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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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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羽怀流露了一瞬的惊愕神情,但很快眼神黯淡下去,用漠然的神情掩饰自己的惶恐。
看客们更是惊讶,小声议论道:
“这呆孩子是太尉的儿子?!”
“怎么可能?我记得太尉是个特别大的官啊!”
“人牙子不是说在闹灾的地方捡来的穷孩子吗?怎么竟是太尉的儿子?”
卓南子扶起薛羽怀,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道:“孩子,薛家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薛羽怀如同石化了般,半晌才摇摇头,道:“都死光了……”
卓南子道:“其实,你早就想杀死贩卖你的人了吧。”
薛羽怀依旧沉默。
卓南子又道:“你早有杀心,为何你你能一直忍到齐国?
因为在梁国,一旦被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是薛家的遗子,必会将你杀死,以绝后患。在齐国,即便被捕快抓走,也因为杀死的是贩卖你的人,不会给你定大罪,顶多关几年就出来了。”
见薛羽怀毫无动静,卓南子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抓捕你,更不会将你送给梁国,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是来帮你的。”
薛羽怀终于抬起头,倔强的眼里,终于流露几丝楚楚可怜。
卓南子带他乘坐马车,送到一座气派的府宅里。
薛羽怀跟着卓南子进府中,穿过重重长廊,迈入府堂里,又穿过重重幕帘,才走到府堂深处。
他让仆人们给薛羽怀换套新衣,又对着屏风深处作揖,道:
“宣王,您要的人,我为你寻来了!”
宣王!薛羽怀来不及系好衣带,跑到屏风边,跪坐下来,作揖道:“宣王,梁国上下,都说我爹祸害梁国,这是真的吗?!”
齐宣王摇摇头,道:“你的父亲,乃梁国忠臣,对皇帝尽心效忠,为梁国社稷鞠躬尽瘁。”
薛羽怀依旧跪坐在地上,垂下眼道:“他们都说我爹通敌,梁国人肯定恨死我了,我回不去梁国了。”
他依稀记得,五岁那年,看到父亲、母亲、姐姐、哥哥被囚车运到菜市口,然后依次砍头的情景。
那时候,他躲在人群里,号啕大哭,“娘”字还未喊出口,就被一位大哥哥抱着,捂着嘴,劝说:“昭昭,别出声,否则他们会抓住你的!”
但这位的大哥哥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了。
薛羽怀沉浸在家破人亡的悲痛思绪里,浑身发抖。
忽然,一只粗大的手伸到他眼前,将手帕递给了他。
他抬头,才发现齐宣王不知何时,已经从屏风里走出来了,默默地地注视着自己。
宣王道:“可怜的孩子,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我不会哭的。”薛羽怀咬牙道:“可我很生气,他们为何要说我爹爹通敌叛国?!”
齐宣王抚摸着他的头,轻声道:“梁英帝不喜欢薛家,所谓的通敌叛国,不过是找个除掉你们家的理由罢了。”
薛羽怀道垂下头,顺从地让宣王抚发。宣王浑厚的声音,还在他耳畔回响:“你的父亲,鞠躬尽瘁一生。
而你,作为他的孩子,落难这么多年,茫茫梁国,竟然没人为你伸出援手!梁国人,凭什么这样对你?!”
薛羽怀蓦然心痛,想到这些年颠沛流离时受尽侮辱,顿时对梁英帝恨之入骨!!!!!
或许隐忍了太久太久,一向孤僻沉默的薛羽怀,终于彻底爆发,痛哭起来。
他哭得十分厉害,哭得浑身发抖,倒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抽泣:“我要杀死梁国的狗皇帝,杀死一切毁掉我的人!!!”
“闹市一事,让我觉得,你很有杀人天赋。”齐宣王俯下身,扶他起来,端起他的下颌,道,“孩子,如若你加入我麾下的宣武堂,我便能帮你实现复仇的愿望。”
薛羽怀嚼着泪,默默抬起头,不作任何回应。
齐宣王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复仇了。”
良久,薛羽怀点点头。
忽然,齐宣王朝他胸前点了两穴,薛羽怀顿感全身僵硬,难以动弹。
他用指尖沾了些酒水,点入他的颅顶。一道紫光顺着他的之间,摄入薛羽怀的颅内。薛羽怀顿感全身刺痛,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血肉深处。
齐宣王道:“为了保证你对本王忠诚,本王通过逆运真气,在你的体内植入了镇魂钉。镇魂钉偶尔会在你的体内发作。每年,我都会送你一次解药,帮你缓解痛苦。当然,如若你不听话,本王也能让镇魂钉上的真气沉积成阴浊之气,让你饱受内伤之痛。”
薛羽怀惊得瞳孔放大,他后悔极了,不该贸然点头的。
齐宣王的指尖依旧点在额头上,薛羽怀痛得想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制住。
齐宣王道:“孩子,我感觉你还不是特别听话。”
他将镇魂钉埋得更深了些。刹那间,痛感加剧,薛羽怀的肌肉在不住地痉挛,额头直冒冷汗,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齐宣王道:“放心,只要你喜欢杀人,镇魂钉之痛也会减轻———
不用怕,羽怀,我后面会慢慢教你如何杀人,如何报仇。
更何况,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梁国朝廷。”
……
薛羽怀别无他法。
自此后,他在宣武堂苦练武艺,逐渐统领宣武堂,成为齐宣王的头号杀手。
为了缓解镇魂钉之痛,他不断地帮齐宣王杀人或害人,前往各地搜集情报。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宣王的解药。
同时,每次杀人或伤人,镇魂钉都会吸食死伤者消散的元气,转化成他的内力。
因此,杀得越狠,他的内力提升得越强,进而杀得更狠……
如此十年岁月荏苒,薛羽怀不知不觉长到了二十岁。
二十岁这年,他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一年,齐宣王拥立的傀儡皇帝,要出访粱京,以示与粱国共结和睦友好关系。
作为齐宣王的护身侍卫,薛羽怀临时调去护送将傀儡皇帝,再趁机刺杀梁英帝。
梁京邦交盛会当天,从皇宫正门到大同殿,一路张灯结彩,薛羽怀装作随行太监,和众人一起,站在宫殿长阶边,俯首恭迎圣驾。
皇宫不能带剑,但薛羽怀的暗杀经验丰富,早早地将剑藏在鼎式香炉的香灰里。他还在袖中藏了一把匕首,以防万一。
眼看着粱英帝驾到,下了步撵,一路前行,即将靠近自己时,薛羽怀从香炉里掏出宝剑,猛地起身,向粱英帝斩去。
岂料,一根利箭射过来,将他的剑打歪。
梁英帝侥幸逃命,这是他十年以来第一次失手。
原本一派祥和的宴会,此时已陷入一片混乱。齐粱群臣、宫女太监们呜呜哭喊,或四处乱逃,或东躲西藏,或趴在地上。
薛羽怀纵身跃起,准备二度砍杀。但一年轻武将,从刚刚箭射来的方向飞跃而来,与自己厮杀,并大喝道:
“你是不是齐宣王派来的奸细?!我已经追查你很久了!”
这名武将,一身青铜索子甲,戴九玄盔帽,分明是禁军统领的打扮。
薛羽怀冷笑一声,翻墙逃离。
但很快,年轻武将已经调动全体禁军实施追捕,在整座皇宫,布下天罗地网。
薛羽怀一路搏杀,以一敌众,穿过箭雨,杀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淋。
但他能感受到,在镇魂钉的作用下,体内热血沸腾——
杀人的快感再次在心中澎湃,让他越杀越猛,一路挥剑猛斩,斩得鲜血飞溅,最终摆脱禁军的包围。
暗杀失败,此地不宜久留,他想早点逃出宫去。
但长时间的逃杀,他已然筋疲力竭,全身灼痛,如同无数只蚂蚁在在啃咬着自己的血肉。
镇魂钉又在发作了。现在不可能找齐宣王求解药,只能继续通过杀人,滋养体内的元气了。
为了养伤,薛羽怀穿进一座荒废的冷宫,看了三个粗布麻衣女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杀死她们,以缓解镇魂钉之痛?
但看她们都是面黄肌瘦,满身补丁,分不清到底谁是丫鬟,谁是弃妃。
薛羽怀摆摆手,还是让她们离开了。
但镇魂钉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他累得跪坐在地上,用剑撑住地缝,才不至于彻底倒下。
薛羽怀准备盘腿入定,以修复内力。然而,一股猛烈的冲击力穿透他的皮肉——
尖锐的痛感从伤口瞬间绽开,每一次呼吸都在撕裂伤口。
薛羽怀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浆,手中的剑也瞬间落下。
他忍着剧痛,抬头,果然又是那名年轻的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手中的长枪,已然刺穿自己的胸膛。他目光冷冷:“大胆贼人,几番扰乱梁国朝政,现在竟然还暗杀皇上!”
在他的身后,侍卫们纷纷涌来。
禁军统领道:“查出他的身份了吗?”
“禀报将军,跟之前的几起暗杀案是同一个人。是宣武堂的统领!”
“叫什么?”
“叫薛、薛薛羽怀。”
薛羽怀看到,武将眼中的冷绝瞬间化作惊愕,瞳孔瞬间放大,激动地俯下身。
薛羽怀偷偷将手缩进袖子里,颤抖着要抽出匕首,想趁武将靠近时,将之刺死。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武将竟将自己抱起,声音无比激动:“昭昭?怎么会是你?!我找了你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