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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们先当朋友吧! ...

  •   第五章|我们先当朋友吧!

      这几晚,赵清然总能听见院门外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像猫,又不像;像风,又太有规律。她把被子往上抻了抻,心里吐槽得一本正经:

      “监视我?不至于吧。我没问过朝代、没问过年号、没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超规矩的好嘛。”

      准确说,她压根没关心过这是哪朝——看着像盛唐,史书里又没这户人家。按穿越文学的常识,她不是将军府的嫡女、不是冷宫里不受宠的妃子,也不是偏远山村的寡妇。落在这样一户“正常人家”,好像也不坏:不用宫斗,不用养家糊口靠砍柴。只是无聊,是真的有点无聊。

      慢悠悠的日子翻到亲迎之期。清晨,灶房的蒸汽把屋脊烫出一圈薄雾。陈氏把她拉到窗下,一寸一寸抚着她的手,像在细数这一寸里多少年。

      “到了婆家——”她低声,嗓音不稳,“孝敬公婆是本分,礼要周到,话要留余地。丫头婆子好使,也要记得给脸;别在外头逞强,委屈了先回屋关门哭,哭好了再出去办事。帐要明,人要软,软里有骨头。”

      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从袖里捧出一个小锦盒。“这是你外祖母当年给我的,今日给你。”

      盒盖一掀,一颗温温的夜明珠在晨光里亮成一汪月。不是大到夸张的那种,恰到好处,放在掌心里带着暖。珠底垫着柔软的丝,角落里还有一张小纸签,字歪得可爱:“愿我外孙女一生安稳。”

      陈氏把珠子塞到她掌心,指肚轻轻按住,指甲油光被日光剥出一条淡亮的边。她又把女儿鬓角拢了拢,像在拢住人。“清然,娘舍不得你。”

      赵清然鼻尖一酸,猛地给了陈氏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算盘似的心,砰砰数着“别哭别哭”,却还是红了眼。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他们。”

      “傻孩子,”陈氏抖了抖喉咙,“先照顾好你自己。”

      ——

      鼓声敲起,亲迎的队伍像一条流动的火。京兆府婚礼讲规矩不必奢华:软轿四抬,红帷遮面,轿檐挂绣球;前头有执事举喜幡、击羯鼓,孩童撒花,笑声一路。街坊在檐下探头看热闹,唧唧喳喳:

      “赵家的大姑娘,模样俊呢。”

      “陆府来得厚道,瞧这礼队……人是真心的。”

      她在红帷里,听得外头人声像水。轿子微微晃,心也跟着晃。

      到了陆府,跨火盆、掀帘过门槛,行过礼数,喜娘把她安在洞房内室。房里红纱帐垂,合卺杯摆在案上,喜烛烧得稳,烛泪在红螺杯上亮起一小滩光。按规新人要等“闹”一阵再合卺,可陆公子身子不便,一切从简。丫头婆子刚退下,轮椅的轮声已在门外停住。

      门扉轻响,他比画本里写得更早一步进来。嗓音温而低:“都下去吧。”

      屋里安静,连烛芯炸的小声“噼”都听得见。

      赵清然心一横,“唰”地把盖头自己掀了。

      把自己都吓一跳——哪有新娘子自己揭盖头的?可她没时间较真礼貌,她只想看清他。

      陆时修。眉眼生得极清,像一支没蘸够墨的山水,留白多,越看越有味。肩背挺,在轮椅里仍收得干净。她恍惚想起某位现代男星,摇头自罚:

      “该死,他怎么这么帅?赵清然!你不能越界,你还是个孩子。这少儿不宜,十八禁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脱口而出。

      他竟不见怪,只是略诧,像她问了个不合礼仪的问题却又认真在听。

      “陆时修,字砚之。”

      “嗯……砚之兄,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我……那个……嗯……”

      “你该叫我郎君。”他半是纠正,语气却不冷,“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郎、郎君。”她咽了一口气,“我……能不能睡里间?你睡外头的榻。我不太习惯......”

      她原以为他会迟疑,结果只听见很轻的笑意在喉底滚了一下:“好。”

      利落到像在应一道公文。

      两人对坐,一时无话。烛火把影子拉长,帐钩上吊着的红绸轻摆。她在心里疯狂给自己贴便利贴:“端庄!端庄!不要盯着人看!”

      可眼睛不听使唤,偏爱在他眼睫和唇线之间来回巡逻。

      “可以帮我放一下外衣吗?”他开口。

      “好,你给我吧。”

      她接过披风,手指不小心蹭到他指背,电光火石般缩回去,心里大喊“违规!”,面上还努力装镇定。披风叠得四四方方,放在衣架上,她重新坐回去,绞了绞帕角。

      “我们……先当朋友吧。”她说,“还有,你若有心悦之人,我……我不拦你纳妾。我是说,先把日子过稳要紧。”

      他说“朋友?”似乎认真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然后点头:“可以。我也同你说清——我没有通房丫鬟,也没有别的心悦之人。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赵清然“啊”了一下,脸腾地红到耳根:“那、那就好……那个,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睡吧,明早还要进礼。”

      她站起来,去拨了拨内间的帐,心还是跳得飞快。

      他却没有动。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像在把“朋友”两字郑重地刻进心里。

      ——

      夜更深。外榻微微一响,他已安稳躺下。内间,赵清然捏着帕子,努力闭眼。然而那几夜听惯的细微脚步,此刻又来了——从院墙外,沿着回廊,轻到几不可闻。

      她屏住呼吸:她来了陆府,脚步也跟到了陆府?

      窗纸被风擦过,像谁的袖子。忽的一下,镯子在她腕上轻轻一烫,云纹底下浮起一行小字——

      “今夜勿睡。有人来。”

      烛焰无声地跳了一下。

      赵清然睁开眼,指尖慢慢收紧——她要不要叫他?

      还是,就这样装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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