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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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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手机来电铃声响个不停，将赵异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柜摸索到手机，没有看来电显示便按下了接通键。
“喂。”赵异不耐烦地开口。
“你好，请问是张美兰的儿子赵异吗？”
听到张美兰的名字，赵异像被泼了一盆水，瞬间清醒，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哑声道：“我是。”
“赵先生，我是林县派出所值班民警周骏。麻烦你尽快回一趟林县。”周骏翻阅着赵异的档案，上面记录着赵异的工作地点是吴州。
四周是死寂的黑暗，赵异抓着手机，指尖发白，黑暗中他听到自己问，“张美兰……犯了什么事吗？”
等赵异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回家乡的出租车上。
周骏警官说张美兰和有妇之夫在酒店开房，对方老婆不知道在哪里得到消息，跑去酒店捉奸。张美兰害怕地翻过窗户，想要移到隔壁房间，一个不小心竟然从六楼摔了下去，被送到ICU抢救。
周骏说：“赵先生，你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麻烦你回来一趟。”
赵异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周骏的。
好荒唐。
他以为张美兰是犯了法。
他宁愿张美兰是犯了法。
2012年4月17日8点21分，张美兰被宣告死亡。
赵异还是晚来了一步，没有见到张美兰最后一面。
赵异按照周骏给的地址来到了ICU门口。
ICU门口站着两位男士。一位是穿着警服四十多岁的大哥，应该是给自己打电话的周骏警官；一位是捂着脸嚎啕大哭的秃头大叔，不出意外应该是张美兰的姘头。
赵异上前介绍自己：“周警官，我是赵异，张美兰的……儿子。”
吴州离林县并不算近，周骏以为赵异怎么着也得下午才到。他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凌乱的长刘海半遮着眼睛，看不太出现在是个什么情绪。
旁边的男人听到赵异的自我介绍，伸手死死攥住赵异的手臂，张口哭道：“你妈妈是自己掉下楼的，不关我的事呀！我没让她爬窗户，我……我让她躲到窗帘后。我……我去开门，她自己从窗户掉下去！真的不关我的事！你妈妈的死是意外啊！”
赵异听到男人的话，确认了眼前哭闹着的男人是张美兰的姘头。他蹙起眉头将自己的手臂从男人手里挣脱。
男人知道自己出轨闹了人命，无论是从法律的层面，还是从道德的层面可能都不会放过他。
男人颤声道：“我可以赔钱，你说一个数。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不能坐牢。”害怕的情绪淹没过男人，男人开始为自己找理由，“我一个有老婆的人，要不是你妈妈自己贴上来，勾引我，我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我怎么会和她开房？窗户是她自己翻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呀！是她自己的主意呀！”
赵异阴沉地看着男人道：“上有老下有小？你他妈出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上有老下有小！张美兰勾引你？”赵异将男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有什么值得她勾引的？你是有脸？有钱？一脸肾虚的样，还是你他妈的活好？”
张美兰再是个贱人，也不会主动勾引一个有妇之夫。何况是他这么个窝囊丑男人。
她生得十分漂亮。尽管五十几岁了，仍然有很多有钱老板追求她。
赵异的父亲五年前去世了，他不是不愿意张美兰再婚。可张美兰看不上正经男人，就喜欢对着她死缠烂打、摇尾乞怜的舔狗。
男人被赵异吓得僵在原地，不敢说话。
周骏见状将赵异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赵先生，刘先生老婆……在酒店闹的时候，酒店工作人员和其他住客在门口看热闹，刘先生堵着门口不让他老婆进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你妈妈掉下楼了，酒店经理和其他客人都能够证明，你妈妈从楼上摔下来是意外。”
赵异明白周骏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周警官，这件事麻烦你了。”
赵异转身去了护士站与张美兰的主治医师沟通，拿到了张美兰的《死亡证明》，去太平间办理遗体交接手续。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协助他联系了殡仪馆的车辆。工作人员友善的提醒他：“赵先生，你母亲从楼上摔下来，样子并不好看，为了你的心理健康。还是不要见最后一面了。”
赵异点头：“多谢，麻烦你们了。”
赵异随着殡仪馆的车辆一起去了殡仪馆。
在张美兰要被推入火葬场前，赵异还是上前掀开了张美兰脸上的白布，看了她最后一眼。
医院的工作人员为她仔细的清理过，但赵异一眼看过去仍是血肉模糊。
胃里的酸水开始往上翻涌，鼻子的酸涩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赵异将白布盖上，跪下对着赵美兰的遗体磕了个头。
他目送着赵美兰被推进去火化间，直到张美兰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再也看不见。他才转身去了殡仪馆大厅等待张美兰的骨灰。
殡仪馆大厅等待的并不止他一家。另外一家，是位九十六岁的高龄老爷爷。他的儿孙亲友快要坐满了大厅，每个人的脸上看不见太出难受的情绪。老爷爷的女儿走过来给赵异发了几块糖，说老爷子高龄走的，是喜丧，让赵异沾沾福气，赵异结果糖表示感谢。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赵异开始思考要不要给张美兰办一场葬礼，想想还是算了。除了自己，张美兰已经没有亲人朋友了，就算有人来参加张美兰的葬礼，多半也是来看笑话的。张美兰行事荒唐，活着已经有看不完的笑话给别人看了，赵异希望她死后能清静些，何况张美兰是以如此荒唐的死法死去。
老爷爷的骨灰被送出来了，他的儿女捧着他的骨灰离开了大厅，身后跟随着老人的亲朋好友。
方才还挤满人的大厅现在只剩下了赵异一人。
昨夜出来的太匆忙，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林县比吴州要冷一些，赵异抱住双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张美兰的骨灰被送了出来，赵异将她的骨灰用坛子装好。没有回林县的房子，直接回了南河村，和自己的父亲合葬在一起。
南河村是赵异父亲的老家，他们赵家的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
最前头是太爷爷太奶奶的墓，后面是爷爷奶奶的墓，再往后是父亲和张美兰的墓，最后便是赵异自己的空墓。父亲的墓和自己的墓旁边各有一个空墓。那是奶奶执意要留给小叔和弟弟的。
但小叔和弟弟并不知道，他们将来也不会葬在这里。
赵异在弟弟的空墓前坐了一会儿，思考着要不要将张美兰的死讯通知小叔和弟弟。
赵清和远远的便看到有人坐在墓前，上前仔细一瞧，竟然是赵异。
赵清和拍着赵异的肩膀，爽声道：“赵异！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赵异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道：“我送我妈回来。”
一听赵异说起他妈，赵清和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赵清和搂过赵异道：“你小子可是四五年没回来了，婶子也是。你娘俩这次回来是给叔扫墓的吧。你们应该早个十几天回来，今年清明我们赵家祭祖办得可热闹了！”
赵异抿着嘴着不说话，赵清和从小看着赵异长大，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尴尬，接着说道：“唉？婶子呢？怎么没看到婶子？”
赵异指着斜对角他爸的墓，道：“在里面。”
赵清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赵异补充道：“刚埋进去，你要是早几分钟来，你还能见到她的骨灰。”
赵清和被赵异的话噎住，讪笑了两声道：“节……节哀。”
赵异没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墓地。
赵异在天黑之前回了明珠小区的房子。
他已经四年没有回这个家了。这是他奶奶留下的房子，也是他和张美兰最大的矛盾点。
他记得自己离开这个房子前张美兰同他大吵了一架。
张美兰好话说尽想要将这个房子卖掉，但他就是不同意。
终于有一天，张美兰受够了与他母慈子孝的这场戏，没忍住上前煽了他两巴掌，声嘶力竭道：“你今天要是不同意卖这个房子，我就去死！你信不信吧！你要是想我死，你就留着这个破房子！”
赵异两边脸被煽得火辣辣，印着两只清晰的手掌印，哑声道：“张美兰，我不信你会死。”
张美兰气得站在窗户前，恶声道：“今天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从这跳下去！”
赵异转身去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慢慢走向张美兰。
张美兰突然有些害怕道：“你……你要干嘛！”
赵异握起张美兰的手，将菜刀放进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美兰：“妈妈，杀了我，这个房子就是你的。”
“当——”的一声，菜刀从张美兰手里脱落，砸在了地上。张美兰惊恐地看着赵异。
赵异沉声道：“除非我死，不然你这辈子别想卖掉这个房子！”
张美兰“啊”地一声推开赵异，跑回房间，将自己关了起来。
赵异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
半小时后。
赵异蹲下捡起地上的菜刀，回厨房为张美兰准备好晚饭。
随后从衣柜里拿出书包，将自己的钱、身份证和房产证塞进去，又收拾了两件衣服放进书包。
最后，他离开了这个家。
这是他和张美兰的最后一次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