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夜晚的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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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天边的夕阳被夜幕吞噬殆尽，白天开学报道的喧嚣也终于尘埃落定。
傍晚时分，白日的暑气稍稍消散，宿舍楼里充斥着新生们忙碌的脚步声和欢声笑语。严淇坐在书桌前，看似在整理寥寥无几的桌面，心思却早已飘远。
初遇时那个骑着破旧电动三轮车、笑容干净带着雀斑的影像重叠，构成一个复杂而迷人的谜题。
他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打个招呼。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
“我去楼下买点喝的。”严淇站起身，状似随意地对室友说了一句，便拿着手机走出了宿舍。
他的目标很明确——宿舍楼三楼的自助饮料贩卖机。因为白目晚上出现在这里的概率……还是……有的。
踏上三楼的楼梯，严淇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他走到那排闪着光的自助贩卖机前，假装专注地浏览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饮料，眼角余光却不时扫向楼梯口和走廊两端。
“学长好。”——太普通了。
“白目学长，好巧。”——带着刻意的痕迹。
“学长，你也来买水？”——废话，来贩卖机不买水干嘛？
他在心里预演着各种开场白，又一一否定。每一种听起来都蠢透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面前的贩卖机玻璃因为他的停留太久，甚至映出了他有些焦躁的身影。
他不得已，只好随便买了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冰凉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点莫名的火气。
他靠在墙边，慢吞吞地喝着水，拖延着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楼梯口上上下下好几拨人，唯独没有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他并没有出现。
期待像被细针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
严淇垂下眼睫，将空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和自我嘲讽——看吧，所谓的“偶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刻意罢了。
晚饭时间，严淇、王锐、李铭和刚来的宋航一起去了食堂。他有些食不知味，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想，白目会在哪个窗口打饭？他喜欢吃什么？
吃完饭，王锐提议去操场散步消食，李铭要回宿舍看书。严淇却鬼使神差地说：“你们先走吧，我……我去三楼有点事。”
再次踏上三楼的楼梯，严淇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傻瓜。但他控制不住脚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班群信息。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生活导师——姜延，为了让大家尽快融入大学生活，现在有时间的同学可以来操场，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原来为了帮助新生尽快熟悉彼此、融入集体，学校安排大二的学长学姐担任“生活导师”，组织破冰活动。严淇所在班级的生活导师，是大二同专业的姜延。
夏末的夜空铺着细碎的星子，晚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同学们围坐成一个大圈，在姜延的引导下进行着各种小游戏。笑声和欢呼声在夜色中回荡。
严淇坐在圈子的边缘，刚刚修剪的草茬子透过严淇的裤子，扎的他脸色微微一变。
不经意的换了个坐姿，严淇转而脸上又挂着合群的、温和的微笑，配合着游戏的节奏。但他的目光，却像不受控制的风，总是不经意地掠过人群，扫向操场入口的方向，扫过那些在跑道上夜跑的身影。
他还在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然而，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
“第一个游戏，很简单，‘名字接龙’。”
姜延站在人群中央，声音温和却清晰，“从我开始，我说‘姜延’，下一位同学要说‘姜延旁边的XXX’，以此类推，后面接的同学要复述前面所有人的名字和顺序。记错或者卡壳的，待会儿可有小惩罚哦。”
游戏开始，起初还算顺利，但随着链条越来越长，场面开始变得滑稽起来。
“姜延旁边的李铭旁边的王锐旁边的……”
“等等！你旁边是谁？是张伟还是张薇？”
“是张伟！哎呀，乱了乱了！”
被点到的人抓耳挠腮，旁观者笑得前仰后合。轮到严淇时，他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和冷静，清晰流畅地报出了前面一长串名字，一个不差，引来一阵小小的惊叹。姜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个游戏是“解开千千结”。所有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记住左右手的人之后，在场地内随意走动，打乱顺序。当姜延喊停时，所有人定格，再去拉住最开始左右手的人，形成一个人体“死结”。大家需要在手不松开的情况下，通过钻、跨、绕等方式，将“死结”解开，恢复成大圆圈。
这个游戏更是笑料百出。
“哎呀谁踩我脚了！”
“这边钻不过去啊！”
“你个子高，从她胳膊下面过去！”
严淇在混乱中，感觉到不同的手温、不同的力道，他被裹挟在人群里，被动地跟着移动、弯腰、穿梭。
在这种被迫的、肢体的近距离接触中，那种独处的疏离感似乎被冲淡了一些。当最后“结”被成功解开，大家欢呼着恢复成一个大圈时，一种微妙的集体归属感，在夜色中悄然滋生。
……游戏间隙，姜延拿着几瓶水分发给坐得近的同学，自然地坐在了严淇身边的空位上。
“还适应吗？严淇同学。”姜延拧开一瓶水递给他，声音温和。
严淇连忙接过：“谢谢学姐，挺好的。”
“我看过你的入学资料，语文成绩很突出，游戏的时候也很有逻辑。”姜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欣赏，“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院的辩论队？”
“辩论队？”严淇微微一怔。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领域。他习惯于观察和隐藏，而非在聚光灯下与人针锋相对地交锋。
“嗯。”姜延点点头，“辩论不仅能锻炼思辨和表达能力，对人际交往也很有帮助。我觉得你的气质，挺适合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沉静，但感觉心里很有东西。”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敲在严淇的心上。“心里很有东西”——是指他隐藏起来的真实性情吗？这位姜延学姐的观察力，似乎也很敏锐。
严淇垂下眼睫，看着手中的水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也能更快地融入集体。但某种本能又在抗拒，害怕过多的曝光会让自己精心维持的表象出现裂痕。
“你不用马上决定。”姜延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说，“下周辩论队会有表演赛，你可以先来看看，感受一下气氛。”
“好，谢谢学长，我会考虑的。”严淇抬起头，重新挂上感激而温和的笑容。这是他最熟练的社交面具。
活动结束时，姜延作为新生的生活导师，叮嘱大家回去早点休息。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
严淇落在最后，慢吞吞地走着。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来远处篮球场的拍球声和隐约的笑语。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空旷的操场，星光下的草坪像一片沉默的海洋。
还是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落。
这一次，他连去贩卖机假装一下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是径直走到白天白目消失的那个楼梯口附近。
这里相对僻静，连接着宿舍楼的两面。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窗外逐渐深沉的夜色和远处教学楼的点点灯火。
晚风吹拂，带着夏末秋初特有的凉意。他闭上眼睛，似乎又能闻到那股极具倾略性的香味。
也许，下一秒，转角处就会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固执的雕塑，在逐渐浓郁的暮色里，等待着一次概率渺茫的“不期而遇”。
时间缓缓流逝，期待再次落空。楼梯口始终寂静，只有风声和他自己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严淇终于自嘲地笑了笑，直起身。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楼梯下方通往行政楼的连廊——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外套的熟悉背影，正和几个人一起，快步消失在连廊的尽头。
是……他吗？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他无法确定。但那惊鸿一瞥的身形，让他刚刚平静的心湖，再次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原来他今晚真的在附近活动，只是走的不是这条自己守候的路径。
严淇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有没能真正碰面的遗憾，有确认对方存在的微妙安心，也有一种自己的小心思仿佛差点被看穿的狼狈。
他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严淇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顺其自然吧。
但那份想要解开谜题、靠近光源的冲动，却已经在心底扎下了根，悄然生长。
“哈哈笑死我了，王锐你刚才卡在那个‘结’里龇牙咧嘴的样子，我都拍下来了！”宿舍内的宋航难得情绪高涨，晃着手机。
“去你的！谁知道左右两边拉得那么紧！”王锐一边脱鞋一边嚷嚷，又看向严淇，“不过严淇你是真牛，那么长一串名字你都能记住，脑子怎么长的？”
严淇笑了笑，没说话，拿着脸盆准备去洗漱。
“哎，你们觉得生活导师姜延学姐怎么样？”王锐打开话匣子，“感觉挺靠谱一人，说话办事都很有条理。”
“嗯，是挺稳重的。”李铭表示同意，“听说成绩很好，还是辩论队的队长。”
“辩论队？”王锐来了兴趣，“严淇，她是不是找你了？我看她后来坐你旁边聊了挺久。”
严淇在洗漱间门口停下，点了点头：“嗯，邀请我去看看辩论队。”
“去啊！干嘛不去！”王锐一拍大腿，“多好的机会，能认识不少人呢！听说辩论队帅哥美女多！”
李铭推了推眼镜，幽幽地说：“你是冲着帅哥美女去的吗？”
“我这是为了严淇的终身大事考虑！”王锐说得义正辞严。
严淇被逗笑了，摇摇头走进洗漱间。水流声哗哗作响，盖过了外面三人的插科打诨。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额发被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姜延学姐沉稳的面容，也不是辩论队的邀请，而是游戏时那种被集体裹挟的陌生触感，以及……那个迟迟没有出现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一片虚焦的机车零件头像。对话框依旧空白。
“顺其自然吧。”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对自己说。
夜晚还很长，属于他的大学生活，似乎正以一种复杂而缓慢的姿态，徐徐展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夜晚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