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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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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
陆真然走后，顾非重新扣上门，转身走到店里最角落的单人沙发坐下，又打开了邮箱收藏夹里的唯一一封邮件，一封7号上午十点收到的邮件。窗外突然下起大雨，行人脚步匆匆，没有人注意，瘦弱的女生在奶茶店里泪如雨下。
邮件
非非，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没有叫救护车或者报警，这样就不用管了，你收拾好你的东西回去就好，不用担心，不是你造成的，我是自杀。如果已经报警或叫救护车了也没关系，你就说刚来我家的时候我已经这样，只是这样你难免也会经历一场审问了，我本不希望你经历这些。
对不起，非非，姐姐骗了你，这段时间你说我状态不好，我跟你说是工作压力太大，但其实我确实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有跟你说过家里催婚的事情，但是你还小，我没有说的那么详细，年初的时候我妈已经相当于用自己的身体来逼我了，无奈之下，九月的时候，我跟相亲网站上的一个男生见面了。他叫陈伟。他的简介说是体制内工作，有男朋友，但是在工作家庭方面多有不便，所以要想找一个女生形婚。他的面相看着很和善，我当时也是被我妈催昏了头，就答应赴约，没想到他在我的水里下了药，强行跟我发生了关系。我觉得恶心，但我没有报警。
我太懦弱了，如果这是一个辩论题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要报警，可是当事情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我害怕了，汉城不大不小的地方，我怕传出去对我的打击太大，对我爸妈的打击太大，我也害怕你知道后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我想就这么算了，浑浑噩噩想了几天后我才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幸运的是没有怀孕，不幸的是卵巢癌晚期。可笑么，癌症，晚期。
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从小到大我听爸妈的话，听老师的话，做所有人眼中的乖巧孩子，我自问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还尽我所能的去帮助别人，我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我受不了了，太不公平了，我才三十岁，才刚刚想要勇敢一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再做别人眼中的天使了，老天也没有再给我时间，那我就变成魔鬼，我也要拉下另一个魔鬼。
我想杀了陈伟，我可以杀了他，我应当杀了他，但是我不敢。
所以，我想到这个办法。
非非，对不起，我之前总以为一辈子很长，以为只要我们坚持就可以走下去，没想到我这么早就要退场。如果一开始知道我这么早要走，两年前我不会答应你，我比你年长，我应该更理性一点的。
可是，感情又哪有什么理性呢，事实是，即使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这么选择。
毕竟，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在舞台上穿越众人看向我的眼神，喜欢你告白时泛红的耳垂，喜欢你对我小心翼翼却又坚定的勇气，喜欢你在书桌旁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我们身体的契合。跟若雪分开后的几年我的生活逐渐平静，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可是你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对生活充满热情，对身边的一切都有新鲜感，也让我重新打量起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你像小大人一样规划我们的未来，眼里的星星让我也有了无限期待。可惜，我还是愚蠢的妄想找到一个父母和自己之间的平衡点，最后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非非，我们讨论过死亡的问题，我说我比你大，大概率走在你前面，到时候我会在医院里牵着你的手，平静的回忆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然后慢慢失去呼吸，可是没想到老天给我的一辈子这么短，短到我没办法平静的接受，短到我觉得等癌症带走我会是最痛苦的事情，我突然不想变老了，我想年轻，我想激情，我想在跟你的浪潮中死去，在我最快乐的时候死去。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不会做的，我只有骗你，引导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你自己。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我知道你会伤心，但是不要太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很可惜，姐姐看不到你毕业，看不到你穿学士服的样子了，你成绩这么好，一定会是优秀毕业生的。床头柜里有一个信封，里面的钱是我最近陆陆续续取出来的，你拿着，之前让你不要打工，你固执不听，让我把钱攒着以后能用到，现在我也用不到了，你这么喜欢你的专业，不要着急找工作，可以继续深造，也不要再去兼职了，很辛苦。
非非，答应姐姐，带着我最后的勇敢自由的活下去，爱你所爱的，好不好。
永远爱你的姐姐李思思
顾非独白
姐姐，你平时那么细心，怎么会邮件自动发送时间都设错了呢，不过也幸好发错了，幸好我去你家之前就看到了这封邮件，否则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你窒息，一定会发疯。
看到邮件后我纠结了好久还要不要赴约，或许我先去杀了陈伟比较好。姐姐，我好伤心，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你上相亲网站不告诉我，被那个恶魔侵犯也不告诉我，查出重病也不告诉我，你答应过会坦诚对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老天真的好不公平，怎么会让最善良的你经历最残酷的事情。我好想你留下来接受治疗，多陪陪我，我也想多看看你。可是我想到化疗的痛苦，想到不可挽回的结局，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既然你已经决定了。
于是晚上我还是去赴约了，我们像往常一样靠在沙发上聊了会天，我好想问问第三个人，我们俩谁演的更好。过了一会，你吻住了我，原来通常是我更主动，所以每次你主动一点我就很开心，可是这次我觉得心如刀割，我忍着没有流泪，只是痛苦的回应你，我好想吞掉你，这样你就能永远在我身体里了。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从沙发上转到床上，我比以前更尽心尽力，你的反馈好像是真的很享受，那就好，起码那一刻你是开心的，你开心我就开心了。过了一会，你说想尝试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我反复确认是真的吗，你很认真，我欲言又止，我真的舍不得，这真的是你要的吗。你让我将枕头压在你脸上的时候，我请你不舒服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告诉我，你眼角泛红的说好，于是我一边小心的折磨你，一边尽心的取悦你，到后来我也分不清你是愉悦还是痛苦，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魔鬼。
结束的时候我拿开枕头，看到你略微蹙眉的面容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后悔了，我开始摇晃你的身体，可是你真的就这么走了，是我送你走的，我不是人，我杀人了，杀了我最爱的人。那一瞬间我想自首，我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但我也意识到陈伟还没落网。我突然可以接受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因为我真的很没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继续你的计划。我坐在床边哭了好久，看着你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我知道我必须要走了，在你身体变冷之前，在我还能假装你只是睡着的时候。我跌跌撞撞的下楼，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胃里翻涌起来，我撑着树一边干呕一边哭。
回到学校后我在宿舍躺了一天，第二天，为了不引起舍友怀疑，也为了活下去，我又正常的去上课，打工，让自己的每一分钟都忙起来，直到陆警官找到我。说实话，比我想象的要快，姐姐，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她好像有点怀疑，但什么也没说，她是个好人，我好像总是遇到好人呢，我是不是很幸运。
可是，为什么幸运的是我呢
我希望，幸运的是你，幸运的应该是你。
爸爸妈妈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给了我一个小家，可是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出去打工遭遇车祸，这个小家就没了。爷爷奶奶接我到他们家的时候我以为又有新家了，他们吃饭的时候会喊我一起，冬天的时候给我添置几身衣服，后来看村里其他小孩都上学去了也就让我去上学，虽然他们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的，但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是初中毕业后，爷爷突然告诉我不准备供我读书了，女孩子认识几个字，会按计算器就可以了，让我去姑姑家的超市里去帮帮忙，我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是将我当工具在养活。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在几个认识的叔叔阿姨那里打听有没有可以打小工赚学费的地方，但是村里就那么大，他们碍着我爷爷奶奶或者其他亲戚的关系，也不好意思提供什么信息。到后来我几乎要放弃了，多亏校长亲自跑来我家劝说爷爷奶奶，说我的成绩可以拿奖学金，又有好心人提供资助，他们就放任我接着上高中了，只是再没给我一分钱。我知道，这个我以为的新家也抛弃我了。
跟姐姐你联系上后，我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就给我寄了几张江城的照片，有一张是你们学校的樱花大道，我看到那一张照片，突然想在那条路上走一走，我一定要走出这个小城，我要考到你的学校。后来我的梦想实现，你也很高兴，还给我寄了一部新手机，装好了江城的手机卡，你说要到车站接我去开学报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在车站门口拿着行李四处张望，拿着新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你身着白裙笑盈盈的向我招手走来。在那之前，信件往来之间我已经想象你会是一位温柔和善的姐姐，但是真正见到你，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的想象才落地，天使才落地。
事无巨细的帮我安排好一切后，你说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你，可是我不知道以什么理由联系，尤其是我不想以弱者的理由。军训完我就开始到处打听兼职，在院办兼职加上奖学金其实就够我生存了，可我还想看到你，我的好朋友不多，但我知道吃饭聊天会是个不错的交友方式，而这需要经费。不过，好几次以发工资为理由请你吃饭，都被姐姐你以各种方式买了单，好在我们好像真的熟络了起来，有几次在学校一起碰到我同学或碰到你同学，你都介绍我是你的远房表妹。看着你跟同学谈笑风生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你从来没有跟我展露过这一面，同龄人的这一面。我开始不满足，我想平等的站在你身边，我想你看到我。当然，我用了幼稚的策略，我太普通了，我想不到能让你看到我的点，除非，或许你喜欢听歌，而高中三年我都是校园歌手的冠军。于是，我找到一个在清吧当驻唱的兼职，然后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没几个人可见的驻唱照片，果然你发微信说担心我的安全，要来看看酒吧的环境。还记得第一次你就坐在第一排的卡座，弄得我有点紧张，唱错了好几次歌词，不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欣赏的眼神，不是之前的怜爱和关心。后来你常在我驻唱的时候过来，酒吧的舞台没有很高，有时候你坐在偏后的卡座，但我总是一眼就能看到你，可惜酒吧的空气好像被酒精渲染的模糊了一点，我有点看不清你的眼睛，看不清你眼里是否也有我。驻唱结束我们一起回学校，不再是你单方面问我对新生活的适应，你也开始讲你的生活，你的过去。再后来，我约你跑步，约你自习，我们的交集越来越多。你总是说我很乐观，很有活力，对这个世界很好奇，但其实，我最好奇的就是你。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表白，你说你会考虑，一周后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姐姐，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突然觉得人生是彩色的，我有了好多梦想，我想学好专业知识，找个好工作，赚好多钱，跟姐姐出去旅游，去我们一起在电影里看到的很多地方。你总是会勾着我的鼻子说小孩子想法，可是我坚信努力的话就会实现的，我以为就要实现了。
我们一起去拜过的那么多次佛算什么。
姐姐，我会尽量活着的，最少要活着看到陈伟被判死刑，如果没有，我会去杀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挺多久，如果哪一天我下去找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那时候我应该只是太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