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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下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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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往扬州去的驿道上,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过,铁蹄踏得路面碎石飞溅,卷起的黄土像道浑浊的雾幕,顺势往两侧扑散。
路过的行人来不及躲闪,纷纷抬手捂住口鼻,等尘土终于落定,再往远处望去,驿道尽头早没了半分马影,只剩风卷着落叶掠过空荡荡的路面。
两匹快马最终停在一处临河的酒肆前,公玉明安先翻身下马,裙角刚沾地,江城已利落跳落,顺手牵住两匹马的缰绳。
他将马拴在酒肆外的老槐树下,又仔细理了理马背上的行囊,确认稳妥后,才转身迎向公玉明安。
两人一前一后往酒肆里走,选了个靠窗却不起眼的角落,江城没先落座,反倒伸手替公玉明安拂了拂木椅上的薄尘,指尖扫过椅面时,连木纹里的细灰都没放过。
这一幕恰好落在邻桌的店小二眼里,他手里的抹布停在半空中,心里满是嘀咕:这位姑娘穿的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上只别着支木簪子,浑身上下瞧不出半件值钱物什,看着和寻常赶路的女子没两样,可那少年待她却格外上心,连拂尘都做得细致妥帖,倒像是在伺候什么金贵的人物,他挠了挠头,实在猜不透这两人的来历。
一路奔波,公玉明安着实饿了,她对小二说道:“要两碗素面,两斤牛肉。”
店小二应道:“好嘞!客官可要温壶酒?”
“不用。”他们还要赶路,不宜饮酒。
“好嘞,您二位稍坐。”小二应声而去。
公玉明安端起粗瓷茶碗,浅啜了一口,茶水入喉时,只觉一股温吞的淡味漫开,既没有新茶的清鲜,也没有陈茶的醇厚,倒像是把两片干硬的树叶随手丢进白开水里泡了泡,连半分像样的茶香都尝不出来,只余舌尖一点涩意。
她转眼看着江城那张冷脸,无奈的摇摇头:“你啊,小小年纪,却似块千年寒冰,就算是七八月的骄阳,只怕也暖不热你。”
江城今年刚满十八,正是少年心气最盛的年纪,可他眉眼间总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脊梁挺得笔直,仿佛周遭的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眼,那份少年人独有的孤傲与疏离,在他身上刻得格外分明。
若换作旁人同他说这话,他定是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只当耳旁风掠过,可眼前站着的是公玉明安……
他喉结动了动,终是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在的僵硬:“我不喜欢说废话。”
“呵,我说的是废话?”
此去扬州路途遥远,无聊乏味,公玉明安正好有闲心打趣江城,顺便扫除一些疲惫感。
江城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女子果然难沟通。”
“哟,你才多大了呀,就了解女子了?”
江城默了默,终是彻底闭了嘴,他心里清楚得很,跟公玉明安争口舌,根本没胜算,褚子瑜在府里素来以能说会道闻名,跟她辩理都占不到便宜,自己这嘴笨舌拙的,怎么可能讨到半分好处。
小二给公玉明安和江城上了素面和牛肉,牛肉分量不算少,素面上的小葱增添了不少食欲。
公玉明安给江城夹了块牛肉:“你多吃点牛肉,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这么大方的机会可不多哦,你小子要知道珍惜,至于下一顿还有没有荤腥,可就不一定了。”
江城惯来直言不讳:“我不懂你为何总是如此吝啬,你那些金银珠宝难道准备留着发霉吗?”
公玉明安这些年到底存了多少银子,大概只有江城最清楚。
公玉明安语重心长道:“你以为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幸亏李侍卫不在,少个人少张嘴,还能省些银两。”
李侍卫,便是昨夜竹林中那抹如鬼魅般的黑衣蒙面人,他出身暗卫十六营,那支由宁王亲手缔造,只听其一人调遣的死士部队!
能踏入十六营的,从不是寻常武夫,皆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绝顶高手,连身形高矮、肩宽腰细都被训得分毫不差,远远望去竟如同一人。
营中暗卫从无姓名,只以编号相称,有人擅使淬毒的短匕,有人精于百步穿杨的弩箭,人手一匹日行千里的西夏良驹,奔行时足不沾尘。
更可怖的是,他们中每一人皆有以一当百之能,单打独斗可破千人阵,是宁王府藏在暗处,从不出鞘的致命王牌,纵是朝堂之上,也少有人知晓这支部队的真实战力。
江城对公玉明安守财奴的模样实在不理解:“赚银子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吗?简直易如反掌吧。”
公玉明安所持的产业涉及钱庄、布庄、茶行、药铺、粮铺……衣食住行样样不落,这些产业都是由一名叫高怀礼的人在打理,这高怀礼的身份甚是神秘,他每年都会派人来给公玉明安送分成,可江城却从未见过他。
公玉明安先吃两口素面垫垫肚子:“连呼吸都不能易如反掌,何况是赚银子?你啊,还是年纪太小,不懂钱财的重要性,凡是那些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的人,要么是已经赚的盆满钵满的人,要么是根本赚不到钱的人。”
公玉明安这个人本身充满了矛盾,她不是被困于闺阁的寻常女子,若论经世之才,她能为王爷剖时局、断利弊,论平事之能,可上惩皇亲贵族,下治贼匪流寇。
可纵有这般本事,她却始终循着男子主导世道的规则,从不僭越。就算是在王府议事时也不争先开口,决策时不越权置喙,连辩驳都带着几分克制,仿佛早已把“分寸”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她提笔能写锦绣文章,对弈能赢天机先生,可真到了市井里,她又能卸下那惊世的才气,为了一碗馄饨天不亮就去街角排队,也可以坐在嘈杂的茶摊嗑着瓜子听人说书,她有万贯资财,却总是一身布衣……
江城问:“我们到底去扬州干什么?”
“去找密匙。”
江城没有傻到去问找什么密匙,自然是开启宝藏的密匙,齐山国有宝藏,宝藏里藏着奉天玉玺,而开启宝藏的密匙是五枚奇玉,坊间都传遍了,根本不是秘密!
暂且不论宝藏究竟在何处,单说如何找齐五把密匙便难如登天。
江城向来心直口快:“我觉得你单纯就是为了逃避推诿。”
公玉明安觉得有些可笑:“嗯?这话怎么说的?我逃避什么了?”
“你把肖铎的腿给弄残了,然后把他扔到平西,不就是把麻烦扔给王爷了吗?万安候此刻肯定怒火中烧,说不定已经跑到圣上面前哭诉宁王府的‘罪行’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圣上会不会怪罪宁王府,而你则跑到千里之外的扬州躲清闲,若是万安候追究,也找不到你的人。”
公玉明安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不疾不徐的反问道:“他要是去圣上面前哭诉,那圣上肯定会问宁王府劫走肖铎的原因,肖自成总不能把他擅自瞒报阻截军粮的事情告诉圣上吧?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们坐在角落里,周围没有人,声音又小,没人听得到,若是有人靠近,江城只需一招便能将其毙命。
“你的意思是万安候不会告诉圣上这件事,那他怎么要回儿子?”
“那他只能亲自去平西接他的宝贝儿子了,去晚了,只怕他儿子的小身板会挺不住。”
宁王府自有一套整治人的办法,不管什么人,只要进了宁王府的地界,不退层皮是无法出去的。
万安候亲自去宁王府等于羊入虎口,而这正是宁王季堂曦想要的结果,不仅仅因为万安候处处与宁王府作对,更因为肖自成手里有季堂曦想要的东西,若是肖自成不拿那个东西来换儿子的命,那宁王府肯定不会放过肖铎的!
江城放下筷子,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半,牛肉只夹了两口。
“那圣上到底知不知道万安候擅自阻截军粮的事情?”他今日的问题有些多,可能是这一路也把这孩子憋坏了吧。
公玉明安想起那稳坐在御座上,高高在上的冰冷身影,她缓缓摇摇头:“不好说,但我认为圣上掌握的消息远比你我知道的要多,肖自成处处阻挠宁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了,圣上对宁王府的处境心如明镜,却从未过问一次,可见圣心难测。”
帝王权术,从不是明面上的雷霆手段,而是藏在殿宇阴影里的精密棋局,以臣制臣,以强制强,用无形之网笼括天下,让众生不自觉沦为掌局者的棋子。
至于西北军的军粮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公玉明安的粮铺,公玉明安在齐山国一百三十六郡均开设有粮铺,夏收冬储,其中三成用于日常买卖,其余七成储之备用,遇到荒年灾年则开仓救济饥民,遇到战乱不测则充当军粮。
公玉明安把面吃完,汤也喝的干干净净,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莫扯旁的,还是说你吧,你也吃的太少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很能吃的。”
她手肘撑着客栈斑驳的木桌,指尖绕着那半盏凉透的茶,弯起眉眼:“我从前啊,能就着酱牛肉,一口气吃下两大碗阳春面,连汤都不剩,你信不信?”
江城闻言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她搭在桌沿的手腕,那腕子细得仿佛一捏就断,袖口空荡荡晃着。
他是七年前那个雪天来的宁王府,那时他十一岁,身无长物,唯有一把“青冥斩”从不离身。
他自幼习武,武学天赋极高,随身携带一把青铜长刀,平时刀不出鞘,但他刀法悍然凌厉、鬼魅至极,只要出刀,则所到之处,了无生息、无人生还,也因此被宁王招至府中,说要让他护一人周全。
当年,十五岁的公玉明安就坐在水榭里与王爷对弈,她身上披着一件狐裘,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根细线,脸色蜡白,说句不好听的,比乱葬岗的枯骨好不了多少。
那会儿他就想,这样的人,怕是连一小碗清粥都喝不完,怎么可能食量宽广呢?却没想到她还当真十分能吃!只是不知都吃到哪里去了,她依然骨瘦如柴。
公玉明安正要继续劝他多吃些,江城忽然按住了腰间的青冥斩。
一阵喧哗声猛地响起,只见一伙商队模样的人走进来,酒肆瞬间满座,领头的人高声喊道:“小二,把你们最好的牛肉,最好的酒都上来。”
小二见今日来了大生意,慌忙应声而去。
公玉明安吃口肉牛,喝口凉茶,一派闲适,这些人的喧哗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食欲,江城的眼神从这群人中扫过,不见异样,便也埋头不理。
那伙商队中有一人说道:“听说了吗?万安候府的世子爷被绑了,听说被绑至平西去了,应该是宁王府派人干的。”
领头的不屑的轻哼:“万安候府的世子爷猖狂跋扈,欺压弱小,不拿百姓当人看,如今被宁王府收拾了,京城受万安候府欺负的人还不知道多解气呢!”
另外一个人说道:“听说是因为万安候私截西北军军粮,宁王发怒,以牙还牙,这才掳走世子爷的。”
领头的说道:“那就更不怨了,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宁王再是勇武无双,也架不住粮草紧缺,面对如今内外交困的局面,只能用些非常手段来扭转乾坤。”
大家七嘴八舌道:“是啊,若不是宁王常守西北边境,我们哪有如今的安稳营生?就怕这些奸佞小人目光短浅,损了自家兵将,便宜了外贼,徒增祸乱。”
自古百姓忧国之心犹胜,国之安稳牵扯到一草一木,于百姓而言,无不希望国泰民安、平安顺遂过一生,即便他们并不了解多少真实情况,但三五成团时,总要高谈阔论的感慨一番。
恰时小二给那一伙商队上了酒肉,并对他们说道:“小的认为西北有宁王殿下绝无祸乱,天下谁人不仰慕宁王之才能,他少年出征,英勇无双,才智过人,又体恤爱民,只要有他在,定能守护西北边境安全。”
领头的嘿嘿一笑:“你这小哥,倒很是仰慕宁王,有些见识。”
小二憨憨一笑,自去忙了,公玉明安唇边牵起一抹笑意。
江城忽然抬眸,他想起一件事:“吴忧来信,王爷催您回去,说是小公子想您了。”
公玉明安微微皱眉,这是半年来,第十封催她回去的信!他总喜欢拿挽舟当理由,就好似若不是因为挽舟,她便永远不会回去了。
“不用管。”
两人吃饱喝足便起身离开,待江城到客栈外牵来两匹宝马,公玉明安踩着马镫借力,身形轻得像片叶子,利落翻上马鞍。
江城紧随其后,脚尖一磕马腹,两人几乎同时扬鞭,朝着与平西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里,还能看见公玉明安淡青色的衣角。
酒肆里,小二拎着木盆过来收拾碗筷,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瓷碗,就瞥见桌角压着的碎银,底下还垫着块沉甸甸的东西。
他眯眼一瞧,竟是枚圆滚滚的金锞子,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小二赶紧捏起金锞子,探头往门外望,那两抹远去的马影早没了踪迹,他咂舌道:“这客人,出手也太阔绰了!”
只是,他们刚走出客栈二十多里,拐过一道藏着疾风的山坳时,两匹快马忽然烦躁地刨起蹄子,喷着响鼻不肯再往前。
江城猛地勒住缰绳,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前方官道中央,竟列着一队黑衣人马,个个裹着玄色劲装,面罩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冷得像冰的眼睛,腰间都悬着同样的长剑,剑鞘在日头下泛着冷光,透着股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江湖杀手。
公玉明安也收了先前的散漫,指尖悄悄攥紧了马鞍上的绳结。
这时,领头的黑衣人往前迈了两步,嗓子里像卡着团黑炭般粗粝,每一个字都刮耳朵:“可是公玉明安?”
公玉明安微微挑眉,坦荡承认:“是。”
江城瞄着那些黑衣人剑柄上的蛇头,低声提醒公玉明安:“是诛魂楼。”
江湖人提起诛魂楼,从不敢直呼其名,就连坊间闲谈,都要压低声音,用“黑蛇”代称,仿佛那三个字一出口,就会被暗处的眼睛盯上。
没人见过诛魂楼的杀手到底是何模样,只知道他们的标记是黑色蛇头,一旦这个标记出现在某处,不管是高门大院的门楣,还是荒野客栈的窗沿,不出一夜,那地方的人必会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空气里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们出手之狠,令人胆寒,不管你是江湖门派的掌门,还是携有金银财宝的商人,只要被他们盯上,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领头的黑衣人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光森然。
“你我虽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但你这条命,有人买了!江湖规矩,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公玉姑娘得罪了。”
“慢着!”
公玉明安在他出手之前及时开口:“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在那黑衣人的眼里,公玉明安今日必死无疑,多问一句话,少问一句话,没有什么差别。
“什么问题?”
“是太子派你们来杀我的吗?”
她没有问是谁派人来杀她,而是直接问是不是太子。
那黑衣人眼神微闪,只道:“诛魂楼的规矩,无可奉告。”
公玉明安闻言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显然心中已然了然。
待她再抬眸时,那抹浅淡笑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毫不掩饰的傲然,目光如锋刃般扫过眼前众人,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开口时语气中是笃定的轻嘲:“你们就这些人对吧?”
对面断魂楼的黑衣人有十三人,而她和江城只有两个人。
领头的黑衣人皱眉,凶狠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在公玉明安身上,他在江湖上闯荡十余年,从未有人敢在诛魂楼的人面前如此镇定,她公玉明安是第一个!不愧是国师的学生!
传闻公玉明安心思深沉,为人手段狠厉,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善茬。
“哼,杀鸡焉用牛刀,能让你死就足够了!”领头人冷哼一声,马鞭突然向斜上方一扬,“杀!”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十二个诛魂楼的杀手便如黑云压阵般冲来,马蹄踏得驿道黄土飞溅,长剑出鞘的锐响刺破暮色。
江城早勒马挡在公玉明安身前,腰间青冥斩“唰”地抽出,寒光劈开最先袭来的凌厉剑风。他□□白马昂立而起,前蹄踏向左侧杀手的马头,那杀手慌忙俯身躲避,却被江城趁机一刀扫中肩甲,血珠溅在马鬃上,瞬间被风卷成淡红的云雾。
公玉明安左手稳控缰绳,右手已摸向马鞍旁的软剑。右侧两名杀手分前后包抄,前一人持铁鞭直劈她面门,后一人则瞄准她坐下的马腿,招式狠厉,妄图一击得手。
她却不慌不忙,足尖在马镫上轻点,身形骤然向左侧翻落,软剑同时脱鞘,银芒如流星般划过,精准缠住后一名杀手的手腕,借力一旋,对方的弯刀反刺向同伴,两人刀刃相撞,火星溅在她垂落的袖角上。
诛魂楼不愧是江湖绝顶的杀手组织,十三个杀手在驿道上织成密不透风的杀网,马蹄交错的声响里混着兵刃碰撞的脆响。
江城的肩头已添了两道深伤,他浑然不觉,每一次刀落都带着狠劲,他先是削断一名杀手的胳膊,再反手将人从马背上挑飞,可后背也被对手的长剑划开长痕,血顺着玄色劲装滴在驿道上,与黄土混在一起。
公玉明安看得清楚,软剑突然变招,不再与杀手缠斗,而是借着马匹交错的间隙,剑尖精准点向杀手的马腹,马匹受惊跳着扬起前蹄,将背上杀手甩了出去,刚落地便被江城的长刀割断咽喉。
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渐歇。
诛魂楼的杀手逐渐倒下,唯剩下三名杀手见势不妙,准备奋力一搏,集中起来朝公玉明安袭来!
公玉明安勒紧缰绳,□□白马如离弦之箭般迎上去,软剑从斜后方递出,先是缠住左侧杀手的缰绳,猛地向前一拉,对方重心不稳摔下马背,又侧身避开中间杀手的剑锋,手腕翻转间,软剑划过对方的蒙面黑布,露出底下惊惶的脸,随即一脚将人踹落马下。
同时,那领头的黑衣人持剑向江城刺去,江城不闪不避,待黑衣人近前时,突然俯身,青冥斩一刀劈在对方坐下的马背上,同时左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借力将人从马背上拽下,重重摔在黄土里,然后江城又一刀割断了对方的头颅。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驿道上只剩几匹喘息的烈马和满地尸身,以及那混在土地里的片片血迹。
公玉明安的目光扫过满地玄衣尸体,眼底只有冷冽的平静。
忽然,她微微蹙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刚才缠斗时被剑锋扫到,伤了皮肉。她面不改色的用指尖轻轻拭去残留的血痕,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回头见江城腰上和肩头都受了伤,血迹已然浸透了玄色衣衫,终于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还能骑马吗?不如我带你?”
江城不以为意:“不要紧,小伤。”
公玉明安知道他年少气傲,最是要面子,于是也不勉强他,只说:“那我们走吧,找个最近的客栈修整。”
“好。”
马蹄声起,两人再次消失在天地之间的无尽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