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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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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住院部的走廊永远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钻进来的蝉鸣，沉闷得让人胸口发紧。池拥拎着两个保温桶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指尖刚触到门把，就听见里面护工阿姨正低声劝着爷爷：“大爷，您再吃两口吧，小拥特意给您做的，不吃该凉了。”
他轻轻推开门，就见爷爷靠在床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比早上精神了些，正皱着眉摆手：“吃不下，没胃口。”
“爷爷，我回来了。”池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打开自己带来的那个，一边随口应着，“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清炒时蔬，还有点瘦肉末，您多少吃点，才能有力气恢复。”
他把菜摆出来，又拿起历明伏给的那个白色保温桶，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浓郁的菌菇鸡汤香气瞬间漫了出来，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一看就炖得很用心。
爷爷的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的保温桶上，好奇地问：“这是啥？不是你早上带的那个啊。”
“班上新转来的同学给的，说他妈妈多炖了一份，让我拿着补补。”池拥一边给爷爷盛饭，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语气坦荡得像在说“今天老师留了作业”这种寻常事，“我尝了一口，味道还行，您也喝点试试？”
他盛了小半碗汤递过去，爷爷接过抿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汤炖得地道，火候够足。那同学倒是个热心人。”
“还行吧，看着挺冷淡的，话不多。”池拥挠了挠头，想起历明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实在没法把“热心”两个字和他联系起来，“可能就是单纯觉得多做了浪费，顺手给我了。”
他没往深处想，毕竟只是一碗汤而已，没必要琢磨太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的病情，还有落下的功课，没心思纠结一个转学生的无心之举。
陪爷爷吃完晚饭，池拥又收拾好碗筷，帮护工阿姨给爷爷擦了手脸，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拎着空保温桶走出病房。
刚走到住院部楼下，晚风就吹了过来，带着夏末特有的燥热，却也吹散了些许病房里的沉闷。池拥往公交站走，手里拎着两个空桶，脚步不快，脑子里还在想白天上课没听懂的数学题。
走到路口时，他无意间瞥见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历明伏。
对方穿着和白天一样的校服，背着书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连垂着的眼睫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池拥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这医院离学校不算近，他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历明伏抬起头，看到他时也愣了一下，随即合上书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你也刚出来？”历明伏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白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嗯，刚陪我爷爷吃完晚饭。”池拥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白色保温桶，“汤挺好喝，谢了。桶我明天给你带学校去。”
“不用急。”历明伏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桶上，又很快移开，落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每天都这么来回跑？”
“不然呢？”池拥挑眉，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直白，“爷爷住院没人照顾，护工阿姨毕竟不如自己人贴心，我多跑几趟也放心。”
他说得轻松，语气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做饭，赶最早的公交去学校，中午挤时间回来一趟，晚上下了课又往医院跑，一天下来，确实累得够呛。
历明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路灯的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池拥面前。
是一小袋包装简单的全麦面包，还有一盒纯牛奶。
“这个你拿着。”历明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早上来不及吃饭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池拥愣了一下，没接，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早上没吃饭？”
“看你早上来学校时，手里没带任何吃的，上课的时候还走神了好几次，像是没睡好也没吃好。”历明伏淡淡地说，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刻意打探的意味，“高三本来就累，你还要来回跑医院，总饿着不行。”
他说的是实话。从见到池拥的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这少年眼底的疲惫，还有上课时偶尔走神的样子。后来从老周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句，才知道他爷爷病了，每天要往返医院和学校，根本没多少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送汤也好，送面包牛奶也罢，他没想过要做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这样连饭都顾不上吃的池拥，太让人心疼了。他只想让他能好好吃饭，别因为这些事拖垮了身体。
池拥看着他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又看了看历明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莫名有点别扭。他和这人认识才两天，不过是同桌而已，对方却接二连三地给东西，总觉得有点太客气了。
“不用了，我早上能起来做饭，不饿。”他下意识地拒绝，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带着点疏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真不用。”
历明伏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却没收回，只是固执地往前递了递：“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哪天起晚了，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课。”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池拥看着他，犹豫了几秒。他不是矫情的人，只是不习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东西。可历明伏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倒像是真的担心他会饿着。
“那……谢谢了。”池拥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塞进书包里，语气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多少钱？我明天转给你。”
“不用。”历明伏摇摇头，目光落在他书包上，又很快移开，看向公交站的方向，“公交来了，你快走吧，别赶不上末班车了。”
池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自己要坐的那路公交正缓缓驶来。他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桶明天一定还你。”
说完，他拎着空保温桶快步朝公交站跑去，没回头。
历明伏站在原地，看着他跑上公交的背影，直到公交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里，才慢慢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递面包时，不小心碰到池拥指尖的温度，不算热，却莫名烫得人有些心慌。
他不是想追求什么，只是单纯地希望，那个总是硬撑着的少年，能过得轻松一点，不用每天这么累，不用连一顿安稳饭都吃不上。
至于其他的，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能这样远远看着，偶尔帮一点小忙，就够了。
历明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空旷的马路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池拥正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很长，睡得很沉。
这是他去年偶然来星榆中学参加竞赛时，偷偷拍下来的。
他没想过，有一天能真的来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同桌。
而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池拥坐在公交车上，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莫名有点乱。他从书包里拿出那袋全麦面包，包装很简单，却很干净。他拆开咬了一口，味道很淡，却很顶饱。
他其实不是不想接受，只是不习惯欠别人人情。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学霸，好像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池拥嚼着面包，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历明伏刚才的样子——路灯下，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好像藏着什么，让人看不透。
“怪人。”池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把剩下的面包塞回书包里，没再多想。
他不知道，那袋看似普通的面包，是历明伏特意打听了他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跑了两家便利店才买到的。而那碗汤，也根本不是“妈妈多炖的”，是历明伏自己学着炖的，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
公交车缓缓前行，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夜色越来越浓。池拥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灯火，心里只想着明天要早点起床，给爷爷做顿有营养的早饭，顺便把保温桶还给历明伏。
至于那封藏在课本里的旧信，还有那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转学生，都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的生活依旧被爷爷的病情和高三的压力填满，只是他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不经意间，悄悄发生了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