月，”在高速路口等红灯时，李振邦突然开口，“好好学。”
“我会的。”陈晨轻声回答。
“遇到困难...”李振邦顿了顿，“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重重地落在陈晨心上。
到达培训中心时，阳光已经驱散了晨雾。李振邦帮陈晨取下行李，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迅速收回手。
“进去吧。”李振邦说。
陈晨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李振邦还站在车旁，秋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陈晨突然很想跑回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但他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培训中心。
李振邦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久久没有动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静发来的短信：“晚上一起吃饭？”
他删除了短信，抬头望向培训中心大楼。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但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
上车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大楼，轻轻说了句：“保重。”
这句话飘散在秋风里，只有路边的银杏树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