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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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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就在这落脚啊,没别的地方住。”
山里风雪还是有些大,寒风裹着雪沫在破庙残缺的窗棂见打着呼哨。李遣朝费了些气,才用捡来的破木板和干草勉强堵住几个最大的窟窿,又寻了些半干的树枝在庙堂中央的空地上生起一小堆火。
独槐笙抱着膝盖坐在干草上,火光跳跃,映着她安静的侧脸。
李遣朝捏着木棍戳了戳火堆,让火燃得更旺些。
“诶,小槐。”他闲不住,看小姑娘坐在那就忍不住逗她,“你说你,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图什么?看我长得俊?”
独槐笙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头去看火。
李遣朝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诶,想我李遣朝,虽然修为低了点,钱袋瘪了点,但这张脸还是能看的嘛。想当年追我的小姑娘可是不少……”他这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声音渐小。
哪有什么小姑娘追他,他不被人当骗子赶走就不错了。
独槐笙也不吭声,默默捡起李遣朝刚扔下的棍子,把几根快要滑出来的柴火往里拨了拨。
夜里更是冷得难熬。李遣朝把自己那件旧斗篷大半裹在独槐笙身上,自己只盖了一个角,靠着柱子阖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身边有细微的动静。眯缝着眼看去,只见独槐笙不知何时醒了,正轻手轻脚将那宽大的斗篷往他身上拉,试图多盖住他一点。明明自己也冻得发颤,却还是固执地去扯斗篷。
李遣朝心里一暖,又有点发酸。他翻了个身,顺势将斗篷重新严严实实裹在她身上,装作熟睡的样子含糊嘟囔一声:“别闹……快睡……”
那边的动作停住了,一阵细微的声响过后,身侧只剩平稳的呼吸声。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李遣朝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冻得有些僵硬的筋骨。回头一看,独槐笙已经醒了,正拿着个小树枝,在门口雪地上划拉着什么。
他凑过去一看,是几个工整的字。
“李遣朝”。
“呦,认识字?”李遣朝有些意外。
独槐笙点点头,又在旁边写下“独槐笙”,拿着小树枝指了指。
“独槐笙…你名字是这么写的啊。”李遣朝看着那个名字,“好少见的姓。”
小姑娘没说话,用脚轻轻把字抹掉。
“挺好。”李遣朝挠挠头,“等以后我有钱了,就送你去学堂……”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虚无缥缈,话在嘴边打了个弯,“走吧,今天看看有没有活干,赚了钱给你买糖吃。”
所谓的活,依旧是帮人驱邪避鬼。李遣朝在街上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上面写着“驱邪镇鬼”四个大字。他也没吆喝,就抱着胳膊靠在墙根晒太阳,独槐笙则安静地坐在他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块石头上。
路过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偶尔有人瞥见那“招牌”,也是面露鄙夷,快步走开。
“这些人就是不知道我有多大本事。”李遣朝丝毫不觉得尴尬,低头看着独槐笙,“等他们真遇上事了,还不是得来找我。”
独槐笙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字,没说话。
等了快一个时辰,眼看日头升高,依旧无人问津。李遣朝肚子又开始叫了,他摸了摸干瘪的钱袋,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山里找俩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几个无主的游魂提升一下灵力,顺便看看有没有大户人家刚祭奠过,留下点能吃的东西。
一个身着体面的人走了过来,目光在那个“招牌”和李遣朝身上扫了一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你会驱邪?”
李遣朝立刻站直身体,脸上挂起高深莫测的笑:“略通一二,可是遇到了什么异状?”
那人将信将疑:“我家老爷近日总觉得卧房阴冷,夜不能寐,请了几个道士都没什么用……”
“寻常符水自然无用。”李遣朝打断他,语气笃定,“此乃阴秽滞留,需以特殊法门引导散去。在下师承……呃,隐世门派,专擅此道。”他悄悄捏了个最简单的凝阴决,几缕寻常人看不到的黑雾缠绕在指尖。
周遭瞬间冷下来,不是普通的寒意,是丝丝缕缕渗进骨缝的阴冷,让人不禁有些发毛。那人脸色微变,态度恭敬了些:“不知大师……酬金如何?”
这体面人姓张,是城中王员外家的管事。王员外是本地有名的富户,家宅宽敞,近来却怪事连连,尤其是王员外本人,夜夜惊醒,总说卧房阴冷,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在床边晃动,请了几波道士和尚,钱花了不少,却不见半点成效。张管事也是病急乱投医,瞧见李遣朝这“招牌”,又被方才那股冷气吓着,这才打定主意请他去瞧瞧。
李遣朝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显,清清嗓子,慢悠悠道:“酬金嘛……寻常驱邪镇宅,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起步。”
张管事属实没料到这人竟如此狮子大开口,顿时面露难色:“这……”
李遣朝一抬手,话锋一转,极为自然地接上:“然,念在你家老爷受饶多日,还花了那么多冤枉钱的份上,今日我便只收个辛苦钱——五百文,如何?”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多谢大师!若能成事,必有重谢!”
李遣朝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收起那块白布,随手塞进怀里,对一直安静坐在石头上的独槐笙招了招手:“小槐,走了,干活去。”
独槐笙起身默默跟上,依旧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王宅果然气派,朱门高墙,庭院深深。
一踏入卧房,果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怼之气盘旋不散,带着股焦躁的意味。李遣朝心下稍安,这气息微弱,并非什么厉鬼凶煞,解决起来不难,难在如何显得自己劳苦功高。
他装模作样在卧房转了一圈,手指虚点,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什么“阴秽盘踞”、“地脉不畅”,唬得王员外和管事一愣一愣的。
末了,他清清嗓子,开口道:“不算什么太棘手的事情,你们且稍候片刻,我很快便能解决。”
李遣朝屏退众人,掩上门,目标明确往墙角走去,一屁股坐下:“喂,别折腾了,知道你饿,那你也不能在这扰人家清梦啊。”
角落里窸窸窣窣半天,冒出来一团黑影,李遣朝指尖悬在上面,那团黑影蠕动一会,现出原本的模样。
是只小鼠。
李遣朝从袖中掏出一小把不知道从哪顺的玉米粒往小鼠面前一扔,两指并拢,一张符纸燃尽,灰烬落在玉米粒上,一道红光闪过,小鼠叫了两声就上前去啃玉米。
“吃饱就上路吧,你看你,在这地方当小鬼,东西没吃上,还搅得别人睡不好觉,卧房哪有东西给你啃?你要挑地方也得挑一个靠灶台的地方吧……”
他低声絮叨半天,看着玉米粒和小鼠一同散去,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屋里蹦跶两下,整出一脑门子汗,推门而出。
王员外看他这幅显然是累到的样子,心里更忐忑了:“大师,这屋子里……”
“都解决了,是个小鬼,已经送走了。”
王员外将信将疑走进门,那股总是压着他的阴气果然消失了,顿时喜出望外,忙叫人取来一两银子给了李遣朝。
李遣朝边笑着说“这怎么使得”边利落地将银子严严实实塞进怀里,乐滋滋拉着独槐笙就走了。
“怎么样?小爷我还是有点本事傍身的吧!”
独槐笙任由他牵着,也不吭声,垂头看着李遣朝轻快的步子。
少年絮絮叨叨,忽然停下步子,片刻后弯下腰,给身后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递过去一串糖葫芦。
“喏,答应你的,这个可比麦芽糖好吃。”
独槐笙看看手中的糖葫芦,又看看他,低下头舔了一口糖葫芦。
甜的。
李遣朝嘿嘿一笑:“好吃吧?走,今天下馆子,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了,带你吃肉。”
言罢便牵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他微微蹙眉,扒拉了一下那件单薄的薄袄:“手这么冷?得再去给你絮件新袄子……”
独槐笙抬眸,看着李遣朝的侧脸,他正絮絮叨叨,一会儿说要添新被褥,一会又纠结吃红烧肉还是酱肘子,阳光落在他身上,阴霾尽数退散。
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李遣朝恰好转头看到,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诶!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家家就是要多笑笑才好看!”
独槐笙没有躲闪,只是在他收回手后,抬手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发丝,继续啃着那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