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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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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那双纯黑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面前躬身行礼的中年男人。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此人名为霍夫曼,确实是兄长谢尔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助手之一,办事干练,深得信任。
只是……家族晚宴?
一丝冰冷的嘲弄掠过西泽的心头。这具身体的身份,在兰德尔家族不是一直被刻意边缘化,被视为【不宜公开的私生子】吗?按照“希尔·兰德尔”过往的记忆,但凡稍有规模的家族聚会,谢尔都恨不得将他藏得严严实实,最好能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这一次,这位精于算计的兄长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特意派人来接他参加晚宴?
“那就走吧。”他懒得废话,慵懒而淡漠地吐出几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霍夫曼恭敬应道,侧身为他拉开车门。
等一下,他就是希尔·兰德尔??
一直跟在西泽身后,目睹了全程的那个陌生男人,黝黑如豹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他那双璀璨若星的黑眸里,迅速滑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原本因被无视而跌至谷底的心情,竟莫名地豁然开朗,甚至变得愉悦起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希尔·兰德尔啊……
邪肆不羁的笑容重新回到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他目送着那辆性能卓越的白金色悬浮房车无声启动,迅速驶离。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美人儿。
悬浮房车在专用高速通道上平稳而迅捷地行驶。希尔舒适地靠在后座宽敞的软椅上,闭目沉思。
前一世,他虽然也出身于联邦赫赫有名的上将世家,但严苛冷酷的家规,塑造了他自幼刚强坚毅的个性。父亲早逝后,独揽大权、情感疏离的母亲与他极少有深入交流,那个所谓的“家”,并未给他留下多少温暖的记忆。
而这一世所在的家族,情况则截然相反。这个财力雄厚的庞大财阀,枝繁叶茂,关系网遍布帝国各个重要行业和星球。除嫡系本家外,手中握有实权、在政商界崭露头角的旁系成员多达数十位,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的远方亲戚和依附者。出生在如此盘根错节、利益至上的家族里,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不被身为继承人的兄长谢尔所喜,原主“希尔”在家族中的地位何等尴尬与艰难,可想而知。
希尔揉了揉眉心,将脑海中关于家族纷繁复杂的记忆脉络梳理清晰。既然他已经接管了这具身体,那么过往的屈辱与不堪,就让它随着“前任希尔”的消亡一并成为历史。无论“以前”如何,“以后”将要发生的一切,才是他真正关心和需要掌控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希尔心境一片澄明。他从容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在房车平稳的行驶中,开始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交锋积蓄精力。
不知过了多久,高速行驶的悬浮车开始明显减速,最终平稳地停驻下来。
“小少爷,我们到了。”霍夫曼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西泽缓缓睁开双眼,眸光瞬间恢复清明锐利。他甩甩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车窗外,一幢规模宏大、呈“品”字形布局的古典府邸映入眼帘。即使通过记忆早已熟知这栋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本家主宅,亲眼所见之下,希尔仍不禁为其精妙绝伦的设计与磅礴气势暗自赞叹。宅邸主体采用洁白如玉的稀有石材雕刻而成,线条流畅优雅,毫无冗长庸俗之感。所有先进的安保与身份识别系统都被巧妙地隐藏在视线死角,即便明知在进入宅邸三公里范围内就已处于全程监控之下,却并不会给人带来戒备森严的压抑感。
完全仿照古地球洛可可风格建造的宽阔门厅前,精致的喷泉分列于大理石阶梯两侧。在暮色四合的天光映衬下,这座坐落于园林最深处的府邸,宛如一座奢美而神秘的宫殿,堪称美轮美奂。
这里,就是希尔·兰德尔名义上的“家”了。
希尔收回打量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走下悬浮车。在从府邸大门外一直排列到门厅内的两排仆佣恭敬的注视下,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入大宅。
刚穿过高达二十多米的穹顶拱厅,正准备通过华丽的旋转楼梯前往二楼原主的房间,一道温文尔雅、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男声从侧方叫住了他。
“希尔。”
西泽扬眉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欣长、气质卓然的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从拱厅一侧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便装,俊美非凡的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然而,西泽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男人那双晶亮的琥珀色眼眸深处,没有半分真正的温度。
这男人即使表现得再温雅,也给人一种被他无形之力牢牢掌控的感觉。
正是兄长谢尔。
“希尔,有空吗?哥哥想和你谈谈。”即使察觉到今天的“希尔”在气质上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谢尔依旧不以为意地朝他招招手,语气温和,却带着惯常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若是以往的原主,得到谢尔如此罕见的主动召见,恐怕早已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宠物,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了。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谢尔都是一个完美得令人崇拜、值得孺慕的兄长。甚至在结识特洛伊殿下之前,原主内心悄悄倾慕的对象,一直是这位温柔俊美、却对自己疏离冷淡的哥哥。
然而今天……
希尔漆黑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自信沉稳的男人,半晌,他突然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能让我先上楼换件衣服吗?”他语气平淡地提出要求。
常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希尔对军服整洁笔挺的极致重视。他可不打算穿着这身好不容易熨烫平整的制服,去听谢尔可能拐弯抹角的训斥或者试探,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再者——他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位儒雅俊逸的“兄长”。即便理智上清楚对方确实是这具身体的哥哥,但以他内在二十九岁的前指挥官心性,实在不习惯跟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小上不少的“毛头小伙”上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更何况,对方还是屡次暗中漠视、甚至可能间接促成原主悲剧的谢尔。
谢尔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但仅仅是一瞬。对于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谢尔自认为了如指掌。他只当希尔又在耍小性子,琥珀色的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脸上的温和表情却分毫未变,只是声音里染上了一抹微不可辨的冷意。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希尔淡淡点头,转身便踏上了旋转楼梯。
按照记忆,原主的卧室就在二楼左侧第二间。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当希尔推开房门时,还是被室内一片炫目缭乱的景象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宽敞的圆形前厅四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或装饰性镜面),地上铺着颜色妖艳刺目的长毛地毯,天花板上悬挂着两盏低矮得几乎要撞到额头的水晶枝形吊灯。房间中央,随意摆放着一尊造型夸张、宛如美人鱼形态的紫红色丝绒沙发。
前厅左侧,一整排透明的水晶抽屉里,杂乱无章地塞满了从各个星球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首饰玩物,珠光宝气,却毫无品味可言。前厅右侧,除了一整面墙琳琅满目、各种品牌的香水之外,便是一排排五颜六色、风格怪异、堆积如山的衣服,混乱得如同垃圾场。
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涌起的强烈不适。他实在难以想象原主是如何在这种光怪陆离、毫无秩序的环境中生活的。他第一时间关掉了屋内那些散发着紫、蓝、绿交错诡异光线的灯带,开启了自然光感模式。柔和正常的光线洒下,他才觉得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脱下挺括的军校制服后,身上黏腻的感觉让他决定先清理一下自己。他在那尊巨大无比、造型如同天鹅般的浴缸里迅速冲了个澡,然后费了些功夫,才从那堆夸张怪异的衣服里,勉强翻找出一套款式相对简单、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类”会穿的便装换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神情淡然地慢慢走下楼去,准备迎接与谢尔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