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往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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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南京。
四月一阵大风刮过，梧桐树冷得一阵颤抖，唰唰刮下一片又一片翠绿，然后悠悠然飘进旁边各楼层的教室，最后落在了窗边高三生面前摊开的习题册上，叶背脉络沾染上尚未干透墨迹。
“咳咳......”教室前面的喇叭里发出一道熟悉的属于某中年男性的‘呕哑嘲哳’，讲课的英语老师习以为常的关停小蜜蜂，静候教导主任的吩咐，“各位老师、同学们，现临时发布一则通知，由于天气原因，原定于明天下午召开的‘高考动员大会’将提前至今日下午三点十五分，请各位老师、同学们在三点前到位‘知行’小礼堂，谢谢配合。再重复一遍，原定于......”
两遍过后，那位喇叭终于闭麦，在底下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英语老师非常有个性的打开她的黑色小蜜蜂，尖锐的一声噪音响彻整间教室，所有学生在她开始动作前熟练捂住耳朵，却依旧没能禁住这声‘魔音贯耳’，有胆大的男生装模作样的发出哀怨，然后喜提一道英语阅读题现场翻译机会。
男生几次推拒不成，只能像条没有骨头的软虫一点点爬起来，然后全凭一口气吊着站起身，用着他那颗贫瘠的脑袋消耗脑细胞，最后憋出几个乱七八糟的中文翻译，惹得旁边知道答案的同桌憋笑憋到全身发抖，然而他的老师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气定神闲拿着卷子在行道间散步，时不时纠正出几道他犯的那过于愚蠢的错误。
“报告。”这声有如天籁降临，男生唰的一下抬头看向那位‘天籁’，是他们英语老师的心头宝--夏柒同学，两颗眼睛咕噜咕噜来回转动，心里燃起星星之火。
不负他所望，英语老师在看到来人是谁后果然放过了他，满脸高兴的让‘天籁’赶紧就座听讲，转头就忘了他这位‘魔音’，自顾自把那道阅读题接过去讲解了。
下了课，英语老师刚抱着她那堆杂七杂八的教材和小蜜蜂走出教室，男生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趴在后桌桌上，下一秒就有其他一堆人一起围了过来，把那位‘天籁’围的密不透风，活像什么传教现场。男生双手合十冲着‘天籁’拜拜，表情真挚但欠打，“多谢夏哥救命之恩，小弟没（mo一声）齿难忘！”然后得到周围一圈人的大声嘲笑，让他赶紧滚去从头到尾把新华字典翻一遍看看是‘一声’还是“四声”，否则高考语文拿了零蛋丢附中的脸。
男生非常不屑一顾，操/着他那口漏风的牙套说着平翘舌不分的“扑通”话：“扫管窝，肯定考的比你高！”
所有人闹了一通，终于想起来‘正事’，一个人单手撑着夏柒桌沿，笑咪咪问：“夏哥，签了吗？”
夏柒轻轻一挑眉，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签约的？”
没等那人回答，旁边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先替他回答了，“整个高三谁不知道啊，从你竞赛成绩出来后，下课去办公室里问问题都要等老师们接完各大院校招生办的电话才能行，这两周你都被叫出去多少回了？就连最迟钝的‘号子’都知道这件事情！”
‘号子’本号，也就是那位‘没（mo）齿难忘’的男生不服气的嚷嚷道：“诶诶诶！刚刚谁说我迟钝？我那民民是因为过度专注于学习而不闻仓外事好吧！”周围几个人齐响出一声“切”，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自辩，吵吵嚷嚷地让夏柒赶紧回答问题。
迎着一堆里面好奇心快要化为实质砸向他的大眼睛，夏柒终于没再卖关子，点头，然后又有人接着问：“签的哪所？南大还是清北？”
夏柒：“签的人民军大（注）。”
吵吵嚷嚷的人群终于安静几秒，众人脸上乱七八糟的各种表情一堆，然后掀起一波更为强烈的喧闹，‘号子’哥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过身去朝几个人伸出手，气势如虹道：“我赢了，给‘钱’！”那几个人翻了个白眼，在裤兜里翻了半天一人交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夏柒，把夏柒瞪得莫名其妙。
其中一个人仰天长啸，“我亲爱的夏哥哟，你怎么真的报了军大啊......”
夏柒偏一下头，问他：“怎么说？”
‘号子’哥大笑几声，指着他们嘲笑：“我都缩了夏哥之前就在看军校相关的资料，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们偏不信！”
另一个人双手插兜，非常不能理解的看着夏柒：“选择那么多，夏哥竞赛成绩那么好，我以为他只是瞎看看，最后肯定要去物理化学相关的专业做科研啊！再不济去读商科继承家产嘛！谁知道我们夏哥真的致力于投身祖国的国防事业？！”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瞎聊一通，夏柒终于明白了他们到底做的是什么赌，往后一靠，嗤笑一声道：“多大点出息，赌了半天就赌了几根棒棒糖。”
‘号子’哥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敏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绕过桌子走到夏柒旁边，伸出一只胳膊就要往他身上搭，嘴里依旧漏风，“诶你别小看这几根棒棒糖啊，这可是他们这个月最后的余粮了，还是咖啡味的哟~”然而他夏哥的眼睛轻描淡写的往旁边瞟了一眼，那一眼刚好落在他那快要落下的满是汗的胳膊，电光火石间想起来这人的那些破毛病，‘号子’哥僵硬一瞬，又若无其事的抬起那只胳膊在原地做了套广播体操。
这节课下课刚好是中间的一个大课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们杂七杂八的话题换了一茬又一茬，又聊到了下午的“高考动员大会”上。
‘号子’哥那双圆不楞登的眼睛瞎转悠一圈后突然问夏柒，“夏哥，下午的‘高考动员大会’你要上台演讲的吧？”
在这段同班快六年的莫名其妙的‘情谊’之下，夏柒看着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又有了什么鬼点子，狐疑道：“是，你想做什么？”
‘号子’哥嘿嘿一笑，和旁边一圈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什么没什么，就问问。”
夏柒把他们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当然不会相信，但知道问了也不会说实话，左右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也就懒得再管他们，哪知道这群人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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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高三各个班级和老师准时准点到了“知行”小礼堂，除了他们以外，学校还叫了高二年级前100的学生们过来提前感受高考氛围和做气氛组。
礼堂里空调冷气十足，这群尖子生们不负所望，在前面一位又一位校领导的又长又臭的没用的发言中精力十足，给足了情绪价值，把一圈校领导哄得找不着北，原定八千字的发言稿一下子在台上砍了一半多，常年的老寒腿也不抖了，上台下台都健步如飞！
一场“高考动员大会”硬生生地变成了相声大会，台上台下堪称群英荟萃，老师们一开始还想压压，中间一堆高三的也加入其中，实在是管不住这群“泼猴”。本来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人外有人，终于到了压轴的高三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夏柒，结果他还没上场呢，台下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甚至玩起了声浪传递大赛，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各来了一轮，乱七八糟的喊声口哨声此起彼伏，比花果山还吵，教导主任在那儿吹胡子瞪眼，本来想冲上台去拿起麦克风好好治治这群“泼猴”，却被笑眯眯的校长给拦下了。
夏柒终于上台，底下众人中，以‘号子’哥为首，他的狐朋狗友们秒跟，以及高二的尖子生们阵后辅助，什么“哥哥你谈恋爱吗？”、“夏哥我要给你生猴子”、“拜一拜附中考神夏哥，保你每年高考480！”诸如此类的表白应援声一窝蜂的全上了，但在夏柒举起话筒要开始说话时又统一的销声匿迹，堪称井然有序。
明亮堂皇的礼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夏柒身上，灯光照耀下，明明只是一身简单的蓝白运动校服，短袖扣子松松垮垮地扣到了第二颗，额前碎发在低头时刚好挡住眉毛，他看着底下坐着的同班好友们，视线又扫过一圈其他班级年级的校友们，刚刚看着他们闹了那么一通，一个个嘴角还没完全憋住笑，尤其是‘号子’哥，一看就知道还憋着坏没使，于是他嘴角勾起一瞬，在这“汹涌”的寂静中开始自己的演讲：“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夏柒，来自于附中高三七班......”
等候已久的“惊喜”终于来到，在演讲进入到尾声之时，台下中间高三七班的位置出现一阵骚动，‘号子’哥蛄蛹来蛄蛹去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台上夏柒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正要走出话筒台对所有人表达感谢，然后一阵喧哗声响起，他抬头看去，高三七班最中间一排的人全部消失，一窝蜂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观众席最后空着的两排，站在至高点，牵着一条长长的横幅：“热烈祝贺高三七班夏柒同学成功签约‘人民军大’！愿他一生顺遂，起落平安，好运缠身！-- 来自高三七班全体师生”
说实话，这一出放在外面实在是有些高调又莫名尴尬，但在场的人都正逢少年意气时，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只感叹于这份十足的真心，弥足珍贵。
夏柒在台上怔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所有，无奈偏过头去笑了，然后珍而重之地对着所有人弯腰鞠躬。
附中207届的“高考动员大会”开得欢天喜地、别开生面，热闹来又热闹去，观众席最前面的校领导们满眼笑意看着这样一群活蹦乱跳的学生们，被退休返聘的老校长用他的DVD记录下来一张张青春肆意的笑脸，然后转头对旁边的附中荣誉校友之一道：“看着这群学弟学妹，有没有后悔自己当时跳得太快没好好享受高中生活了？”
附中荣誉校友--林沔学长点点头，在这满场热闹中最后只记下那道意气风发的背影，回答说：“确实，高中生活实在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往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