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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旧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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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试炼奖励回到住处时,日头已经偏西。苏承渊把装着灵草的布包放在桌上,转身就看见陈景昭正坐在窗边,单手解着外套的纽扣,露出的肩膀上,那道上午被雾鳞兽划开的伤口还泛着淡红——刚才领奖励时人多,他没好意思提,这会儿倒记起来了。
“伤口还疼吗?”苏承渊走过去,把早上那盒伤药递过去,“再涂一次吧,免得留疤。”
陈景昭接过药盒,指尖碰到铝制的盒身,笑了笑:“没事,这种小伤我以前常受,早习惯了。”他说着,还是掀开了衣服,露出肩膀上那道伤口,旁边还隐约能看到几道旧疤,长短不一,像爬在皮肤上的浅褐色藤蔓。
苏承渊的目光顿了顿。他以前没仔细看过陈景昭的肩膀,只知道对方进宗门早,修为也比自己高,却从没问过这些旧疤的来历。此刻那些旧疤在夕阳下格外显眼,最深处一道几乎要贯穿肩胛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磕碰。
“这些……”苏承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是以前留下的?”
陈景昭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肩膀上的旧疤,指尖轻轻碰了碰最深处那道,眼神暗了暗,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嗯,小时候留下的。”
他很少提自己的童年,苏承渊也从没问过。此刻听他主动提起,苏承渊下意识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没说话,只安静地等着。
“我爸妈走得早,”陈景昭的声音很轻,被窗外的风声裹着,听起来有点飘,“我记事起就跟着奶奶过,住在山脚下的破屋里,漏风又漏雨。”他顿了顿,指尖继续摩挲着旧疤,“那时候奶奶身体不好,总咳嗽,我就每天上山砍柴,再背到镇上换钱,给她抓药。”
苏承渊握着药盒的手紧了紧。他知道陈景昭是孤儿,却不知道对方小时候过得这么难。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虽然家里不算富裕,但父母总把最好的留给他,从没让他受过这种苦。
“有一次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陈景昭的声音低了些,“我上山砍柴,不小心踩滑了,从坡上滚下去,被树枝划了道口子,就是这道。”他指了指肩膀上最深的那道旧疤,“当时流了好多血,我怕奶奶担心,就找了块破布裹着,回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结果半夜发烧,奶奶发现了,抱着我在雪地里跑了半个时辰,才找到镇上的郎中。”
说到这里,陈景昭的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后来奶奶的病越来越重,没钱抓药,我就想着去后山找灵草——那时候听人说,后山有能治百病的灵草,我就去了。”他笑了笑,只是笑意没到眼底,“结果灵草没找到,倒被野狗追着咬,腿上又添了几道疤。”
苏承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慌。他想安慰陈景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像在给他顺气。
陈景昭感受到他的动作,转过头看他,眼底的暗涩散了些,反而笑了:“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后来奶奶走了,我一个人在山里待了半年,直到遇到宗门的长老,才被带回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承渊身上,“倒是你,以前总说家里的事,怎么从没提过你爸妈后来去哪了?”
苏承渊的指尖僵了一下,握着药盒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他很少跟人提父母的事,不是不想提,是不敢提——每次想起,心里就像被空了一块,冷风往里灌。
“我爸妈是修士,”苏承渊的声音比陈景昭刚才还轻,“以前总在外边历练,很少回家。我小时候最盼着他们回来,每次他们一进门,就会给我带各种小玩意儿——有会发光的石头,还有能吹出曲子的竹哨。”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竹哨,竹哨已经有些磨损,颜色也发暗,却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
“后来有一次,他们去极北之地历练,”苏承渊的声音开始发颤,“走之前,我妈还跟我说,等她回来,就教我编草绳,我爸说要带我去镇上吃糖葫芦。”他顿了顿,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水汽,“可他们再也没回来。”
陈景昭的眼神沉了下去,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承渊的后背,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宗门的人说,他们遇到了妖兽潮,没躲过去,”苏承渊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那时候才十五岁,在家里等了三个月,等来的却是他们的灵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后来我就来了这里,想着跟着他们的脚步,成为修士,说不定……说不定能找到他们还活着的证据。”
这话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连宗门里关系好的师兄都没提过。可此刻对着陈景昭,他却忍不住说了出来——好像对方肩膀上的那些旧疤,给了他说出口的勇气。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进来,带着傍晚的凉意。陈景昭看着苏承渊低头的模样,对方的肩膀微微发抖,手里的竹哨被攥得紧紧的,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抱着奶奶的灵牌坐在破屋里,也是这样,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连风都带着冷意。
“会找到的。”陈景昭的声音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父母那么厉害,说不定只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等你修为高了,我们一起去找他们。”
苏承渊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水汽,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星星突然被擦亮。他看着陈景昭,对方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点敷衍,肩膀上的伤口还泛着红,却让人觉得格外可靠。
“真的吗?”苏承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充满了期待。
“真的。”陈景昭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比之前更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我们现在是一起通过试炼的同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承渊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刚才的难过好像被这几句话冲淡了不少。他看着陈景昭,对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暖光,肩膀上的旧疤虽然还在,却好像没那么刺眼了。
“对了,”陈景昭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到苏承渊面前,“早上领奖励的时候,长老额外给的,说是能安神。我不爱吃甜的,给你。”
那是一颗水果糖,糖纸是红色的,在夕阳下格外鲜艳。苏承渊接过糖,指尖碰到陈景昭的掌心,还是暖的。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意瞬间在口腔里散开,带着淡淡的橘子味,驱散了刚才的苦涩。
“谢谢。”苏承渊的声音软了些,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陈景昭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转身拿起药盒,自己涂起了药。苏承渊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觉得,好像有个人一起分担这些过去的事,也没那么难了。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夕阳慢慢沉下去,把房间里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坐在窗边,一个涂药,一个含着糖,没有再多说什么,却莫名觉得很安心——好像那些藏在心底的旧疤,终于有人看见了,也有人愿意一起,带着这些旧疤,往未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