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怪梦 ...
-
夜晚是被黏腻的触感拽醒的。
沈倦玖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正落在他锁骨凹陷处，像一汪融化的银。他抬手抚过颈侧，指尖还残留着某种湿滑冰凉的错觉——不是真实的触碰，更像沉在梦里时，被无数滑腻的、带着微腥气的触须缠上咽喉，那些无意义的、仿佛贴着耳膜喘息的呓语还在脑仁里嗡嗡作响，软绵又带着侵略性，像有人用温热的呼吸反复舔过耳廓。
他坐起身，丝绸睡衣的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肩头流畅的线条。窗外的蝉鸣正盛，夏夜特有的湿热空气裹着草木香涌进来，驱散了梦里残留的暧昧又诡异的黏滞感。沈倦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落地镜前。
镜中的青年刚睡醒，眼尾泛着点薄红，长发松松地垂在颈后，几缕碎发落在额前，遮住了眉骨下那双眼总是显得过分清亮的眸子。他不算矮，身形是恰到好处的匀称，脱下睡衣时能看见脊背清晰的沟壑，不是那种贲张的肌肉，而是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每一寸线条都透着内敛的力量感——是常年练游泳养出来的肌肉，穿衣服时显瘦，脱了才显露出藏在布料下的紧致。
他对着镜子抬手，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唇角。梦里的呓语似乎还在舌尖打转，软得发腻，可他清醒地知道那只是梦。
“真是奇怪。”
他喃喃自语，他确实有点病，虽然因为之后的时间因为各种原因没去诊断但也不至于天天做离奇黏腻的梦，而且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枯做了一会，发现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索性爬到床上梦周公去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跳跃的名字是“陆则”。沈倦玖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接起，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微哑，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得发沉：“醒了？”
“刚到你家楼下，”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穿好衣服，带你去买零食。”
沈倦玖笑了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停着辆黑色SUV，驾驶座上的人影轮廓分明，正是陆则。他比沈倦玖高大半个头，肩宽腿长，站在人群里总是扎眼的存在，偏偏看向自己时，眼神里总带着种不自知的专注，像盯着什么稀有的珍宝。
“知道了，”沈倦玖应着，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窗帘的流苏，“等我十分钟。”
挂了电话，他打开衣柜挑衣服。选了件浅灰色的宽松T恤，领口是微敞的V型，刚好露出一点锁骨，下身配了条水洗白的牛仔裤，裤脚随意地卷到脚踝，露出线条干净的脚踝骨。换好衣服去洗漱，对着镜子抹了点薄荷味的唇膏，那点刚睡醒的慵懒气里，便多了点清冽的少年感。
下楼时，陆则已经倚在车边等他。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利落的短发，看见沈倦玖出来，原本随意靠着车身的姿态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目光从他发梢扫到脚踝，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上车。”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语气是惯常的简洁，却在沈倦玖弯腰进去时，伸手挡了下他的头顶，怕他撞到门框。
沈倦玖坐进车里，鼻尖立刻萦绕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陆则车上常用的香薰味道。他系安全带时，陆则已经绕到驾驶座坐进来，伸手替他把安全带拉得更紧了些，指腹不经意擦过他的腰侧，沈倦玖微微瑟缩了一下，抬眼时撞进陆则的眸子里——那里面盛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像夏夜的深潭，沉得很。
“又做什么梦了？”陆则发动车子，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上，语气却像是随口提起。
沈倦玖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笑了笑：“忘了，乱七八糟的，好像有很多……滑滑的东西。”他没说呓语，也没说那种诡异的亲昵感，只是含糊地带过。
陆则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点不赞同：“以后再做噩梦，给我打电话。”
“好啊。”沈倦玖应得轻快，转头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影婆娑，路灯的光晕透过树叶洒下来，在车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则比他大两岁，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护着他，明明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总把他护在身后。这种保护欲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变成了一种不动声色的掌控——比如记得他所有的喜好，比如知道他不吃葱姜蒜，比如会在他晚归时准时出现在巷口。
车子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陆则解开安全带：“坐着，我去买。”
“不要，我要自己挑。”沈倦玖推开车门跳下去，动作轻快得像只猫。陆则无奈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蹦蹦跳跳地冲进店里，身影在货架间穿梭。
便利店里的冷气很足，沈倦玖直奔零食区，拿起一包草莓味的软糖，又抓了袋柠檬味的薯片，转身时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是陆则跟了过来，手里已经拿了一盒他喜欢的酸奶，还有几包坚果。
“够了吗？”陆则低头看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零食上，眉头微蹙，“少吃点甜的。”
“就一点。”沈倦玖举起软糖晃了晃，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知道陆则不会真的拦着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不行，行动上却从来都依着他。
结账时，陆则把他手里的零食都抢了过去，自己拎着袋子，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住沈倦玖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大，温热干燥，把沈倦玖的手整个裹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沈倦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陆则的手指很长，指腹有薄茧，是常年打篮球磨出来的，而他的手更纤细些，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去夜市吗？”陆则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啊，”沈倦玖仰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想吃烤冷面。”
夜市离便利店不远，走路过去只要十分钟。傍晚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人懒洋洋的。陆则把零食袋换到另一只手上，腾出的手自然地搭在沈倦玖的肩上，隔着T恤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周围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偶尔有人会回头看他们——多半是在看沈倦玖，他生得实在惹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那总是上翘一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则的目光扫过那些视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把沈倦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干嘛？”沈倦玖察觉到他的动作，侧头看他。
“没什么。”陆则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小心车。”
夜市里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混杂着烟火气扑面而来。沈倦玖拉着陆则的袖子直奔烤冷面摊，老板是个爽朗的阿姨，看见他们就笑着打招呼：“小陆又带弟弟来啦？还是老样子？”
“嗯，多加蛋，少放辣。”陆则应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付款，目光却一直落在沈倦玖身上——他正踮着脚看旁边摊位的糖画，人实在是有点多，里三层外三层的，长发被风吹得拂过脸颊，他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垂，路灯的光落在那截耳骨上，像镀了层金。
陆则的喉结动了动，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对着那个背影拍了张照。
“你的烤冷面好了！”阿姨把做好的烤冷面递过来，陆则接过来，转手递给沈倦玖，又去买了杯冰镇的酸梅汤，插好吸管递给他。
沈倦玖咬了一大口烤冷面，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则：“你也吃。”
陆则没接，只是看着他：“你先吃吧，我不饿。”他好像总是这样，看着沈倦玖吃，自己就觉得满足了，然后又在沈倦玖解决不完的时候全部消灭掉。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沈倦玖吃得认真，偶尔抬起头，会发现陆则正盯着他看，眼神专注得有些过头。每次被他抓包，陆则就会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或者低头看手机，耳根却悄悄泛红。
“陆则，”沈倦玖突然开口，声音被食物堵得有点含糊，“你说……人会不会做很真实的梦啊？”
陆则抬眸：“比如？”
“比如……感觉很真实的触碰，还有声音，”沈倦玖舔了舔唇角的酱汁，“醒了之后，好像还在身上似的。”他没说那些触须和呓语，只是模糊地描述着，“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陆则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不好的梦？”
“也不算不好，”沈倦玖想了想，“就是……有点黏糊糊的，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说着，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指尖划过手臂，仿佛又感受到了梦里那种湿滑的触感。
陆则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像是在安抚：“别想了，就是个梦而已。”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要是再做这种梦，告诉我，我陪你。”
沈倦玖笑了，眼睛弯得像盛满了星光：“好。”
他低头继续吃烤冷面，没看见陆则落在他脖颈上的目光——那里的皮肤很白，因为刚才的动作，衣领往下滑了些，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陆则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很久，眸色沉沉的，像有什么东西在暗涌。
夜市的灯光越来越亮，人声也越来越嘈杂。沈倦玖吃完了烤冷面，又被陆则拉着去买了些章鱼小丸子和关东煮，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像只被投喂得满满的小松鼠。
回去的路上，沈倦玖走得慢，陆则就陪着他慢慢晃。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则的影子总是比沈倦玖的高出一截，微微倾斜着，像是在无声地守护。
走到沈倦玖家楼下时，陆则把手里的零食袋都塞给他：“上去吧，早点睡。”
“嗯，”沈倦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陆则拉住了手腕。
“沈倦玖，”陆则的声音有点低，“明天……一起去图书馆？”
“好啊。”沈倦玖笑得眉眼弯弯，“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楼下等你。”
陆则看着他跑上楼的背影，直到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灯，才转身离开。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点开了刚才拍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沈倦玖背对着他，长发被风吹起，路灯勾勒出他纤细的肩线，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陆则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那个身影，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而楼上，沈倦玖把零食放进冰箱，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好看见陆则的车缓缓驶离。他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刚才梦里的黏腻感似乎又回来了些，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带着微痒的暖意。
他甩了甩头，把这莫名的感觉归结为夜市的烟火气太浓。转身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微红，眼底还带着点笑意。
明天要和陆则去图书馆啊。
他对着镜子弯了弯唇角，没再去想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