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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休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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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区项目验收会的掌声散去后，蒋小菁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抑郁。她不再主动联系客户，推掉了大部分应酬，整日窝在家里，对着窗外发呆。那些曾经让她肾上腺素飙升的金钱数字、权力博弈、接触领导的机会，如今都失去了吸引力。
“我可以帮你约心理医生，但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走出来。”刘璐小口啜着手中的拿铁，试图看穿蒋小菁墨镜后空洞的眼神。“或者，你彻底休个长假出去走走？你这几年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需要停下来充充电。琪琪可以让汪振宇和你婆婆带几个月，反正上幼儿园了，也不太费心。”
蒋小菁很少再去公司。陈立生没有催她，只是在五一前找她商量团建时，委婉地提点：“都说经济周期十年一轮，距离2008年金融危机正好十年了。今年国际贸易摩擦加剧，房地产增速也有放缓迹象。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整一下。”他没有提城中区项目那晚的事，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对这个拼劲十足的姑娘生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怜惜。
“我想退股，彻底休息一段时间。”蒋小菁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陈立生以为她只是情绪化的气话，安抚道：“先休假，其他事回来再说，不急。”
蒋小菁没再争辩，拿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刘璐，把上次你说的那个非洲高端定制团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六月去看动物大迁徙。”蒋小菁对着电话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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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马拉保护区的帐篷酒店比想象中简陋，帆布上的补丁在月光下格外清晰。蒋小菁跟着向导坐在越野车顶，看着成千上万的角马如同褐色的潮水涌过马拉河，鳄鱼在浑浊的河水中若隐若现。一只幼崽被激流冲得偏离队伍，却仍奋力向对岸的族群游去，但并没有成功。鳄鱼的翻滚激起了一阵浪花，水中泛起的血色很快随着水流消失。
“每年迁徙，有三成角马会死在路上，或被吃掉，或力竭而亡。”向导递给她一瓶水，“但这是它们的命运，必须前行。”
蒋小菁看着那只幼崽最终没能回到母角马身边，突然想起自己刚创业时，在古城煤矿被老矿长拒之门外、在榆林矿被技术科长刁难的情景，像极了这只挣扎求生的角马，虽然她的结果要好很多。
第二天清晨，她去看刚出生的小象。母象用鼻子温柔地卷起幼崽，阳光穿过金合欢树的缝隙，为它们镀上金色的轮廓。她摸出手机想给琪琪发张照片，却发现没有信号，只有草原的风声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吹散了些许心中的块垒。
向导指着地上的蹄印说：“小象要跟着妈妈学习三年，才能独立生存。这片草原每年都会经历大火，但来年春雨一下，又会焕发生机。”蒋小菁摸着猴面包树粗糙的树皮，发现树洞里积蓄着雨水——原来再坚硬的躯壳下，都藏着生存的智慧和韧性。
在奥莫山谷，她遇到一个摩尔西族女孩，下唇戴着陶土盘，衣衫褴褛却笑容灿烂。蒋小菁送给她饼干，女孩用生涩的英语道谢。看着那些用泥巴和树枝搭成的矮小棚屋，以及女孩脸上纯粹的满足，蒋小菁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些纠结与压力，轻如鸿毛。
“旅行或许真的能洗涤心灵。”她暗自思忖。
刚回国，她就迫不及待地办了申根签证，预定了八月出发的“极光号”北极之旅。
“刚回来三周又要走，孩子谁管？”汪振宇抱怨。
“老待在这里，孩子可能就没妈了。”她淡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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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8月，卑尔根港飘着冷雨。蒋小菁站在“极光号”甲板上，看着挪威海岸警卫队的巡逻艇划破灰蓝色的海面。这艘改装过的俄罗斯破冰船，船身还留着撞击冰层留下的浅痕，像未愈合的伤疤。
航行第三天，广播通知可以看到海象，运气好还能遇见北极熊。蒋小菁爬上驾驶台，只见冰原在阳光下闪烁着碎玻璃般的光芒。科考队员正在钻取冰芯，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北冰洋上传得很远。
“女士您去过斯瓦尔巴群岛吗？”旁边的挪威摄影师问道，镜头对准远处浮冰上的北极熊母子。蒋小菁摇摇头，望远镜里，母熊将幼崽护在腋下，肥厚的掌印留在冰面上。
“这里的冰川每年退缩三米，”摄影师调整着焦距，“但萨米人说，只要北极熊还在，希望就还在。”
深夜的酒吧舱，法国游客在唱《玫瑰人生》。蒋小菁品着冰镇雷司令，听船长讲述“极光号”2007年在新地岛救援科考队的往事，船底的龙骨至今留有被冰脊撞弯的痕迹。
第七天清晨，船驶入无冰区。蒋小菁被欢呼声唤醒，推开舷窗，只见数百头白鲸环绕船身游动，喷出的水雾在阳光下织成彩虹。看着这些自由生灵，想起昨天的北极熊、非洲的角马、以及摩尔西族女孩的笑脸，孙传勇那油腻的嘴脸、汪振宇衣柜里的现金、床缝间的耳钉，都渐渐变得模糊。她觉得悟到了自己的道：生命即使在泥泞中也能活出光彩，伤痕终会结痂，重要的是保持前行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