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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友携新伴,夜采月光草 ...

  •   晨雾还没散尽时,纪承安被柜台下传来的窸窣声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是昨夜没关好的抽屉里,母亲留下的那只铜制镊子滑了出来,正贴着《青溪镇风物志》的书页轻轻晃动。书页摊在“怀思祠地宫布局”那一页,他的指尖还压在“主殿之下,藏有执念之核”的批注上,眼角下淡青的痕迹像被水墨晕开,显然是昨夜和傅止淮翻资料到后半夜的缘故。

      “醒了?”傅止淮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带着点清晨的沙哑。纪承安抬头望去,只见对方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裤脚还沾着点草屑——后来他才知道,傅止淮为了买镇上“李记”的热油条,特意绕了远路,还在早点铺门口等了二十分钟。

      “没醒透,就是被镊子吵醒了。”纪承安伸手把镊子放回抽屉,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忽然想起昨夜的事——他困得靠在傅止淮肩上睡着,醒来时手还攥着人家的衣角,那截深灰色的布料在掌心揉出了褶皱,让他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傅止淮把保温袋放在柜台上,打开时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意涌出来:“先吃,你昨天只喝了半杯咖啡,再空腹去测绘,容易低血糖。裴馆长和季助理半小时前发消息,说已经在整理图纸了,大概十分钟到。”

      纪承安咬了口油条,酥脆的外皮在嘴里化开,还是小时候常吃的味道——母亲以前总说,“李记”的油条炸得最匀,连葱花都撒得刚好,每次都会多买两个,留给他当下午制作标本时的点心。他含糊着点头:“等下我去接怀瑾,你跟裴馆长先核对望溪坡的路线,他懂医学,说不定能帮着分析执念对人的情绪影响。”

      “我跟你一起去接。”傅止淮递来一张温热的纸巾,替他拂掉嘴角的碎屑,“车站人多,你一个人拎行李不方便,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放轻,“我怕你路上遇到游离的执念实体,你的钝感能保护自己,但行李多了难免顾不上。”

      纪承安的动作顿了顿,豆浆杯的温热透过指尖传过来,心里像被暖流浸过。自从母亲失踪后,除了许怀瑾,没人会这样细致地替他考虑——傅止淮的关心不像许怀瑾那样热热闹闹,更像春雨,悄无声息就漫进了心里最软的地方。

      两人刚收拾好餐具,门口的风铃就叮当作响。裴乐屿走在前面,怀里抱着卷成筒的图纸,蓝色的图纸袋上还贴着张便签,写着“知勉标注:地宫入口疑似有柳氏符号”;身后跟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背着黑色双肩包,怀里夹着本牛皮纸笔记本,看到纪承安时,立刻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纪馆主好,我是季知勉,裴馆长的助理。”

      青年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的雨,手指关节处沾着点墨渍,笔记本封面上画着细致的槐树叶——后来纪承安才知道,季知勉为了精准还原怀思祠的结构,对着民国时期的老照片描了整整五晚,连殿角飞檐的弧度都改了十次,只为和柳砚之日记里的描述完全吻合。

      “叫我承安就好。”纪承安接过图纸,展开时眼睛亮了——不仅标了怀思祠的地基范围,连主殿的柱子间距、地宫入口的大致深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季知勉还在旁边用红笔注了“柳砚之日记卷三:地宫入口近老槐,以符号为钥”,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连标点都没歪。

      “这些是根据柳砚之的日记和地基残留的砖块尺寸复原的。”季知勉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最上面一张是怀思祠的正门,门口两棵老槐树郁郁葱葱,树下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手里捧着个木盒,“您看这个木盒,和您母亲留下的那个,刻痕和尺寸都一样,应该是柳氏家族传下来的‘执念收容盒’。”

      纪承安心里一紧,从柜台下拿出母亲的木盒,内侧的“柳”字和照片里木盒上的刻痕完全吻合,连笔画的深浅都分毫不差。正想再问,手机突然响了,许怀瑾的声音像颗蹦跳的糖豆,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承安!我到车站啦!快过来!我带了个超厉害的朋友,叫柳朔白,他懂好多关于执念的知识,上次我在图书馆查资料,他一眼就看出我找的是怀思祠的文献!”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碰撞声,接着是许怀瑾的惊呼,纪承安赶紧起身:“我马上到,你别乱跑,注意安全!”

      傅止淮拎起纪承安的外套跟上:“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帮你拎怀瑾的行李——他每次回来都带一大堆东西,你肯定拎不动。”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傅止淮忽然开口:“许怀瑾是你发小?”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我小一岁,现在在医学院读大二。”纪承安想起小时候,许怀瑾总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有次在河边捉虾差点掉下去,还是他拉着对方的衣领拽上来的,“他说要学医,就是想以后能保护我,不让我被执念实体的情绪影响。”

      傅止淮听着,嘴角弯了弯。他小时候总待在美院的工作室里,手里攥着冰冷的陶土,只有老师偶尔会过来指点两句,从未有过这样热热闹闹的陪伴。直到遇到纪承安,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会记得你爱吃的早餐、会担心你路上的安全,是这样温暖的事。

      车站门口很热闹,卖早点的小摊冒着热气,许怀瑾穿着亮黄色的T恤,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手里拎着两个鼓囊囊的行李箱,身边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即使是初夏,对方也把衣领扣得整齐,手腕上戴着个银色手环,线条利落,表面还泛着淡淡的蓝光,不像普通饰品。

      “承安!这里!”许怀瑾挥着胳膊跑过来,差点撞翻路边的豆浆桶,被男人伸手拉住胳膊才稳住脚步。他把身边的人往前推了推,兴奋地介绍,“这是柳朔白!他超厉害的,不仅懂历史,还会用仪器测能量,上次我们在实验室,他用这个手环……”

      “怀瑾。”柳朔白轻轻打断他,声音很低,像落在冰面上的雪,目光在纪承安脸上停留了几秒,才伸出手,“柳朔白。”他的手心微凉,指尖带着点金属的触感,大概是常年调试仪器留下的痕迹。

      “纪承安,这是傅止淮。”纪承安介绍着,注意到柳朔白的手环突然亮了一下,屏幕上闪过串蓝色的代码,快得让人抓不住,“我们先回标本馆,裴馆长他们还在等。”

      往回走的路上,许怀瑾的话就没停过,从医学院的解剖课说到路上遇到的趣事,连“火车上遇到个老奶奶,说她孙子也在青溪镇”这样的小事都讲得津津有味。季知勉跟在旁边,偶尔会问两句“执念引发的情绪异常,会不会导致心率波动”,两人很快就聊得投机;裴乐屿则和柳朔白讨论怀思祠的历史,柳朔白话不多,但总能精准说出柳砚之日记里的细节,连“怀思祠的瓦片是青灰瓦,每片都刻着‘安’字”这样的冷门记载都记得,让裴乐屿连连惊叹“你比我这个民俗馆长还懂”。

      只有傅止淮走在纪承安身边,手里帮他拎着许怀瑾塞过来的零食袋,低声说:“柳朔白的手环,像是未来科技的能量检测仪,我在美院的实验室见过类似的原型机,能精准测量物质的能量波动频率——普通历史爱好者,不会带这种仪器。”

      纪承安心里一动,想起柳朔白刚才看玻璃展柜时的眼神——他的目光在萤火蝶标本上停留了至少十秒,手环还闪了次红光,像是在记录什么。这个人,恐怕不止是“对历史感兴趣”那么简单。

      回到标本馆,裴乐屿把图纸铺在柜台上,用铅笔指着望溪坡的位置:“上午我们先去望溪坡测绘,以老槐树为参照物,柳砚之的日记里说,地宫入口的石板上刻着柳氏符号,很好辨认;中午回来吃午饭,下午整理测绘数据,准备晚上采月光草的工具;晚上八点出发去后山,新鲜的月光草只在满月夜生长,必须在子时前采摘,不然纤维会失去韧性,没法用来编织标本载体。”

      “我带了医疗包!”许怀瑾立刻打开双肩包,里面放着血压计、心率仪,还有几盒薄荷糖,包装上印着“医学院特制”的字样,“这个薄荷糖加了缬草成分,能缓解焦虑,上次我考试前紧张得睡不着,吃了两颗就好多了!等下给你们每人分两盒,采月光草的时候说不定用得上。”

      季知勉也点头,从双肩包里拿出个黑色的仪器箱:“我带了高精度测绘仪和备用电池,还查了今晚的天气,满月亮度够,没有雨,很适合采月光草。对了,我还画了后山的路线图,标了月光草的生长区域,是根据柳砚之的日记和镇上老人的描述画的。”

      柳朔白忽然抬起手腕,手环屏幕亮起来,显示出望溪坡的三维立体图,红色的光点在老槐树下闪烁:“我能检测执念能量的波动,定位地宫入口的精准位置,还能判断下面有没有机关——这个仪器能穿透三米深的土层,显示内部结构。”

      众人都愣了愣,裴乐屿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下手:“那真是太好了!有你的仪器帮忙,我们能省不少事,也能避免遇到危险。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争取上午把测绘做完。”

      望溪坡离标本馆不算远,走了半小时就到了。荒草没过膝盖,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只有坡顶的老槐树还立着,树干粗壮,枝叶遮天蔽日,树皮上刻着模糊的纹路,仔细看能辨认出是柳氏家族的符号。

      “能量源在老槐树下,深度约三米,内部空间呈方形,没有明显机关。”柳朔白的手环发出轻微的蜂鸣,红色光点变成了闪烁的圈,屏幕上还显示出地宫的大致轮廓,“下面的执念能量很强,以‘遗憾’和‘愧疚’为主,还有少量‘思念’的能量波动。”

      傅止淮皱起眉,脸色渐渐苍白,他扶着老槐树的树干,闭上眼睛:“我能感受到……好多人的情绪,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在哭,说‘等不到他回来了’;还有个男人跪在地上,像是在跟谁道歉,说‘对不起,我没能守住约定’……这些应该是被困在巨型执念里的人的记忆片段。”

      纪承安却没什么感觉,他的情绪钝感像一层屏障,隔绝了这些负面情绪。他走到老槐树下,蹲下身摸了摸泥土——比周围的土更松软,指尖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拨开草叶,是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和母亲木盒内侧一样的“柳”字,周围还有细碎的花纹,和《青溪镇风物志》里记载的怀思祠符号完全吻合。

      “是地宫入口。”纪承安指着石板,“柳砚之的符号,应该是用来保护地宫的,防止外人闯入。”

      季知勉立刻打开仪器箱,拿出测绘仪调整角度:“承安,能帮我扶一下仪器吗?这里的地面有点倾斜,仪器容易歪,影响测量精度。”

      纪承安走过去,扶住仪器的支架,指尖不小心碰到季知勉的手背,对方的手很凉,还在轻微发抖——后来他才知道,季知勉从小怕黑,更怕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但为了帮裴乐屿完成怀思祠的复原工作,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许怀瑾在旁边绕着老槐树转,时不时蹲下来拍照,嘴里念叨着:“这里的能量场确实不对劲,你看草都往一个方向长,说明地下有能量源影响;要是普通人长期待在这里,肯定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出现焦虑、抑郁,严重的还会产生幻觉,把自己的记忆和执念里的片段混在一起。”

      傅止淮走到纪承安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地宫入口,找到阿姨的。你要是累了,就先在旁边休息会儿,测绘的事有我们。”

      纪承安抬头,看到傅止淮眼底的担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扛住所有事,可此刻有人看穿他的担心,还愿意替他分担,让他突然觉得,那些压在心里的沉重,好像轻了不少。

      几人忙到中午,终于完成了测绘,确定了地宫入口的精准位置和范围,还在石板周围做了标记。回到小镇吃午饭时,许怀瑾还在跟季知勉讲医学院的趣事,季知勉听得认真,偶尔会递过纸巾,让许怀瑾擦嘴角的酱汁;裴乐屿和柳朔白还在讨论怀思祠的历史,柳朔白偶尔会说两句未来的“执念管理技术”,说得头头是道,让裴乐屿连连称奇“要是早几十年有这技术,柳砚之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傅止淮则一直在给纪承安夹菜,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放在他碗里:“多吃点,晚上采月光草要走山路,消耗大。”

      下午回到标本馆,季知勉趴在柜台上整理测绘数据,许怀瑾在旁边帮忙标坐标,两人头挨着头,偶尔会因为一个数值争论,声音却越来越近;柳朔白在调试他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后山的能量分布图,他还特意把月光草生长区域标成了绿色,方便晚上寻找;傅止淮则帮纪承安整理采月光草的工具,把小铲子磨得锋利,还在篮子里垫了软布,怕伤到草叶:“月光草的根很脆,采的时候要小心,不然纤维会断。”

      转眼就到了晚上,满月升上天空,银色的月光洒在后山的小路上,像铺了层银霜。柳朔白走在最前面,用手机的手电筒照路,许怀瑾跟在后面,时不时被石头绊倒,柳朔白总会及时伸手拉住他,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裴乐屿和季知勉走在中间,裴乐屿偶尔会停下来,指着路边的植物说名字,季知勉就拿出笔记本记下来,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傅止淮和纪承安走在最后,手里拎着篮子,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水墨画。

      后山的月光草长得很密,浅绿色的草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季知勉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挖着:“要离根三厘米的地方下铲,不然会伤到根部,影响纤维的韧性——柳砚之的日记里说,月光草纤维要完整,才能编织出能稳定执念的载体。”

      许怀瑾也学着挖,却不小心把根挖断了,急得差点哭出来,柳朔白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铲子,手把手教他:“角度再偏一点,力气轻些,像这样……对,慢慢来。”

      傅止淮和纪承安并排挖着,偶尔会碰到对方的手,纪承安的手会立刻缩回去,却又在下次弯腰时,故意往傅止淮那边靠一点——他喜欢这种偷偷靠近的小默契,像藏在口袋里的糖,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甜。

      “这里的月光草能量很纯净,适合用来制作标本载体。”柳朔白的手环亮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绿色的波纹,“后山深处有股更温和的能量波动,和望溪坡的执念能量不一样,像是某种保护罩——应该是柳砚之设的,用来防止执念能量扩散到小镇。”

      纪承安心里一动,想起母亲手记里的话:“柳氏家族世代守护青溪镇,以保护罩隔绝执念之害。”他抬头看向后山深处,那里的树木更密,月光都很难透进去,“明天我们去后山深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保护罩的能量源,对转化巨型执念有帮助。”

      众人都点头,许怀瑾兴奋地跳起来:“好啊好啊!说不定还能找到柳砚之留下的宝贝!比如记载执念转化方法的书,或者能增强能力的道具!”

      柳朔白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别跑,路滑,小心摔下去。”

      许怀瑾的脸颊瞬间红了,乖乖地跟着他走,手里的篮子里装满了月光草,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捧着一篮星星。

      往回走的时候,月光洒在小路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怀瑾忽然停下来,指着天上的月亮:“朔白,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啊!以前我总觉得月亮没什么好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旧友携新伴,夜采月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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