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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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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谲扶着树猛咳几下,吐出一口血沫来,皮肤里仿佛有虫子乱爬,脚底像踩着棉花一样,全身无力,靠着树干才勉强保持站立。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全身状况齐刷刷下坠,濒死感强烈,他的身体出了严重问题,大概率是在南坮山昏迷时被做了手脚,可对方不仅没杀他,还把他弄到地下城去,为的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个空针管。
TC28-X2。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药剂。
没错,这管注射器是一种药剂。沈谲第一次见是在十几年前,关乎他母亲,但十几年前看到的跟现在这管有区别,后缀还不是X2,而是只有一个X,前缀是不变的TC28,表明二者的确是同一类药剂。
沈谲又想起母亲的死。
他会不会也……
横竖都想不明白。总之,幕后之人没有抓住机会杀他,说明其目的不简单,他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搞不好就是阴谋的一环。
沈谲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动静,有人正快速朝这边来,方向明确,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沈谲眉头蹙起,毫不犹豫朝反方向跑去。
因为见识过太多危险情况,沈谲几乎不需要分析,全凭直觉就能判定是否有危险,显而易见,追他那东西来者不善。
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被杀就是分分钟的事。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
身体的异常反应大大牵制他的行动,脚步愈发沉重,动作间少了些利落,加上靠近才看得清路的浓雾,完全甩不掉身后的人,体力不断骤降。
沈谲脚步猝然一停,耳鸣声在脑中放大,伴随剧烈的头痛,那种带着恐惧的濒死感涌上心头,脑袋里一堆杂音,很吵。
他试图托着沉重的身体继续跑,却脱力一下跪到地上。
沈谲视线里一片白光,几秒后彻底失去意识。
*
这是沈谲第二次觉得自己会死。
意识逐渐清醒,浑身上下都带着疲惫。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棵大树旁,后背没有树皮该有的坚硬触感,他半边身子都在舒适的温热怀抱中。
还未看清人,沈谲看到自己的右臂被抬起,白色绷带散落在地,那人拿起匕首。
尽管没什么力气,沈谲还是一把抓住对方拿刀的手,刚清醒的状态是直脑筋,只想自保。
直到熟悉的气味钻进鼻腔,沈谲看向对方的脸。
“谢祎池……”沈谲声如蚊呐,几乎听不见。
对方“嗯”了一声,按住他的手,轻声道:“别动。”
沈谲没再乱动。他手臂靠近肩膀的位置紧绑布条,谢祎池拿匕首划开他腕处往上的位置,沈谲下意识颤了一下,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往回抽手,“我没事,你不用……”
下一秒,被划开的刀口附上柔软的温热。
谢祎池按压他的手臂,用嘴吸吮他体内的毒素,几秒后偏头吐掉。
沈谲见他仍旧如平常那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喜怒难分,只听他低声道:“幸好只是被咬了一下,加上你兽人的体制,毒素扩散没有那么快。”
“才分开多久就出事了。”谢祎池垂眸,继续按压他的手臂,“我不该把你带来。”
说着,再次低头帮他吸出毒素。
沈谲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在TEV的这一个多月,多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时间内他从没出过事,或是遇到什么麻烦。
除了出任务或处理公事,谢祎池几乎时刻都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干,没有想要杀他的迹象,就只是呆在他身边。
这一个月,是沈谲逃开所有事,完全浪费时间的一个月。
也是他十几年来最平淡安稳,最安全无忧的一个月。
不知过了多久,谢祎池再次偏头吐出带毒素的血,解开他上臂的布条,“那边有条小溪,等会儿用清水冲一下伤口。”
沈谲思绪放空,看着谢祎池认真给自己清理伤口,他唇角还残留着血液,没顾得上抹去,只是低头帮他处理伤口。
沈谲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大拇指指腹摩挲过谢祎池的嘴角,将血迹带下。
在对方微愣的神情中,沈谲自然地问他:“对讲机联系不上大本营,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有这林子……有点古怪。”
谢祎池回神,没立刻应答,扶着他到溪边,将沈谲受伤那只手放到冰凉的水流中冲洗。
“岛上起雾是正常现象,有人趁乱搞鬼。”谢祎池低着头说。
“这岛离陆地可不近,大本营在岸边能时刻关注情况,外来人员不好进。”沈谲想了想,“是……跟我们一起上岛的?负责人员没有查到吗?”
“没有任何通报。”谢祎池抽手帮他理衣服,“这批负责人员也有问题,除了联盟就是其它组织的人,TEV没有参与,是好是坏,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卧底?这么光明正大?”
“毕竟不是在主城。”谢祎池说。
伤口冲洗了十多分钟,谢祎池拿了一卷新绷带,极其小心认真地缠上,谢上校的强迫症果真是严重,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绑不好就松掉重来,沈谲都快没了耐心。
“谢上校,你平时都是让手下帮忙包扎的吗?”沈谲偏头看他,“怎么看着有些生疏?”
谢祎池不答反问:“你疼吗?”
“不疼啊。”沈谲没理解二者之间的关联,“怎么这么问?”
“不疼就好。”
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有了这段时间的相处,沈谲干脆直接问:“我发现你总是逃避我的问题,这好像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谢上校,总不能是你听不懂我的话吧?”
说完,沈谲意识到这话实在冒犯,一溜烟就说出了口,没有过多思考。
可他刚想解释就听见对方开口:
“嗯,我也发现了,的确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谢祎池轻声道:“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以后一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
“你……”沈谲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祎池这是什么反应?他以下犯上说那么冒犯的话,谢祎池不但没生气,还反过来给他道歉认错?
这什么情况?他吃错药了?
沈谲总不能真的开口问谢祎池是不是吃错了药,只能掐了下自己的脸,是疼的,他现在没有昏迷,不是做梦。
谢祎池拉过他的手,“做什么?”
“……”沈谲欲言又止,看了看谢祎池,想起他刚刚道歉说的话,喃喃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绑个绷带为什么这么小心?一点都不熟练,主要是不太符合你谢大指挥的身份。”
沈谲总擅长在不起眼的小细节里找寻漏洞,再加上谢祎池的奇怪反应,他就更好奇了。
谢祎池这次没有转移话题,而是单手撑在沈谲身侧,慢慢靠过来,坦然说:“可能是有点紧张吧,怕弄不好,让你疼。”
沈谲没有说话,也顾不上说话。
两人靠得太近,谢祎池身上的冷冽感扑面而来,对比当下的林子有些突兀,像是雪山上,暴风雪席卷过后还飘在半空的新雪,宁静冷冽,跟他本人一样。
越靠越近,气息交缠在一起,鼻尖快要相抵。
下一秒,谢祎池淡淡开口:“哪来的?”
“什么?”这句话太过突兀,沈谲顺着他视线看去。
谢祎池从他身后拿起一个针管,是沈谲之前捡到的,随便放到了衣服口袋,可能是动作间不小心滑出来的。
对此,沈谲实话实说:“林子里捡到的,随手就带着了。”
谢祎池没有追问原由,而是提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沈谲摇摇头。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组织?”谢祎池看着他,同时用指腹摩挲针管,“那个组织研发了一种能致使生命体获得或加强异能量的药剂,成功率微乎其微。”
谢祎池把针管拿到他眼前,“就是它。”
沈谲一怔。
“我当时只说过它成功率很小,只有1.28%。事实上,这个成功率属于第二代TC药剂,也就是TC28-X2,在它之前还经历了两代版本,成功率一次比一次高。”
“而初代TC28,成功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沈谲神情严肃了些,“我有个问题。”
“你想问注射药剂失败的后果?”谢祎池像是能听到他心中所想。
沈谲“嗯”了一声。
谢祎池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林子里雾气散了些,他简而意赅道:“直接死亡,或是基因突变,变成怪物。”
他不说沈谲也猜得到,先前在拍卖场碰到的那些怪物,估计就是注射TC28失败的变异体。
沈谲背靠树上,叹了口气。
当年的研究院,跟如今的曼陀罗组织,到底有什么关联?他们为什么要执着于那成功率低到吓人的药剂?
害他的人究竟是谁?对方不杀他,难道还有更大的阴谋?
此时此刻,沈谲真想磕一瓶助眠药,睡他个天昏地暗。
自从成为总控官,他几乎没睡过好觉,有点动静都会被惊醒,偶尔会因过度疲劳昏睡过去,虽然是熟睡状态,但缺点是醒来后头昏头痛,比不睡还累。
沈谲后脑靠上坚硬的树皮,阖眼感受呼吸。
谢祎池没发出什么动静,他看得出沈谲很累,不仅不吭声,连呼吸都变得克制,目不斜视地盯着对方,生怕人会离开视线范围似的。
沈谲偏着头,呼吸愈发平稳,碎发垂到眼前,他五官端正精致,却不锋利,尤其是安静休息的时候,面上不带多余表情,却给人感觉柔和又清冷,像是展柜中可看不可碰的青花瓷瓶。
是只漂亮又惹人心魄的小猫。
谢祎池总觉得,猫还是要关起来养,没有烦恼没有危险,不会像在野外那么瘦,受那么多伤,吃那么多苦。
每天只需要晒晒太阳,偶尔调皮捣蛋也没关系,起码活得无忧无虑,没有性命之忧。
但猫科动物都不喜欢被圈养。
私心和自由,总要丢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