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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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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镜像对决
第三十一章断线杂波
连接是脆弱的，如同风中蛛丝。范楠舟的信号——那规律、清晰、带着明确意图的电子脉冲——是黑暗深渊中唯一的灯塔。宋世语将全部残存的意识都锚定在这微弱的韵律上，用它对抗药物残留的麻木，对抗“信标”紊乱带来的不适，对抗这片寂静空间逐渐复苏的系统压力。
“STANDBY POSITION”之后，信号短暂沉寂，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保持连接”脉冲，仿佛范楠舟在另一端紧张操作，消化信息，或准备下一步。
宋世语竭力维持着自身“信标”震颤与那外部脉冲的同步，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同时将所能感知到的自身状态——束缚、药物影响、可能的伤情、以及环境“静滞”但可能复苏的压迫感——压缩成最粗糙的感知“包”，笨拙地通过震颤幅度的细微变化“发送”出去。他不知道范楠舟能解读多少，只能尽最大努力。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这微弱的信息交换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刀锋上行走。周围空间的“场域”脉动确实在尝试复苏，那股非生物的、规律的压迫感时隐时现，如同沉睡巨兽不稳的鼻息。合成语音没有再次响起，扫描光线也未重启，但那种被系统“注视”的感觉，正随着场域的微弱波动，一点点重新渗入空气。
突然，范楠舟的信号变了。
持续的连接脉冲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急促、高频率的短脉冲群，重复了三次。宋世语瞬间警醒——这是警报！危险信号！
紧接着，一段新的、更复杂的节奏传来，这次伴随的不是简单的“嘀嗒”，而是仿佛直接印在神经上的、断续的、被严重干扰的词语碎片：
“…系统…恢复…检测…干扰源…定位…你…信号…暴露…”
信号极其不稳定，词语间充斥着刺耳的杂音和断裂。宋世语的心骤然沉到谷底。范楠舟在警告，系统正在恢复，干扰源（很可能就是范楠舟自己）正在被定位，而他们之间这脆弱的信号连接，已经暴露了！
几乎在理解这警告的同时，宋世语体内“信标”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紊乱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自由震荡”，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攥住、摇晃、注入强电流！一阵远超之前的、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神经的剧痛，从后颈腺体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在束带下剧烈痉挛！
外部范楠舟的信号，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不是减弱，不是干扰，是彻底的、干干净净的消失！连同那维持连接的微弱脉冲，一起湮灭在突如其来的、更深沉的寂静中。
断线了。
不是系统屏蔽恢复那种温和的压制，而是更粗暴、更彻底的信号湮灭。仿佛范楠舟那边的设备被瞬间摧毁，或者信号通道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掐断、覆盖。
而几乎在外部信号消失的同时，宋世语感觉到，那股原本只是微弱复苏、时断时续的非生物场域脉动，猛然增强、稳定了下来！不仅如此，其强度甚至超过了“静滞”之前的状态，并且带上了一种冰冷的、极具侵略性的“扫描”质感，如同无数道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皮肉，直刺他体内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正在剧烈紊乱的“信标”！
【干扰源外部信号已强制隔离。内部信标异常波动锁定。】合成语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冰冷，平稳，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之前的处理延迟和波动完全消失，系统似乎进入了某种更高级别的、高效的“清除与掌控”模式。
【检测到未授权外部神经信号渗透企图。触发‘净化协议’次级响应。】声音继续，不带任何情感，【开始逆向追踪外部干扰源物理坐标。同步启动对样本 Alpha-7 信标的深度镇静与神经信号剥离程序。】
深度镇静？神经信号剥离？
宋世语尚未从断线和剧痛中恢复，新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他们要干什么？不仅要镇压他，还要通过他的“信标”，反向追踪范楠舟？还要对他进行更彻底的“处理”？
他想要挣扎，想要再次制造“噪音”干扰，但这次，系统的反应快得惊人！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冰冷的麻痹感，从那些贴附在身体各处的电极点注入，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这不是简单的镇静，而是近乎神经阻断的强效压制！他的意识依旧清醒（或者说，被迫清醒），但除了眼球和呼吸肌，身体其他部分彻底失去了控制，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诡异、更加深入的感觉袭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抽离、被解析、被剥离的冰冷触感，顺着“信标”与神经系统的连接，反向渗透进来！仿佛有无形的探针，正在尝试读取、分离、甚至“剪切”他通过“信标”与范楠舟建立连接时产生的那些神经信号模式！
他们在利用他，作为反向追踪范楠舟的信标放大器和路径回溯器！同时，还要将他脑海中与这次连接相关的记忆、神经痕迹，彻底“剥离”或“覆盖”！
不！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绝不能让他们找到范楠舟！
宋世语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体被彻底禁锢，他只剩下最后一片未被完全侵蚀的领域——他自身的、混乱的、因为剧痛和强制镇静而更加难以控制的意识流。
他不再试图制造有序的信息或噪音。在神经阻断和信号剥离的双重侵袭下，那已经不可能。
他做了唯一还能做的事——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残存力量，所有的愤怒、绝望、以及对同伴最后一丝的守护之念，凝聚成一股纯粹而狂暴的、自我毁灭式的意念风暴，不再指向外部，不再试图沟通，而是狠狠撞向自己体内那个正在被系统利用、被反向解析的“信标”连接点！
就像用尽全力，去撕扯自己身上一根被敌人抓住、正在被用来追踪同伴的导线！哪怕会扯断自己的血肉，哪怕会引爆那导线连接的、不稳定的一切！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识层面一场彻底的、内爆般的崩解！
“信标”所在的位置，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但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感知的彻底碎片化！视觉、听觉、触觉、时间感、空间感、自我认知……一切都在瞬间崩解、混合、旋转！他“看”到了声音，“听”到了颜色，“感觉”到了冰冷的逻辑和滚烫的数字！范楠舟破碎的信号、合成语音冰冷的指令、孟颜夕苍白的脸、宋揽镜片后的目光、实验室的白光、黑暗的束缚……所有记忆和感知的碎片，被这股自我毁灭的意念风暴搅在一起，炸成一片混沌的、毫无意义的、高速旋转的意识残渣！
他不再是他自己。他成了一个由痛苦、噪音、碎片信息混合而成的、短暂的、失控的信号风暴核心。
【警告！样本 Alpha-7 信标出现不可逆过载崩溃迹象！神经信号剥离程序受阻！外部干扰源逆向追踪信号受到高强度污染噪音干扰！坐标解析失败！】合成语音的平稳终于被打破，带上了急促的警报音调，甚至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紊乱？
宋世语已经听不到了。他彻底沉入了那片自我制造的、毁灭性的混沌风暴中心。最后的意识残片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念头：
断了。
线断了。
追踪……应该……也断了。
范楠舟……安全……
孟颜夕……
……
……
混沌吞噬了一切。剧烈的神经痛楚、系统的强制镇静、自我毁灭的风暴……多重冲击下，他的意识终于不堪重负，如同超载的电路，瞬间跳闸，沉入了无边的、连噩梦都无法滋生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或者是“感觉”到）那冰冷而高效的合成语音，在遥远的地方，重新恢复了平稳，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净化协议次级响应部分完成。外部干扰源连接已强制清除并污染。样本 Alpha-7 信标严重过载，进入强制保护性休眠。神经信号剥离程序暂停。转入深度生命维持与观察模式。】
【‘噪音’污染数据已记录。行为模式‘自毁性信息阻绝’已归档。样本价值重估：极高风险，极高变异潜能。建议：转入最高优先级长期观察与可控刺激序列。】
声音渐渐远去，模糊，最终与那片降临的、绝对的黑暗融为一体。
断线了。
连接断了。
希望的火苗，在疯狂的自毁中，与追踪的危险，一同湮灭。
留下的，是一个被自身风暴撕碎、被系统判定为“极高风险”与“极高变异潜能”的、陷入强制休眠的残破意识，漂浮在冰冷的数据海洋深处，等待着不知是修复、是更精密的实验，还是彻底格式化处理的未来。
寂静，重新统治了这片空间。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再纯粹。
它浸透了自毁的硝烟，残留着断线前的杂波，以及一个被系统重新标记的、不可预测的变量，那沉睡风暴的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