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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苏木=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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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站在镜子前系着衬衫扣子，手机亮起，已经七点半了。
餐桌上的早餐冒着热气，望着紧闭的房门，我叹了口气，在冰箱上面拿下便签和笔，留下一句“早餐记得吃！！！”
冰箱门上已经贴满便签，无一例外是我的笔迹——提醒苏木记得吃饭。
效果甚微。
我在一家心理诊所上班，工资待遇不错，够在这个繁华大都市养活我和苏木。
苏木很好养。他很少出门，偶尔会来接我下班，物欲很低，食欲也不高，除了喜欢囤很多零食。
我把苏木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里面全是时下新潮的款式。
苏木几乎都没穿过，他只喜欢他身上那件土里土气的格子衬衫，不论春夏秋冬。
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诊所、超市和家三点一线，雷打不动。
很无聊，我却很享受，因为我最大的乐趣，是工作一天后可以和苏木窝在沙发，看他喜欢的电影。虽然我不太懂里面的笑点，但是苏木每次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倒进我的怀里，我可以抱着他。
早餐还是一口未动，位置也没有改变。我在玄关换下鞋子，朝客厅走去。
垃圾桶满了，里面都是零食包装袋。游戏手柄、电影碟片散落一地，罪魁祸首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犹豫片刻，我从衣柜里拿出淡蓝色的小毯子——上面是苏木喜欢的卡通小狗，轻轻盖在他身上，盖住他的肚子。
好在屋内温度不低，窗户关着，但愿不会着凉。
简单收拾好客厅，我决定去洗漱。苏木睡着了，大概率不会醒，醒了也不一定会吃晚饭，今晚就不烧了。
毛巾盖在头上，发丝的水一滴滴滑落，弄得脸上痒痒的。
沙发上空荡荡，只剩毯子在原处，仿佛人是凭空消失的。
我正抬手准备擦头发，背后被猛地一撞，没站稳，往前踉跄一步。
我的腰被一双手环住了，那双手很白，没有血色。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好凉，摩挲着，试图将我的体温传递给他。
“苏木，下次要多穿一点。”
（二）
今天是休息日，天气也不错。久违地开了太阳，阳光透过落地窗，苏木整个人都染上金黄色的光晕。
他紧紧贴着落地窗向外看。我们的房子靠近市中心，外面除了高耸的建筑，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有苏木喜欢的溪流，没有苏木喜欢的高山，没有苏木喜欢的星空。
但他说：“这里有我喜欢的方自心。”
嗯，这里也有我喜欢的苏木。
我很少说“爱”这个字。我不清楚喜欢和爱的界限，担心喜欢少了，苏木感受不到；怕爱多了，苏木会有负担。
但如果苏木出现，喜欢和爱都是他。
我一步步靠近他，双手环住他瘦弱的身体，低下头靠在他单薄的肩上，埋怨道：“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
苏木怕痒，肩膀很敏感，不过他不会推开我，他会说：“你要好好吃饭。”
和苏木待在一起的时间会流逝的很快，像夏天湍急的河，我帮苏木挽起裤腿，看他撒欢着跳进河中，泼水、捞鱼。
这部电影我陪苏木看过不下五遍，里面的很多台词我都背熟了。有时苏木会手握拳，当作话筒递到我嘴边，让我背出下一句，乐此不疲。
我的记忆力很好，小时候很多事的细节我至今仍记得，都是关于苏木的。比如他会收集鞋底卡着的小石子，因为苏木说它们陪伴自己走过很长的一段路；乐于蹲在地上观察狗尾巴的绒毛，抬头，眨着眼睛问我：“明明和大黑的尾巴不一样，为什么还要叫狗尾巴草？”
大黑是他养的一只黄色土狗。
回忆往事，我不免想到青塘村，我和苏木出生的地方。青塘村起先很落后，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思想层面。前些年经济发展好起来了，家家都盖了新房。
不过我们很少回去，因为有关故乡的记忆，美好的部分很少。
我拍拍苏木的手臂，他的目光从电影上移开，落到我的脸上。
“前两天叶子给我发消息了。”
苏叶子，我们的发小，一个很仗义的姑娘。小时候的苏木很调皮，总趁着我不在欺负棚里的大鹅，结果被大鹅追着咬，叶子挺身而出，护住苏木，被咬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长大后，两人闹了矛盾，叶子发誓说这辈子都不要和苏木说话，我当然知道这是一句气话。很快我带着苏木离开村子没再回去，叶子则选择留下，没想到气话竟变成了事实。
“她要结婚了，你想参加吗？”
犹豫很久，苏木还是摇摇头，他想给叶子送祝福，可他不想回村子。
“好，那我们不去。我到时候和叶子说一声，再给她包个大大的红包。”
苏木抱住我的手紧绷着，“嗯，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三）
叶子突然造访，她的变化很大，眼角长了细纹，人也拘谨。
“自心哥，麻烦你还来接我。”
我在后备箱装着她带来的特产，这里离青塘村几百公里，幼年至交好友能来，我很感激，“不麻烦，你来我开心都来不及。”
“这次待多久啊？”
“我明早就走。”
叶子目不转睛盯着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这么急？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叶子没有说话，我不好多问。
到家后，我让叶子随意一些，为她倒了杯温水，问她想看什么电视，她说都可以。
我把遥控器递给她，朝房间走去。苏木堵着门，听到是我的声音，才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委屈巴巴的。
“真不出来？”
“不出，她说过不和我说话，我也不要和她说话。”
行吧，我想摸摸他的头，被他预感到了，灵活躲开，顺带把门锁上。
叶子转头，疑惑看着我，“怎么了？”
“没事。”
（四）
那是我见叶子的最后一面。
叶子死了，也是跳楼死的。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一个雨夜，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同村朋友告诉我的。
房屋隔音不错，但是我还是听到了雨声，雨水渗进泥土，叶子会被淋湿的吧。
苏木拉上窗帘，额头抵着我的胸口。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的，但他第一时间就察觉我情绪的不对。
我瞒不住他，告诉了他叶子的死讯。
“嗯，方自心，你会好好的，对吧？”
这是第一次我没回他，只是把他拥得跟紧，亲亲他细软的发丝。
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吧？苏木。
我们没去她的葬礼，而是故意错开时间，直接去见我们的朋友。
又是一个小小的土堆。
（五）
我坐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明明已经是最高层了，但是视野里还是一幢幢密不透风的楼房。
寒风裹着细雨，刮得脸疼。那天的天气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样，没有太阳，起了大风。
“方自心，你不要跳楼。”
不管我在哪儿，苏木总能精准找到我。
“为什么？”我抓住冰凉的水泥边缘，恍惚间像是摸到了那日沙砾的粗糙。
“因为砸在地上很痛。”
他的声音在发抖，我让他担心了。
“那你为什么要跳？你不是最怕痛吗？”
积攒了无数日夜的诘问，终是问出了口，我的心揪成一团。
“我没办法了。”
“苏木，我睡不着。”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灯光模糊。
我失眠很久了，每晚靠着安眠药勉强合眼。渐渐地，那些药成了摆设。
我想睡觉，可一闭眼，想到的是苏木躺在沙砾地上，腿脚扭曲，他流了好多血，浸红了周遭的土，他一定很痛，痛到连喊“方自心”的力气都没有。
我很早之前的确是心理医生，可医者不自医。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对，我的手会不自觉发抖，我写不出诊断书，我常常对着窗外发呆，于是很快我被辞退了。
后来去看医生，处方单上列着的，全是我曾经给患者开过的药，苦涩的药片抵在舌尖，我咽不下去，苏木。
苏木，那个夜晚，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这个样子，好像你的小土堆。
“方自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木陪着我，安慰我，不再牵着我，抱着我。
“你的选择里没有我。”
“对不起。”
“你有和叶子道歉吗？她当时说的是气话，”在知道你跳楼自杀后她哭了一整夜。
“她也要和我道歉，说自己会比我幸福，结果……”
“苏木，你有好好吃饭吗？”
“苏木，你知道狗尾巴草名字的含义了吗？”
……
“苏木，你喜欢这里吗？”
我没有问过他，自作主张带着苏木来到这儿，我是自私的，以为逃离那里，我们就能获得幸福。
我扶着平台，站了起来，眺望远处，身旁空荡荡。
（六）
我没有跳，处理完一切事情后，带着我最后一瓶安眠药，买了一张车票，目的地是青塘村。
我以为我不会再回到这里。
扪心自问，相比痛苦，我还是无法割舍青塘村。
因为我喜欢的苏木在这里。
苏木在哪儿，我的幸福就在哪儿。
爱苏木的路没有终点，死亡不是，不爱也不是，甚至我做不到不爱苏木。
苏木，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给我爱你的机会，谢谢你爱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