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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day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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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之再一睁眼,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
整片天地不分彼此,汇聚成一道银河,通往未知的前方。
银河两边依序排列着与人一般高的镜子,沈行之看到,镜子里,都是他。
触手可及的那面映照出小学时的他,那时候和母亲两人挤在合租房里,连桌子都没有,只能趴在唯一一张小床上写作业。
他看见母亲为他举着一盏小灯,照亮书本,就像母亲为他拼命照亮的前路。
后来的那面,是初中时的他,那时一个小房间已经容纳不下他和母亲,因此办了住校。
母亲很拮据,总把钱的大头花在他身上。
为了分担母亲的辛苦,他拿着成绩单找那些有钱却学习差的同学家长,排班在休息时间帮他们补课。
得益于他优越的成绩和长相,很少受到其他人的刁难,但他无法理所应当地接受他人的帮扶,无法坦然面对他人怜悯的目光。
自尊和现实总是纠缠着,像要把他撕裂。
再往后走,是高中的他。
那时候大多数人青涩懵懂,向往恋爱,但家庭的负担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沈行之身上。
母亲这个时候就病了。
虽然她说让她自生自灭,但他无法不管。学习之余,他找了更多不同的兼职,勉力支撑。
校外,他分秒必争。校内,依然有很多女孩与他搭讪,向他告白,他只能苦笑着拒绝,说自己没有空闲时间想这些。
他何尝不想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开启一段校园恋爱。
但责任与对母亲的牵绊就像一把沉重的大锁,牢牢锁住他的心门,他谴责自己产生的一切优柔寡断,谴责一切感情的产生,久而久之,他也麻木不仁了。
只有在医院握住母亲苍白无力的手时,他才敢稍稍放纵自己,满心庆幸却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后来,他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
虽然他们一直过得很艰苦,但讽刺的是,他出生在全国最富有的城市,A城。这里的有钱人来来去去,这里的高楼鳞次栉比,属于他的却只有一张床的空间和母亲的羁绊。
他没有问过母亲,他的父亲在哪里。
小时候,母亲曾经叹着气提起过父亲,但最终也只是愧疚地看着他,三缄其口,不再多言。
这条路的最后一面镜子,映照出酒吧遇见沈言的那天。
那天医生告诉他,母亲需要做手术,这是一大笔开支。
沈行之这些年攒了些钱,其实并不差多少了。
但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这是一场豪赌。
晚上,他照例在酒吧端盘子。
反复思量母亲的手术与他们的未来,沈行之一时不查,慌神间,撞到一个陌生人怀里,他浑浑噩噩地道歉,语罢就想走。
没想到对方突然拉着他就吻了过来,这个吻中夹杂着酒的甜与辣,沈行之觉得他也醉了。
他已经无力再思考,这个人为什么要亲他。
他看着沈言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对方双眼紧闭,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沈行之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心就像裂开了一道缝。
男人又如何,责任又如何。
长久的压抑触底反弹,他疯了一样地回吻过去,对方的不回应更像一种对他疯狂的默认与准许。此时此刻,沈行之也闭上了眼,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种鲜活而激烈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了。
良久,沈行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就像一道无情的大手,抢走了他偷来的这一刹那。
是闹钟,他下班了。
如梦初醒,他猛地推开还在状态的沈言,简单收拾一下就匆匆离开。
他给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紧,要赶到下个场子赚钱。
在慌张的赶场奔逃中,他最后看了一眼沈言亮晶晶的眼睛与他绯红的脸颊。
轻笑了一声,沈行之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叛逆后的促狭与兴奋更多。
这是混乱的一天,对沈行之而言,他的感情终于从缝隙处溢出了,心没那么涨痛了,能够呼吸了。
对沈言来说,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了,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如此渴望接触,如此渴望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那天之后,沈言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下来和朋友们继续玩了。
找了个借口躲到厕所里玩手机,也冷静不了。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沈行之精致的五官,柔软的嘴唇,还有他接吻时的兴奋与激动。
整个人燥得没办法,把手机往口袋一摔,沈言摸着自己的唇,想着沈行之,又摸着自己狂跳不止,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心,他真的就这样爱上了一个陌生人吗?
就这样被一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勾走了魂,未知底细却渴望他的全部。
沈行之看到这里,突然,天旋地转,他回到了别墅里。
这种时空的跳跃让他恍惚了几秒,回神后,眼前是沈言紧张的脸,他在问自己怎么了。
沈行之内心那种想要疯掉的叛逆瞬间上涌,他又狠狠地吻了沈言。
今晚的那条身份信息刺痛了他,他会抛弃沈言吗,不会。
沈言一直都是他情感的唯一出口。只有在他身边,他才觉得自己是动态的,是活着的。
镜中往,也是镜中网。
他是沈行之,他是一个真实而生动的人,他不能再是孑然一身的9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