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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08

      宫殿沉眠,月桂树在冰凉光滑的台阶投下长长的蓝色叶影。
      克利戈快而无声、轻捷地跃过墙头。

      通往王寝后院的甬道以鹅卵石嵌铺地画,黑白棋格样式。

      他并不清楚,主人为什么要他在夤夜时分、避人耳目地前往寝宫。
      但受驱驭是他的荣幸,他只需听命。

      今天有个好天气。
      漫天炽亮星辰。

      昨天他已满足。
      索兰纤柔的手指不过是在发肤上轻轻一摸,但他仿佛至今仍有感觉,还够回味好几日。

      屋内。
      一灯独燃。

      雪松木的御床四角支起一顶花架似的华盖,纯金的葡萄藤缘缠而上,其间缀挂宝石材质的累累果实,连细须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镀金黄铜灯盏里,蓓蕾般的小小蓝焰。
      呼吸似的一起一伏。

      “主人。”
      克利戈说。

      貂边的织锦羊绒褥子拱起,露出个人儿。
      索兰没穿平时的睡衣,而是一件无袖长法衣。款式古老,却不失优雅。

      “有人发现你吗?”
      “遵您的意愿,没有。”
      “很好,”他招手,“过来。到我身边。”

      克利戈停在床畔。
      他无法自控地心猿意马,索兰身上散发着一阵阵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干净极了,简直像新娘的木棉嫁衣一样。

      “坐下。”
      索兰又说。

      真没想到。克利戈一怔。
      索兰的洁癖与爱美相同有名,衣裳微垢他便不穿。房间每天打扫四次,桌椅不能沾染一丝一毫尘埃,否则会受到严厉的责罚。

      一盏镂空的灯从椽子间吊挂下来,未点燃,晃在克利戈骤缩的瞳孔里。
      他为难、干渴地说:“主人,我脏。我刚翻墙进来。袖子沾到灰尘和露水。”

      “没关系。我让你过来。”
      索兰再次命令,已有些愠怒。

      克利戈刚战战兢兢地坐下没多久。
      索兰突然往他的怀里一钻。贴合极了,过于庞大的皮囊摆成一把恰如其分的椅子。

      窗外不知哪儿的鸟儿惊飞,忒楞楞。
      克利戈哗地脸发烧,浑身肌肉也铁似的僵硬起来。回过神,他立即调动和所有意志,以使得某个类寄生的东西不至于冒犯主人。

      “您、您睡不好吗?”
      “嗯,头疼。”
      “我帮您揉一揉。这儿?还是这儿?”
      “再往下三寸。”

      他曾抱过索兰几回的。
      第一次是十七岁。
      在外头行军打仗,总有不方便铺床的时候,他肉厚,于是给主人作垫毯。——那是他第一次挨巴掌。
      索兰问:「你知道你身上站起来的玩意儿是什么吗?」
      他心虚地摇摇头。

      其实知道。
      他幼时就常看见发/情的各种畜生在外头野/合。
      对了,今天是花神节。
      为了表示对神的虔敬,估计此时此刻,正有不少男男女女在做繁衍生息的事。

      他喜欢主人纤巧的身体和宁馨的香气,最大的心愿是像狗或孩子一样挨着主人。
      而他如今不再是孩子,因此只好像条狗。

      谁都不配占有神。但神可以会对某些人加以偏爱。
      他渴盼被选中的是自己。
      仅此而已。

      索兰感觉到他的动静。
      却没下一步。不由地烦躁起来。
      还要怎样?
      还不够勾/引吗?

      “我口渴,去倒一杯玫瑰奶露过来。”

      为了掩盖被掺进去的媚.药的味儿,索兰调入大半罐的蜂蜜和奶,以至于甜得发腻。
      只沾一下外唇,便说:“余下的你都喝光了吧。”

      “哦。”
      克利戈本来就紧张,仰头痛饮,一大壶的玫瑰奶露几下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

      索兰眼皮微一抽跳。
      以防万一,他下的药足够对一只大象起效。

      做完这些。
      他半靠在床头,好整以暇,解开一点领口。
      精致的锁骨可盛最醇的美酒。胸前一方薄白的肌肤,嫩的不像话,淡蓝色的血脉像背阴植物的须丝,淡而细致地绵生蔓枝。

      他直勾勾地望住克利戈。
      一双黛蓝的眼珠,这样看人时,小小的脸上似乎只剩了一双大眼,让人无处可躲。

      克利戈的眼睛在变红。

      三、二、一。
      他在心里倒数。

      下一秒。
      他被仰压过去,前襟撕开,一具病弱的、妖异的躯体像泼翻的掼奶油一样淌在猩红的床。

      09

      八岁以前。
      小索兰经常会像一条幼蛇一样偷偷钻进妈妈的被窝。

      紧密地,被蜷裹在柔软的羊毛和女/体香味之间,像变回小宝宝藏进温暖安全的子宫。
      他喜欢极了。

      克利戈的胸膛也可拱起一块容身的空间。
      拥抱的缠劲大的惊人,两条胳膊简直就是巨形章鱼的触角,越发撕烂扯紧地把他绞在怀中。
      但这家伙又热,又黏腻。没一会儿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涔涔冒汗,气味浓烈。豆大的汗水滴得像下雨。尽管不难闻,但还是让他有种在被标记的错觉。

      索兰至今后宫空虚,原因无它,不胜房/事罢了。
      他身子骨弱的连做.爱的剧烈都难以承受。

      闭上眼。
      看不见的时候,他一忽儿能明确压在身上的是克利戈,一忽儿又觉得那是个不相识的怪物。

      幼时的他常在睡到半夜时,被舅父从妈妈的床上抓出来。
      舅父总是醉醺醺的,不穿衣服,一身烂肉简直被酒精浸透了,臭不可闻,骂道:“你这个小贱/种,跟你那个死/鬼爹一样,天生的盗贼,偷别人的宝贝!我真该杀了你,我真该杀了你!”

      小索兰被掐住脖子拎在半空中,双脚扑腾。
      妈妈尖叫起来。

      酒醒时。
      舅父偶尔会逗他玩儿。

      有次。
      他在花园教他的小狗巡回。

      那是一只獒犬,棕黑长鬣鬃,憨态可掬。体型也很大,幼犬时期就比小主人还高了。关键是聪明。仅练过三天,它就听得懂各种指令,要咬脖子绝对不咬胳膊,狺狺狂吠起来十分威武。
      舅父嘲笑:“好丑的狗,是个杂种吧?跟你一样。”
      又说:“我给你买条新的漂亮的纯种狗怎样?这么丑的狗牵出去都嫌丢人。”

      “不要!我就喜欢我的狗!”
      小索兰搂住狗脖子,作保护状,死死地仇视舅父。
      态度坚定的如要一决生死。

      舅父嘟嘟囔囔地离开:“不听话的小畜/生。差点我才是你的父亲哩。”

      然而,他的小狗还是没长大。
      头被扔掉了,身子剁碎炖成一锅肉汤。
      舅父在他喝下半碗以后才告诉他。

      小索兰握着银勺,愣住一时。
      舅父笑说:“乖孩子可不能浪费粮食。”还问,“要哭了吗?小美人。”

      他没哭。
      他想着小狗湿漉漉的、温驯的黑眼睛,一口一口,吃光了盘里的每一滴汤。

      弱肉强食,谁都会死。
      他就此明白了。

      后来,舅父和他的狗获得同一个死法,头则单独割下来,剥掉皮,做了防腐处理,风干后,钉在老家某个封死的地下室。
      除了他,没人能找到。
      据说这样可以永世不得超生。

      但他还是常想起那只狗。
      他在世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信任的、唯一的小忠臣。

      索兰慌乱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克利戈不停地凑上去,亲、舔他的手背,很痒,泛滥的口水到处都是。
      他憋了没一会儿,不得不为呼吸而松开。

      唇瓣立即被濡湿地重合贴上。
      舌头毫不客气地挤进来,不是温柔的轻吻,而是黏糊、猛烈的深吻,口腔里每块嫩肉都被吮嘬个了遍。

      耳朵像炸开般嗡的一轰。
      狗东西敢亲他?!
      但他已经挣脱不开了,无关王权,这次是蛮力在支配主导。
      即使是自己的计划,但这超出预期的勃勃性致依然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他觉得自己像一块鲜肉,在被饿了不知多久的野狗啃食。

      克利戈神志不清,没空说话,光顾着狂乱地亲吻怀里光洁的人,但每一回热忱的呼吸都像是在唤:主人,我的主人。
      血液在燃烧,像沸水。
      他混乱,急不可待,作为一个男人在寻找去处。

      少顷。
      总算找到。

      是的。
      索兰明白仪式一旦开始,即没路可逃。
      要牺牲克利戈,首先得牺牲他自己。

      他见过,也孰知理论。
      已做足准备。
      可再充分的准备也会出现意外。

      意外的是疼痛。
      他没想到会那么痛,腹腔里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开去的疼。他还以为自己早已被病折磨成耐受体质。

      很多年后,他也记得那滔天的委屈和愤怒。
      他被弄一下就把指甲刻在背上抓一把,牙齿咬在克利戈肩头上。而后者一声不出,只是或粗或浅地喷气儿。
      眼泪汩汩地往外流。

      好吧。
      要忍耐。
      成大事者怎么能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

      索兰嘴唇发抖,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一圈圈扩散,像软缎折叠般,侵展进蓝色的虹膜。
      摇撼许久,乌黑瞳孔总算聚拢焦点。

      他从枕下摸出匕首。
      摸索着,有点拿不准心脏的位置。

      在克利戈的背后。
      高高地举起。

      才要落刀。
      寒凛的杀气让克利戈下意识地转身,劈手夺过。

      眨眼间,这柄不过巴掌长的匕首已落到克利戈的手中。毕竟他是百般兵器的行家。
      克利戈看清手里的东西,怔住。

      “对不起。”
      “你果然有违逆之心!”
      两人几乎同时说。

      “……”
      完了。
      索兰觉得血凉了半截。

      他脱力地往后一倒,摊在天鹅绒布里。再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咳血。
      克利戈强壮、庞大、畸怪的身体仍深嵌住他,像把他锁牢了。这时,直起身,投下一片可怖的阴影。周身似乎翻腾着看不见的汹涌气息。

      是要质问我为什么杀你吧?
      问呗。
      成王败寇。

      但。
      ……克利戈什么都没问。
      只是用郁金色的眼眸深深地、伤心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重新有了举动。
      索兰呜咽,别过脸:“行了,滚开!”

      而克利戈按住他的肩膀,已作出决意,一边灌至最深处,一边说:“我愿为您死,主人。但请您永远记住我。”
      接着,从容割开自己的喉咙。

      他不知道索兰究竟所谋为何。
      总之,需要他献上性命。

      可以直接同我说的呀。
      主人。
      我怎么会违逆您呢?

      其实昨天一进寝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那么重的血腥味,还是主人的血。他怎么可能没嗅到?

      私下无人的时候,他已检查过了。
      木板上用血和药水作颜料,绘制有一个复杂诡异的图腾,简直像个祭台。

      他自戕得极狠。
      滚烫的血喷涌而出,浇溅满床。

      霎时间,祭纹吸饱圣裔之血。
      光芒大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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