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破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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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于昧文背着拿两本沉甸甸的绘本走进教室时，心情比书包还重。他暗中观察着陆元初一如往常的侧脸，那个昨晚在台灯下无比坚定的决定，此刻在晨光中却显得格外冒失……
“你笔记整理完了吗？”于昧文坐的座位上试探着开口。
“…”这个问题让陆元初有些窘迫。他昨天就意识到自己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一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弄好了。”他有些慌张的起身，“我先去接个水。”
于昧文刚张开的嘴又合上，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还是难以说出口。
一上午于昧文一直跟陆元初东扯扯西聊聊。好不容易到大课间，课间操的铃声像是催命符，同学们蜂拥而出，于昧文故意磨磨蹭蹭，期间萧景鸿叫过他一次，他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教室里只剩下码头写题的陆元初，于昧文看着他不断挥舞的笔，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不去跑操的吗？”
“不去。”陆元初没抬头。
于昧文听见外面传来女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有几个女孩子也是不跑操的。他深知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 “咳。”于昧文拿出那两本书，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些，“昨天顺手买的，想到你……可能没看过这种，挺有意思的。”
陆元初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诧异。他的目光在于昧文脸上和那本色彩鲜艳的绘本之间游移，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他并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于昧文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连忙补充：“书上说献给‘有趣的小孩和无聊的大人’，我觉得咱俩至少不算大人，但离有趣也挺远的，对吧？”他说完，几乎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耳根微微发烫。而在他身后，陆元初看着那本绘本，许久，伸手将它拿了起来，翻开了第一页。
他轻轻翻动了几页，于昧文拿起另一本翻看。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轻轻摩擦的声音，窗外女孩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陆元初抬头望去，又和苏沅对视上了，苏沅心想自己跟陆元初还挺有缘分的。
陆元初下意识想把书合起来，刚刚有所动作时就想到这本书幼稚的封面堪堪止住。苏沅不约而同的和身边的朋友笑起来，快步走到座位上。于昧文看着前座的女孩子打心底的觉得她们比自己开朗多了，开学一天，已经不知道看见她们笑多少次了。他转头看向陆元初，对方已经把书合起来默默推给他了。
“谢谢，挺好看的。”陆元初重新捏起笔，“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于昧文嗯了一声，他看着面前女孩后仰的身体，莫名感觉她们在偷听自己讲话。“哦。对了，昨天那几张卷子我写完了。”
陆元初很准确的在一堆书里找到两张纸递给他，“老师让你自己对一下答案。”
“行。”于昧文掏出红笔订正试卷，他想想还挺佩服自己的，且不说准确率多高，一晚上写完数理化生四张卷子，他也该给自己放鞭炮了。
没等他自信几秒，几乎全错的数学就让他陷入了沉默。他也懒得再抄一遍答案，直接换到生物卷子接着对。当他潇洒的打上最后一个叉时，大家刚好跑完操回来。
“萧景鸿，教一下我这几道张错题呗。”于昧文绕到萧景鸿身边，他有点不好意思再一直浪费陆元初的时间了。
萧景鸿喝着水，一边用余光看他。“行，你拿过来吧。”他平静的拧紧盖子，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于昧文从背后掏出那几张卷子时，他还是被震撼住了。
他看着几乎全错的试卷，毫不犹豫地嘲道：“建议你把这份卷子裱起来，等高考前拿出来拜一拜——毕竟能错得这么全面的样本也不多见。”
于昧文不客气的捶了他一下，“我让你张嘴了吗？”
萧景鸿拿出纸笔，“这几道题都不算难的，只是很巧妙的囊括了整个必修一的知识点而已。”他注意到于昧文没有坐下来，“林依月下座位跟别人聊天去了，你可以坐一下的。”
“行吧。”于昧文拉过凳子坐下来。
萧景鸿讲题也讲挺好的，但不如陆元初细心。但从初一到高一，于昧文早就习惯萧景鸿讲题的习惯了。
上课铃一打于昧文就回去了。林依月坐下时发现凳子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热，于昧文应该只坐了一小部分。这样的细心举动改变了她对于昧文的偏见。原来，真正的分寸感，往往就藏在这些无人留意的地方。
“嗯…”林依月有点欲言又止。
萧景鸿注意到了，主动询问：“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偏冷，但听着也总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林依月为自己有些突兀的想法惊到，脸颊微热，急忙接上话头。“哦，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和于昧文很熟吗？”
“很熟。”萧景鸿笔没停。
“那个…”林依月有些踌躇。
“没事，你有话直说就行。”
“额…那个，苏沅这周六过生日，她想邀请你和于昧文也去。但不敢和于昧文说。”话音落下时，林依月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上午还是下午？”萧景鸿问得简洁。
“下午，上午她要和亲戚过。”
萧景鸿停了笔，像是在思考。一会后他说，“下午我不一定有时间。…”
不等他接着往下说，林依月几乎是抢着开口，“晚上也行的。”随后有些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悄悄的瞟了几眼萧景鸿，看他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嗯，到时候再看吧。我去不去的了，都发个消息。”萧景鸿说。他一想到于昧文这个糟糕的第一印象就替他头痛，继而说，“你让她自己给于昧文讲吧，于昧文就坐她后面。于昧文其实…还是很纯粹的。”
“哦哦”林依月转过头，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
一下课林依月就走到苏沅身边，很到位的传达了萧景鸿的意思。
两个人并肩趴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望向高二那边。
“啊？我要跟陆元初讲就有点紧张了，还要我和于昧文说啊。”苏沅无意识地捋了捊额前的流海，视线向左上方看去。这是她陷入思考时惯有的表情。
“要不你让崔懿和陆元初说吧？”林依月给她支了个招。
“也行吧。”苏沅一转身恰巧看见于昧文正从后门出来，她家境优渥，自幼便养成了大方得体的。此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径直向于昧文走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同学，这周六下午好晚上你有空吗？我生日，想邀请你一起来玩。”
于昧文明显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有的，待会我加你□□吧。不过我得先上个厕所。”
这干脆的回答在苏沅意料之外，她很是高兴的笑了笑，趁热打铁地说，“等一下，我看你和陆元初挺聊的来，能帮我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吗？”
“我尽力吧，其实我俩也没啥，不算熟悉的。”于昧文摸了摸鼻子。
“怎么会呢！陆元初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跟别人讲那么多话的。”苏沅眉飞色舞的，很高兴自己似乎交了个新朋友。
“好，我问问看。”于昧文被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地踏实了几分，“那个……真的得先去厕所了。”
转身离开时，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看来，和那个看似孤僻的同桌成为好朋友，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真佩服你呀，就这样跟他讲了。”林依月扯着苏沅的袖子轻声道。
“嗯，就这么简单。”苏沅扬了扬眉毛，很是得意的模样。
两个人笑起来，迫不及待的去找其他好友分享这个消息。
回到教室里，于昧文想替苏沅转告陆元初来着，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自己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好以别名代称，他侧过身，用笔帽轻轻碰了碰陆元初的胳膊肘。
“同桌。”他压低声音，朝座抬了抬下巴，“前面的那个女生周六过生日，想邀你一起过去玩。”他几乎已经猜到陆元初会拒绝但还是认真地补完了全话，“下午和晚上都行，看你方便。”
陆元初其实有点犹豫的，苏沅一直坐他前面，也是活泼开朗，总有说不完的话的姑娘。他搁下笔，短暂思考几秒后回答，“我再考虑一下吧。”
“行，不着急的。”于昧文真觉得无论何时看见陆元初，他似乎永远都在写作业，他私心还挺想让陆元初出来玩的，就算这次不成，以后他也会多多邀请的。
阳光斜照进教室，于昧文的眼睛却沉的睁不开。昨晚没怎么睡，于昧文一节课都昏昏欲睡，英语老师注意到这边，走近看他表演小鸡啄米。陆元初有点替他紧张，悄悄在底下戳了他一下。奈何已经来不及了。
“于昧文是吧，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今天在这里梦周公。”英语老师说着上下打量着他，把手背到到身后，“站起来。清醒了再坐下去。”
英语老师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讲台。于昧文听着她不停的重复着：“Any questions？”“yeah？”“Got it.”感觉自己清醒了，又好像昏昏沉沉的。他愈发认为自己不是学习的料。
一直捱到下课，他才坐下。刚坐下陆元初就转过头来和他说了第一句话：“麻烦帮我转告一下，我还是不去了。”
“为啥？就当去蹭点好吃的，不用有压力，不想待了我们随时溜。”
陆元初有些动摇，苏沅正回头想听出个所以然来，陆元初注意到了，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于昧文没有轻易放弃，他看得出陆元初的挣扎，也明白迈出那一步有多难。这让他忽然想起小学时，自己是如何攥着那篇改了又改的作文，在办公室门口徘徊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推开办公室的门交给老师，几天后就在学校报刊上看见了这篇文章。他希望陆元初可以迈出第一步如果他愿意的话，但话只能说到这里，若他再摇头的话，他也不能再勉强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陆元初的视线始终落在摊开的练习册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只用一个短促的“嗯”作为回应。紧接着，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伸手拿过一旁的水杯，小小的喝了一口，用行动无声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陆元初不想辜负于昧文的好意，大家都在希望他来，连他自己对那些热闹都有一丝向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他重新捏起笔希望自己能通过写题摆脱这些事，却发现自己题都看不进去。拒绝的话在唇边碾转，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他在自己如鼓版跳动的心跳中听见自己轻声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破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