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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话镇（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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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驱散小屋内的黑暗时，小矮人们就像是听到了无声的号令，几乎同时整齐地坐起身。动作一致得有些吓人。
池攸宁也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一夜未眠让他眼眶下有些青黑，但眼神依旧清醒警惕。
“早安，美丽的小姐。”离他最近的那个小矮人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是十分标准的弧度，眼睛亮的有些不正常，“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还不错，谢谢您的收留。”池攸宁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放松，仿佛真的得到了一夜安眠，“这里的空气很清新。”
互相道完早安后，小矮人们开始动作利落地整理自己的床铺，将被褥折叠得棱角分明，床单抚平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整理完毕，昨晚最先开口的小矮人转向池攸宁，首先在池攸宁身上破破烂烂的裙子上停留一瞬，然后伸手指向屋内一角简陋的石灶和矮柜：“小姐，能麻烦您为我们准备早餐吗？燕麦在柜子第二层第三个陶罐里。柴火就在灶边，可能需要再添一些。”
池攸宁点点头，走向厨房区域——如果那能被称之为厨房的话。一个简陋的石灶，旁边堆放着粗细均匀、排列整齐的木柴。他打开陶罐，里面是满满的燕麦粒，颗粒干燥，散发出谷物特有的清淡香气。一切都显得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刻意——与这座森林、这间木屋给人的整体感觉格格不入。
他取了些燕麦倒入架在灶上的铁锅里，从角落的木桶中舀水。水清澈见底，倒入锅中时毫无异样。他蹲下身生火，干燥的柴火很容易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给冰冷的小屋带来一丝暖意。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有视线黏着，不止一道。小矮人们并未离开，他们或站或坐，目光沉默地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锅里的水很快沸腾，燕麦翻滚，散发出食物的香味。池攸宁将燕麦粥乘入七个干净的碗中，依次端到小矮人们面前的木桌上。他们围坐下来，开始安静的进食。
“您的手艺很好。”一个小矮人抬起头看向池攸宁，嘴角沾着一圈粥渍。“等我们走后，麻烦小姐洗一下碗。”
他顿了顿，补充到，“很抱歉昨晚有些招待不周，橱柜顶层有一套干净的便装，是之前一位过路的妇人留下的，看起来您与她似乎身形相仿，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上。”
池攸宁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真是太周到了，非常感谢您。”
“如果小姐需要的话，可以再煮一份燕麦粥，当作您自己的早餐。”小矮人说完便继续安静地进食。
早餐很快吃完，小矮人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布包和工具。
“我们白天要去森林里采矿，傍晚才会回来，屋子就劳烦您照看了。”一个小矮人朝池攸宁说道。
“您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锁好门，无论谁敲门，除非听到我们约定的暗号——两短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否则，绝对绝对不要开门。”
“约定的暗号？”池攸宁下意识反问，“我们......什么时候约定了？”
小矮人脸上露出那个标准的笑容：“现在。现在......我们约定了。”
说完，他们不再停留，矮小的身影很快就挨个消失在门外浓浓的雾气中，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被森林吞没。
“咔哒。”
门栓落下的声音在骤然死寂的小屋里格外清晰。池攸宁背靠着粗糙的门板，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门外只剩下风声和隐约的窸窣声后，才缓缓转身。
他先走到橱柜边，打开顶层的柜门。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衣物：一件素色的亚麻长袖衬衫，一条深棕色的厚布背带长裙，还有一双半旧的、但看起来很结实的皮质短靴。衣物浆洗得有些发硬，但确实是干净的，尺寸也比他身上这套破烂的裙子要合适得多。
池攸宁没有立刻换上。他将衣服取出放在床边，然后走到灶台旁，就着桶里剩下的水，快速将七个碗洗干净叠好。在这期间，他仔细检查了厨房区域，没有发现异常。
接着，他开始更加仔细地检查着小屋。
敲了敲木墙和地板，声音沉闷，不像是有密室或夹层的样子。一眼看过去，整个房间里除了生活必须品再无他物。
池攸宁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那张他昨晚休息的多出来的第八张床。犹豫了片刻，他蹲下身，朝床下望去。
床下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杂物。一个有些许裂缝的木盆、一捆或许是用来充当柴火的干草。灰尘很厚，看起来许久都没人动过。
池攸宁刚想起身，余光却瞥见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他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油纸包裹，上面同样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池攸宁拂去面上的灰尘，将油纸一层层打开。
——一块镜子碎片。
他拿起镜子，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十分苍白的脸，眼下的青黑色有些明显，眉头也不自觉地蹙着。
一切正常。
但他无意间将镜子偏移了一点之后，镜中的画面几乎让他呼吸一窒。
镜中小屋的墙不再是粗糙的原木，而是精致的荆棘玫瑰墙纸，与他在城堡里看到的如出一撤。
他转头看向真实的墙壁——依旧是粗糙的原木和泥土。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这个镜子照映出来的是什么？是幻象？过去？还是这座小屋的“真实”？
《王室守则》里那首童谣里的句子突兀地闯进他的脑海：“镜子镜子别说话......”
以及那所谓相悖的规则中，“水究竟是不是红色”“小矮人身上是否有怪味”的信息。
到目前为止，水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小矮人身上......他仔细回想，似乎只有一种淡淡的泥土气息，倒也算不上是“怪味”。
但这面镜子，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线索和变数。
池攸宁重新将它用油纸包好，紧紧握在手中。思索了片刻，他没有将其放回原处，而是先放在了床上。
他打算先换上那身干净的衣服，毕竟现在这身可不太适合一直穿着。
有些粗糙的亚麻布料包裹着身体，背带裙活动方便，短靴也刚好合脚，这让他感到舒服了一些。
池攸宁将换下来的裙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和镜子碎片一起塞进身上背带裙的口袋里，随后将旧衣物叠好放在床尾。
屋子里看起来没有更多线索了，是留在屋内，等待可能到来的、伪装成老婆婆的“王后”，被动遵循剧情？还是主动踏入迷雾森林，寻找更多关于“童话镇”真相的碎片，哪怕可能触发未知的险境？
晨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森林的寂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也不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池攸宁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凉的门栓上。他需要更多信息。被动等待从不是他的风格。
深吸一口气，他轻轻拉开了门。
微凉的、带着草木与湿土气息的空气涌入。门外的浓雾还没有散，森林在一片朦胧中静默着。
他踏出了小屋，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却没有锁死——他得为自己留一条回来的路。
门外的雾气比在屋内窥见时更加浓稠，像是一条乳白色的帷幔，缠绕在每一棵树的枝干上。
他走向与昨天来时路相反的方向。
森林里的生机与死寂交织在一起。色彩鲜艳的菌类在腐烂的树根上簇拥着生长，远处时不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近处却连昆虫的嗡嗡声也听不到一分一毫。
他走了约莫十分钟，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光线也愈发昏暗。直到耳边出现了一阵细微的流水声，池攸宁才放慢了脚步。
拨开一片低垂的、带着湿气的藤蔓，一条狭窄的溪流出现在眼前。
溪水清澈见底，撞击在两旁的卵石上，溅起细小的白色水花。池攸宁蹲下身，没有贸然触碰这片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小溪。
他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一个猜想，重新拿出那块破碎的镜片，迟疑了一下，将镜面缓缓转向流淌的溪水。
镜中的溪流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详的暗红色翻涌着，如同流动的血液，水面下似乎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
池攸宁猛地退后一步，看向真实的溪流——水仍旧清澈，上面只有几片落下的枯叶静静漂浮着。
看来，所谓相悖的规则，应该就是指的真实世界与镜中世界了。那么昨天的城堡显然就是镜中的里世界，充斥着危险与恶意，而他现在所在的森林，目前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但......这平和能维持多久？即将到来的“王后”，会是表世界的慈母，还是里世界的女巫？或者，她的到来本身，就是触发世界切换的关键？
至少，他现在不再是对真相一无所知了。池攸宁摩挲着手里的镜子，暗暗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