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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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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月”我的名字。
“思逢海底人,乞取蚌中月。”取“乞”“月”二字,妈妈说“乞”这个字不好看就换成了“祈”,她说:
“她是最美丽的珍珠。”
那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妇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疤痕而是在岁岁年年中沉淀下优雅与智慧,记忆里的母亲总是笑着,无论我闯了多大的祸,哪怕是任性到要退学她也总是笑着,轻轻地问“阿月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我是怎么回答的?
“妈妈,他们说我是野孩子,没有爸爸,我的爸爸呢?”
我不是没有看见妈妈眼中闪过的愕然与愧疚,只是心中的委屈已然到达临界点,泪水喷涌而出,我把头埋在母亲颈间,哭得浑身是汗。
如今想起来,我肩膀为何如此湿润,原来是泪。
妈妈总是不在家,她肩负着养我长大的责任,周末的时间也并不属于她,我在哪里她就跟在我身边,报复性的将时间尽数补偿给我。
直到后来,我上了高中,时间变得很紧迫,周末也不常在家,她才少稍有松懈。
而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终于遇到了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他叫“纪珏”跟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得如同一块玉石一般。
他成绩很好,为人谦卑有礼,不管是多大的事情仿佛都不能将他惹怒,他只会笑笑,像一阵风一般,任由其过去。这样的人愿意为我驻足,真的很难不心动。
那是一个晚上,在一个落叶纷飞的冬季。
空气里的尘埃化作利刃划伤鼻腔,剖开真心。
昏黄的灯光下身穿校服的纪珏小心翼翼地从书包拿出一捧鲜花,少年人的书包里只有一束鲜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还记得那是一双怎样真诚的眼神,平日里那一双像是什么情绪都留不住的眸子此时湿漉漉的带着期待带着乞求带着炽热的爱恋,他试探着说道:“祈月,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你。”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胸腔中汹涌磅礴的欣喜霎时间冲上我的大脑,我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束玫瑰花,很香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爽。我扬起脑袋看着同样高兴得僵在原地的纪珏,他愣愣地看着我,脸蛋在暖黄色的光晕下显得格外稚嫩。
我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同意啦,笨蛋。”
纪珏像是猛地回魂了一般,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后退了一大步朝我重重地快速鞠了一躬,在我一脸疑惑,甚至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的时候,他一把抱住我。
“好!”
那也是我第一次谈恋爱,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初次的告白就像是梦中的场景一般,有正式的鲜花有爱人微红的脸颊,两颗纯粹的心在寒风中紧紧依靠。
两只无数次接近的手在一次又一次的羞涩中又远离,若有似无的触碰就像是羽毛般挠得人心里痒痒,纪珏要送我回家,我并没有拒绝。
想起了我最喜欢的电影,男女主也是在这样一个晚上走在大街上,暧昧的氛围将两人的爱意推向高潮,他们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轻轻相吻,直到很久以后他们才恍然记起那个红绿灯貌似是手按式红绿灯。
“笑什么呢?”回过头是纪珏轻轻的询问声,虽然他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但是看到我开心他好似也很开心,眼尾红红的,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只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
当我们真的到了红绿灯前时,我的视线从纪珏身上移开才发现妈妈就站在马路对面,倚着电线杆眼里带着化不开的疲惫,就如往常一样静静地注视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一阵心悸,我希望那双眼睛里是失望、愤怒、甚至是厌恶,而不是这样疲惫、冷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绝望。
我抬腿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就听到耳边暴怒的声音传来。
“不要动!”
冷汗瞬间爬满了我的背,眼皮骤然一松,一用力才发现我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与方才脑海中的样子天差地别,还是之前的那间教室,裴牵机被一根极粗的麻绳捆住了双手吊在教室的正中央,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仔细一看衣服甚至被打进肉里,血肉翻飞,皮开肉绽,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绽开血色梅花。
而那个“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一只脚悬在半空,差一点就要踏下去。
我猛地将脚收回,看见裴牵机皮笑肉不笑地跟身边的那团生物说道:“老师,您罚也罚了,现在可以上课了吗?同学们都还等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但凡看见他这样嘻嘻笑笑的模样我总是觉得很违和,书里面的描写并不是这样的,他平常也不是这样的,至少大部分的情况下不像这样。
顾不上细想,我环视周围,那些傀儡一般的同学目光贪婪地盯着裴牵机,不像是在看同学,更像是原始森林中食物链的上游盯着自己的猎物,眸光森森,似乎口中的獠牙即将刺破皮肤长出,然后一瞬间冲去将猎物撕碎。
我站在原地,为什么站在那里的不是我?
因为裴牵机和我换了身份。
那老师阴森森地笑了几声:“那么好,祈月同学觉得我该放过裴同学吗?”他转过头看向我的一瞬间,除了裴牵机以外所有人的脖子一百八十度翻转。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舌头被拉出嘴外,被拉得很长长到竟然能有人能将他们的舌头打上结。
偏偏他们还是这般狂热的模样,浑然不觉。
“你的选择!”见我没有回答,老师瞬间移动到我跟前尖叫着问我。
我皱着眉头伸手将这团血肉推得离我远了些。
这距离有些太近了,让我感觉他身上的肉瘤会蹦达到我身上。
我看了一眼裴牵机,见他也皱着眉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装作很遗憾的样子:“抱歉老师,我认为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裴牵机同学,忘记去迎接老师,是对老师不尊重,应该被记大过!”
裴牵机将头低下,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现在的情绪。
“哈哈哈哈哈,祈月同学说得对。”
他转身向那个被吊在教室中央的少年走去,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却顿住了脚步。
一阵风从不知道哪里吹了过来,裹挟着腥臭的气息。
那老东西发出一阵怪叫。
“我有没有说过,同学之间要友爱?”
“咔、咔、咔。”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眼眶里是黑红的血洞,喷射出无与伦比的愤怒。
我牵起嘴角,忽略周围降下的气压。
继续说道:“不仅他还将您上节课的板书擦掉了,连带着作业也没有抱上来。”
他仍然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最好别。
另一边那个老东西身上的肉瘤节节暴涨,身躯迅速膨胀。
要来不及了。
后门锁着,但是前门仍然开着。
困住裴牵机的绳子骤然松开,直直向我奔来。
“啪”的一声打在我背上,没等火辣辣的感觉传至大脑,那绳子环绕一圈将我整个绑住倒吊起来。
全身的血液涌向大脑,刺痛的感觉一再清晰。
反转的视野中裴牵机踩在就近的桌子上,一个借力跃至它的肩膀,手臂飞速在它身前一捞,将那东西的名牌摘下。
那块不锈钢制成的名片上赫然写着“校外访问”。
就在名牌摘下的一瞬间,冒牌老师彻底暴走,周身肉瘤爆开血浆飞溅,混合着黄白混合物,像是脓又像是脑浆。
眼看着那团爆炸后的血肉就要向飞向裴牵机,他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将眼睛闭上。
“啪”
“所有人!回到位置上!现在成什么样子!”严厉的警告声从门口传来。
总算能松一口气。
我睁开眼睛,此时已经没有了大脑充血的刺痛感。
在那教室的中央,时钟猩红的指示着现在的时间7:20。
赌赢了。
那个东西不是老师,在这里唯一识别身份的东西是身前的名牌,一旦身份不对或是没有服从正确的人下达的指令就会受到惩罚。
我跟裴牵机是学生,要被“老师”惩罚;而如果“老师”,不是老师......就会受到学校处罚。
而这里,以学校为主的恐怖小说中,校规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我低头看着身边的桌椅,我与他翻遍了教室,里面没有任何的提示物,最显眼的就是那一面钟。
哪里有学校是从午夜开始上课的呢?我忍不住轻笑。
我就近坐在座位上,周围依旧坐满了人,只是他们看起来在正常不过了好像我们真的就是同学。
他呢?他去哪里了?
从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就没有见到他了。
裴牵机与那些东西一起消失了。
墙上的电子时钟还在不停地跳动,这里的一切都还在继续。
*
这一天过得非常漫长。
周围的人貌似并没有看见我一般,从不与我说话,似乎也看不见我,有时从身边经过,哪怕是撞到我了也只会像神经病一样东张西望。
就像是我不存在一样。
我倒也是坦然接受。
这个学校的布置与原主生活学习的地方非常像,甚至以我所观察到的来说就是一样的。
作息也没什么特别,就连上课的内容竟然也是正儿八经的讲知识,就好像我已经回到了教室。
我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盛夏的景色总是很诱人,满目的绿色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阳光透着绿叶直穿而下,照进阴影之中,短暂存在,然后被吞噬。
如果没有其他的变故,一直待在这里也很好。
我低下头继续在空白的笔记上涂涂画画。
当老师的讲课声停下,我抬头发现老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后背发凉。
17:30。
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