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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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箫在溯业阵中强行稳住心神，扫视四周。他并未追随“真龙”所凝视的方向，而是猛然转向相反处，根据这几年清除咒怨的经验，他觉得那里恐怕是破阵的关键。
他下定决心后快步前行，周围的景象果然开始诡异流转：血色的天空坍缩成暗流，跪拜的群众先是变成怨灵后是化作飘散的灰烬，脚下的石板路竟扭曲成蜿蜒的蛇鳞纹路。当他踏出最后一步时，眼前的煞气骤然散开，露出一座诡谲的纸糊宫殿。
宫殿的梁柱用泛黄的符纸折叠而成，瓦片则是燃烧过半的冥钞，殿门上的兽首衔着写满咒文的布条。微风拂过时，整座建筑发出簌簌轻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而宫殿正中央，一枚被黑色锁链缠绕的青铜铃铛悬浮半空，铃身不断渗出暗绿色的雾气——那正是溯业阵的阵眼。
就在蓝箫即将触碰到青铜铃铛的刹那，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蓝箫当机立断对那些泛黄的符纸梁柱祭出雪照灼，符纸上浮现出暗金色咒文，冥钞瓦片无风自燃，化作漫天飘散的灰蝴蝶。殿中央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锁链寸寸断裂，暗绿色煞气如浪潮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底升起的猩红雾气。
雾气中渐渐显露出五个扭曲人影：一名额头烙着六枚戒疤的枯瘦男子身披鎏金袈裟，袈裟下摆却绣着五爪金龙纹；四个女性身影以额触地，老妇人的脊柱弯曲成诡异角度，三个少女的脖颈后都浮现着与洛颐如出一辙的青色蛇鳞。她们跪拜的中央，一件绣满饕餮纹的龙袍正自行悬起，如同活物般裹住男子的身躯。
“摩煞的...真身？“蓝箫的明力护盾突然迸发粉芒，这异常变化让他心头骤紧。那些粉色光晕在雾气中凝结成霓裳般的薄纱，竟与宫殿穹顶垂下的咒文布条交织成后服纹样。他这才惊觉，自己每踏出一步，地面就浮现一朵血色莲印——仿佛某种古老的加冕仪轨正在借他的身躯完成。
男子头顶三尺处的空气突然扭曲，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冻结，先皇的石雕不知何时立于宫殿中央，它的面部已然裂开，露出内里蠕动的黑绿色煞气，石质的身躯缓慢地弯曲，双臂僵硬却坚定地捧起一顶沉重的冠冕，朝着那戒疤皇帝的头顶降下。冠冕上嵌着一颗黯淡的明珠，其内似有龙影游动，却始终不得圆满。
蓝箫心念电转，强忍剧痛从袖中抽出一道古朴卷轴，此物为松雪法门特有的“显性画卷”，此物可映照煞气源头，理清怨念本质。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将开启的符文强行画于启动阵眼上，画卷徐徐展开。刹那间，煞气如墨般晕染画卷，一条扭曲的龙形图腾浮现其中，笔触潦草而狰狞，仿佛被某种执念所困，不得解脱。
随着画卷越来越疯狂地蠕动，图腾渐渐清晰，显露出龙族毕生追寻之物——龙血明珠。传说此珠可点燃龙族血脉，激发真龙之力，助其称霸天下。然而图腾中的明珠却被煞气侵蚀，始终无法真正点亮。
蓝箫心中雪亮，原来摩煞的执念，竟是以洛颐的怨恨为引子附存于世间，真正的核心是源自龙族未竟的野心！它被困在虚幻的王朝幻象里，渴求明珠加冕，却永不可得。
“若要破阵，需先让它‘得偿所愿’……”蓝箫暗叹。在这虚幻的溯业阵中，唯有完成摩煞的执念，使其圆满，方能真正净化煞气。
他目光一凛，猛地将画卷掷向空中，卷轴燃烧，化作炽白明焰。画卷焚毁的刹那，那颗黯淡的明珠突然震颤，似有龙吟回荡。
可就在此时，石雕先皇的冠冕骤然压下，摩煞的蛇形本体猛然嘶吼，整座宫殿轰然坍塌！纷纷扬扬的灰末从天而降，然而在明力形成的防御罩中，蓝箫并没有被伤到。
他抓紧时间回想，从刚刚画卷中龙族图腾所呈现的方位来看，应当在宫殿的东南方向开始复现整个点亮明珠的真实事件开始，如今他带入的遗迹之主怕是当年龙族的龙后，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粉色光影，若有所思。疾步向东南方向山谷奔去的路途中，身上的粉色光影随着他的移动如纱般浮动，虽暗淡却仍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华贵气息。他心中明了，这大抵是凤族羽披的残影，遗迹之主当年或许正是龙族那位被遗忘的龙后。
山谷中雾气弥漫，隐约传来嘈杂的竞价声与鸟类的啼鸣。踏入谷口，眼前的景象令他一怔：无数鸟族灵魂化作半透明的人形，身着斑斓羽衣，排成长列站在高台之下。它们的脖颈、手腕、发间缀满璀璨的宝石与金饰，却在每一次转身时露出背后若隐若现的锁链痕迹。高台上，几名龙族虚影端坐，手持玉牌，冷漠地扫视台下，偶尔抬手点向某只鸟灵，后者便会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至龙族身旁，化作原形——或孔雀、或鸾鸟、或白鹤，它们的尾羽被强行拔下，嵌入龙族虚影的衣袍，而灵魂则被抽离，凝成一颗浑圆的魂珠。
“原来如此……”蓝箫握紧拳头。这哪里是选美会？分明是凤族被奴役的轮回之景！鸟灵们耳中回荡的“巅峰誓言”，不过是龙族用以操控它们的咒枷。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粉色光影，忽觉一阵刺痛——羽披竟无风自动，与谷中某处产生共鸣。
循着感应，蓝箫穿过拥挤的鸟灵群，来到山谷最深处的祭坛前。坛上悬浮着一枚残缺的赤红晶石，其内封印着一道振翅欲飞的凤凰虚影。晶石下方，密密麻麻的鸟灵名字刻满石壁，每一个名字都渗着血痕。
“龙血明珠需凤魂为引……”他恍然大悟。当年龙族为点亮明珠，不仅屠戮同族，更将凤族灵魂炼为薪柴。而此刻，祭坛上的晶石正是龙后残留的悲愿——她或许曾试图反抗，最终却同族皆陨，唯留一缕执念藏于羽披，等待有人揭开真相。
蓝箫深吸一口气，将羽披的光影覆上祭坛。霎时间，赤红晶石迸发刺目光芒，凤凰虚影长啸而出，谷中所有鸟灵同时抬头，锁链寸寸断裂！
只是在同一时间，人类的凄厉的惨叫在血雾中炸开，七八个低阶咒者在半空中被煞气凝成的鳞刃贯穿胸膛。他们破碎的护盾化作光屑，与喷溅的鲜血一同淋在蓝箫的羽披上，粉色残影顿时染成暗红。心性良善的蓝箫本来就因为凤族的凄惨遭遇十分愤怒，眼下同族被杀，心中不忍，瞬间被龙族的意识入侵，他瞳孔骤缩，龙族记忆如毒藤般扎进识海——百年前凤族围剿龙宫的景象骤然清晰：烈焰中坠落的幼龙、被生生拔除的逆鳞、那颗始终无法点亮的龙血明珠……
“原来……你们也配称冤魂？”蓝箫喉间滚出低笑。羽披突然无风自动，原本暗淡的粉色光晕竟与摩煞袈裟上的金龙纹产生共鸣。他抬手抚向高台立柱，掌心触及的瞬间，符纸梁柱的暗金咒文竟扭曲成锁链状，将挣扎的鸟灵们拖回祭台。
青铜铃铛的碎片突然凌空飞聚，在他头顶拼凑成残缺的冠冕形状。那颗黯淡的明珠虚影在其中翻滚，每一次闪烁都让蓝箫眼中的暗绿更深一分。
“以凤翎为芯，龙煞为焰——”他念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咒言，选美台下的蛇鳞纹路（突然活化，缠住鸟灵们的脚踝将其倒吊。羽衣燃烧的青烟汇向冠冕，明珠虚影竟开始泛出污浊的微光。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他低笑着抬手，羽披的粉色残影逐渐被龙息侵染，化作赤金交织的华贵袍服。台下鸟灵们惊恐的啼鸣在他耳中竟成了悦耳的颂唱。高台上，龙族虚影们齐齐跪伏，为首的祭司捧出一柄镶嵌明珠的骨杖，明珠内里黑雾翻涌，描摹出被污染的龙血明珠雏形。
“以凤魂为烛，燃我族圣火——”蓝箫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与千百道龙吟重叠。骨杖重重顿地，所有鸟灵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它们的羽衣燃起幽蓝火焰，灵魂被硬生生抽离成丝线，向着明珠疯狂灌注。明珠渐渐亮起，却泛着污浊的血色。
突然，一只白鹤鸟灵在魂飞魄散前挣扎着啄向他的手腕。剧痛让蓝箫恍惚了一瞬，羽披残存的凤族意志趁机震荡——他看见祭坛赤红晶石中的凤凰虚影正哀鸣着破碎。
“不对……这是……”他踉跄后退，龙族幻象骤然开裂。远处传来松雪法门特有的清心铃音，显性画卷的灰烬中竟浮起一缕雪色流光——那是他最初为破阵而埋下的后手。
霎时间，万缕雪色从袖口一齐飘出，那是未被完全焚毁的画卷残片。蓝箫忽然看见火焰中浮现龙后残影——她正亲手将明珠掷入深渊。
“不对……这是……”他踉跄跪地，冠冕虚影骤然开裂。
“摩煞……在利用我完成仪式！”蓝箫猛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骨杖明珠上。污浊的珠光突然凝固，内部浮现出另一幅画面：根本不是龙族屠杀凤族，而是当年的龙后为阻止明珠现世，亲自率凤族镇压了堕落的龙族祭司团！
他颤抖着捏碎符咒核心，所有加固高台的咒文反转成锁链，反而将龙族虚影钉死在原地。鸟灵们耳中的操控咒语终于碎裂，它们化作漫天流火，带着积压百年的怨恨扑向骨杖。
“不是复仇，是解咒！”蓝箫用最后的清明催动雪照灼，烈焰顺着锁链烧向明珠。在爆炸的强光中，他恍惚看见龙后残魂对他颔首，而羽披的粉色光影彻底消散，化作一只透明凤影冲霄而去。
火光中，无数的怨恨得到了释放，变成了咒怨最开始的形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