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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请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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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被他说服了,也许是酒后脑子不够清明,云淼默默掏出手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还是继续用私人微信扫码。
她手上操作着,心思又飘了:对方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洗衣液,或是别的什么味道?她一时很好奇,但又不可能问出口,只好按捺住自己。
对方通过好友申请后,云淼一抬头,惊觉他们不知何时靠得有些近,于是默默拉开了距离。她脸颊微微发热,心跳有些明显。大约是酒劲的缘故吧。
男人垂首打字,随后抬头:“我叫游川。”
云淼扫一眼手机屏幕,对方直接发来大名:游川。于是她也依样回复两个字后,看着他说:“我叫云淼。”
对方微微眯起双眼,居高临下审视的样子显得更凶了,片刻后他说:“我先走了,失陪。”
云淼愣愣地看着他转身往桥下走了,对方腿长,一步迈两个台阶,转眼就远去了。她低头看手机屏幕:游川,云淼。
名字里都有很多水。就像即将到来的春天,雨水连绵不绝的春天。
春天还未到,可春节已将冬天最后一个节气抛诸其后了。
相比于朋友圈里各色各样的年夜饭,云淼的晚饭则很简单了。今晚到底不一样,她比平时多做了一道番茄炖牛腩,洒上薄荷碎叶。这是云淼的二姨生前最喜欢的一道菜。
她在对面摆了一副碗筷,动餐前,轻声说道:“二姨,新年快乐。”
屋内悄无声息,阳台外迢迢传来烟花声,楼对面的春晚电视声陡然大起来。
云淼愣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视打开,继续放《栋笃神探》,一部2004年的港剧。04年,她还是一个在山村里蹦跶的六岁小孩,老屋的电视机里还在放着星空台的动画片。彼时,城里的二姨则一集不落追完了这部剧,她为美丽的蔡少芬着迷。
二十一年眨眼飞逝,云淼为了黄子华点开这部剧。但此刻她无心观看,子华神再好的幽默口才也都沦为了背景音。云淼早已习惯这样的独居生活。
饭后,云淼刷着手机。工作微信和私人微信都很热闹,尤其是私人微信号里由于观鸟加了许多群,群友们聊得热火朝天。除了抢红包的消息,其余她一概懒得理。
丁佩意是第一个发来祝福消息的,毕竟云淼每天私聊的也就她这个老友了。
丁佩意抱怨:都叫你来我家一起过年了,我房间都收拾好了
云淼本来票都买好了,预计去G市找丁佩意,然后去各个鸟点转一转。露江市没有地铁,交通远不如G市方便,因此她在露江市也没有几个地方能去看鸟,除非打车去附近的市县,但花销大又有些麻烦。要是她能开车,倒自如一些。
计划得挺好,但在最后关头,云淼退了票。她没办法收拾完行李箱,然后如期出发。她也无可奈何,要是放在从前,说走就走,周五下午翘班也不是没试过,只为了去看鸟。如今她好像懒得哪里都不去了。
丁佩意也晓得她的毛病,又说年后可能没有时间来看她,希望她抽空来找自己玩。
云淼:再说吧。
丁佩意:……
云淼便和她说今天在白水河的意外相遇事件。
丁佩意对男人一向只关注外貌:帅吗?
云淼回想了一下,但脑中已经没有清晰的面容了,只有模糊的印象。就连对方身上的味道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如何的了,只记得很好闻,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云淼:还好,长得有点凶,挺高的。
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去了。丁佩意接着去和家里人守岁,云淼则继续刷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电视屏幕。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多,按照平时的作息,云淼该洗澡准备睡觉了,但今晚上她依然坐在地毯上看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是随便刷着手机网络,在一片热闹中,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十一点后,云淼点进微信,惊讶地发现游川给她转账了6666,并附上一句“云小姐新年好,一点心意请收下”。
这都比得上她每个月的基本工资了。他家境这么好吗?还是单纯大方?无论如何,也都能感受到他对亲人的重视。云淼犹豫了一下,点了退回,并回复他:游先生,新年好,我心领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如果真要谢的话,等爷爷去钓鱼给我带籺就好。
在线上用文字表达,有斟酌的时间,她就会从容许多。也许是反应慢吧,就显得嘴笨。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一会儿,云淼一直等着他发出来,最终游川没有纠缠送礼金这个事,只是简单发来一句“新年快乐”。云淼也回以这四个字。对方便不再回复了。
云淼盯着聊天页面看了一会。对方的头像是个坐着的背影,她点进头像,查看大图:大约是他自己,黑帽黑衣,面湖垂钓。
昵称:在钓鱼。有这么爱钓鱼吗?云淼在心中默默给他贴了一个“钓鱼佬”的标签。
微信号:youchuanchuwu。初五?生日还是别的含义?
地区:瑞典。
她打开对方朋友圈,发现背景图也是在钓鱼,这回是爷孙俩在海钓,落日下海面波光粼粼,很美。个性签名是:肉食者不鄙。
云淼睁大了眼睛,心里的惊喜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来。这是汪曾祺的一篇散文题目。他也喜欢汪曾祺?
朋友圈仅展示最近半年的动态,能查看的只有去年一条动态,今年的还没发过。那是一个二十秒的视频,湖面落日红,飞鸟掠过,响着吉他声。云淼反复看了三回,终于确认视频里的湖就是白鹭湖,本市最大的一个湖。除了白水村,云淼也会去白鹭湖观鸟、看日落。
除此以外,没有什么了。云淼又点开了一遍视频,细听吉他旋律。应该不是他弹的吧?在白鹭湖露营野餐的人很多,每次去都有弹吉他的、唱歌的。
云淼放下手机,开始涂保湿乳液、润唇膏和身体乳,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她还能闻到身体乳的味道,是自己喜欢的柚子清香味。
自然而然的,白天在桥上时,游川身上的气味此刻又浮现于记忆中,形容不出来的,却让自己很在意。到底是什么呢?云淼带着这样的疑问很快就入睡了。
过年习俗对云淼如浮云,她初一初二没出过门,看书看剧玩手机。初三,冰箱没什么菜了,她早起出门买菜。
快到小区南门时,云淼一眼就发现了熟悉的一人一狗。那是一位精神头很好的老奶奶,牵着一条大体白土松,应该也是小区居民,云淼遇到他们过好几次了。
白土松有着妙脆角耳朵,毛发蓬松美丽,云淼每次见了都很想摸,但又不好意思,只是在一边站定了盯着狗狗看,圆嘴发出嘬嘬声,试图吸引它主动扑过来,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摸一顿了。可惜狗子很有礼貌,只是摇摇尾巴看看她,又跟上步伐矫健的老太太。
这次云淼也如法炮制,白土松也依然只是歪着头看看她,没有要奔上去的意思。用现在的网络流行语来说,这怕不是一条i狗。没想到,老太太停步开口:“妹啊,它不咬人,想摸就摸吧。”
云淼不好意思地一笑,难掩欣喜:“谢谢!”
她赶紧上前,蹲在土松旁边,先试探着梳了梳它的背部,见它亲昵地挨着自己,没有反感的意思,于是进一步摸摸狗头,挠挠下巴。
哎哟,那柔软蓬松的毛啊,手感好极了。每当这个时候,云淼原本平静甚至麻木的心都会化成一滩,发自内心地感到一丝幸福。
老太太主动介绍道:“它叫鱼蛋,差不多一岁了。”
云淼夸道:“好可爱的土松,养得很好。”
有人喜欢自己的小狗,老太太也高兴得直笑:“最近我都没空出来,一般都是孙子晚上遛一遛。”
“嗯嗯。”云淼应和着,心想:难怪好些时候没遇到了,毕竟她晚上除非出去喝酒,基本就不出门了。思及此处,馋虫微动,她有点想来一杯了。
摸得差不多了,云淼主动起身道谢,双方别过。她继续出南门去附近的大超市。这种时候,没什么铺头开门,往日人头攒动的菜市场区域这会颇为冷清,还不如去超市。
到了晚上,吃过饭洗完碗收拾好,再坐一坐,云淼提上垃圾出门,准备步行去附近的清吧喝一两杯。过年还开门的店也有好几家,这家一是近二是新开的,云淼看社交媒体上的评价挺好。
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云淼边走边戴耳机听播客,没多久就走到了浮星酒馆。店里八点半开始营业,这会接近九点了,云淼从玻璃窗外望进去,似乎没什么人。店面临马路,门外设有飞镖,云淼有点感兴趣,但她不好意思未进店消费就先玩人家的设施,所以只好按捺住心思。
推开门,风铃随之清脆响动,调酒师冲她打招呼,云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坐在了吧台角落,身后是窗户,能看到马路对面的树丛。她去过几次清吧了,但依然还有些局促。她看了看墙上的酒单,又翻了翻手上的纸质版酒单,点了一杯招牌特调。
调酒师给她倒了一杯水,便开始调酒。灯光黯淡,云淼掏出新买的Kindle,接着看季羡林全集。她也不是十分专心,偶尔抬头打量店内装修和调酒师。
不大不小的店偏复古风,此时除了她,还有一位女客人在边喝酒边玩手机。她大约是熟客,很自然地和调酒师聊起天来,称他为老杨。调酒师看着还颇为年轻,像是云淼的同龄人。
等了好一阵儿,云淼的特调做好了,非常清爽,很适合酒量一般的人。云淼连喝了好几口,觉得很不错,又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她去酒吧最多也就喝过三杯,还是度数不算高的那种。
要是二姨,千杯不醉,这些鸡尾酒对她都是小意思。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基因。从前逢年过节,两人也会喝一点青梅酒、红酒之类的,如今,再也没有把酒言欢的可能了。
她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电子书。
店里没有新客人,那位女客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还在和老杨天南地北地聊,只言片语飘入云淼的耳朵。另一个店员则在外面抽烟,还好门是关着的,云淼讨厌烟味。
清脆风铃声动,有人走了进来。云淼起初没在意,头也没抬。跟着,她听到颇为熟悉的声音,在音乐声里清晰可辨。
竟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