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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她要,我给她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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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林晞奔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然而,另一阵更急促、更具压迫感的马蹄声如影随形,迅速逼近。
“叮——任务完成进度80%达成。”
林晞听着系统提示音,心底涌起一阵绝望,经历这么大阵仗,怎么才达成80%?
剩下那20%,她还上哪去找?
刚才看着高延宗带着那位调查归来的人靠进大营,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高长恭的“疾风”嘶鸣着拦在她面前,他飞身下马,几步便跨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骇人。
“跑?你要跑到哪里去?在将我耍弄于股掌之后,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林晞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真相既已大白,我不走,难道等着被殿下治罪吗?”
“你嘴里,到底有没有过一句实话?”他看着她的脸,逼问着,尤其,尤其是山崖下那句:
我喜欢你?
林晞放弃挣扎,头扭向一边,凄然一笑:“殿下信,那就是实话,不信,就是假话。”
他猛地将她拉近,
“看着我!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至于…真心,”
她咀嚼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可笑的笑话,“兰陵王殿下,您位高权重,英俊非凡,是北齐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接近你,攀附你,得到你的青睐,便是这乱世女子最好的出路。这,不就是最理所当然的‘真心’吗?”
她望着他强压怒气的脸色,带了一股破罐破摔的倔强:
“我编造身世,不过是为了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我跟你上战场,为你冒险,也不过是为了让你更怜惜我,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说的荣华富贵,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吧?”
林晞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他颤抖着伸出手:“你是不是以为,我当真不会杀你?”
他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碾碎:“你利用我已故的母亲,编造身世,将我高长恭的真心当什么?!林晞,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是!我承认欺骗了你!我做过的事我认!可说我欺骗你的真心,这又何从说起呢?”
她声音抖得厉害,“兰陵王殿下,你对我的每一分好,不都是因为所谓母亲遗愿?你的眼中,可曾有过我这个人?你做的决定,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们之间,本就云泥之别!”
“你怎知我……”高长恭停住,硬生生压回差点冲口而出的话,眼中渐渐被更深的怒意覆盖。
“好……好得很!”
他突然跨步上前,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失掉了他平日自恃的冷静和温柔,他只想立刻堵住她的嘴,免得从里面再冒出任何伤人的话,这不是缠绵爱恋的吻,而是一场带着对欺骗和背叛的控诉,是愤怒,是不甘,是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那些他无法用言语厘清的东西——她的温度,她的气息,那些让他沉迷又心痛的感觉。
“唔……”
林晞惊愕地睁大双眼,拼命挣扎,捶打他的肩背,却如同蜉蝣撼树,不能令他挪动半分。
直到吻得她浑身发软,目光迷离,不自觉的松开了防备,他才终于放开她,两人气息紊乱,久久不能平静。
他看着她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和屈辱的眼神,心中那团火烧得更烈,也更加痛苦。
他抬手,用拇指狠狠擦过自己的唇角,抹去那点血迹,转过身,冷冷甩出一句:
“滚!”
“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晞眼角的泪应声滑落,那泪中有震惊,有痛,有释然,也有诀别。
她强迫自己再看他一眼,只为记住,他此刻的决绝。
也为斩断,最后的依恋。
然后,朝离营更远的方向,转身而去。
高长恭站在原地,不敢回看她消失的方向,紧握的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鲜血。
帅帐之内,宴会的喧嚣渐渐远去。
高长恭将外袍随意扔在一边,拎着酒坛,一口接一口地灌,仿佛喝下的不是烈酒,而是能灼穿五脏六腑的业火。
高延宗掀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眉头微皱,随即无声地走上前,自己也拎起一坛酒。
“四哥,邙山大捷,我军威震天下!这是天大的喜事!”
他提高声调,用酒坛碰了一下高长恭手中那坛,发出沉闷的响声,“再说了,那个满口谎言的麻烦精也滚蛋了,双喜临门!来,弟弟陪你,不醉不归!”
高长恭没什么反应,眼皮都未抬,只是喉咙滚动,又灌下一大口,却浇不灭心头的煎熬。
高延宗看着他这副模样,开口道:“为了个骗子,不值当。”
高长恭依旧沉默。
酒一坛接一坛地空掉。
高延宗正要扶他休息,他却薄唇微启,无意识地、含混地喃喃出声:
“阿晞……”
“她说要荣华富贵……”他忽然低笑起来:“她要,我给她就是了……我是兰陵王,这北齐的富贵,我有什么给不起?”
他猛地抬起头,迷蒙的双眼看向坐在对面、神色复杂的高延宗,像个困惑不解的孩子:“延宗,你说,我为什么要冲她发火?我为什么,非要逼她走?”
高延宗看着四哥这副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眉头紧锁,想说“因为她骗了你”,想说“因为她利用已过世的王妃”,可这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高长恭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又重重趴回案上,侧脸贴着冰冷的桌面,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她想要……我给她就好了……留在我身边……不就好了……”
声音渐低,最终化为无意识的呢喃,沉沉睡去。只是那紧锁的眉头,昭示着即使在梦里,他也未能得到解脱。
高延宗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才低低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他四哥的执迷,还是在笑这荒唐的局面。
他知道,那个叫林晞的女人,像个最狡猾的窃贼,没偷走金银,却把他四哥那颗心,掏得七零八落,然后一走了之。
而这满地狼藉,才刚刚开始。
他弯腰,将自己的外袍披在高长恭肩上,转身走出帅帐,对守卫下令:
“看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