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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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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团云,他的妻子。
他轻贱团云,冷待团云,已有两年。
季之唯坐起身来,闭上眼睛,一时间情绪翻涌如啸,久久无言。
身边自他跌倒,早守着一箩筐的小厮,见他醒来,一齐围上来唤:“二爷。”
人人瞧着紧张公子身体,私下交换眼神,在意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小命,嘴上说着老爷主母焦心不已,可室内除了仆人,主人家根本不见人影。
季之唯对此已是习惯了,伯爵府就是这个样子,金石灿烂本就伴随着疏冷凉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因着被他遗忘的一段回忆归了位,他忽地重新感觉到一种缠绵的痛感,很轻微,不至于让人受不住,却又分明存在,如一根卡在肉里很浅的小刺。
曾经,他以为遇上团云是他落了难。
现在才彻悟,那是他从荒芜死处逃了出去,干瘪五脏生出血肉来喘息了那么两息。
挥手叫仆从全部下去。
成群的医者也都屏退。
最近身服侍的小厮欲言又止,到底不敢违逆他半句,跟着出去煎药了。
季之唯躺下,头痛得厉害,无力顾忌,反复在床上辗转。
团云有孕了,不是他的,原本他是要去质问他,乃至于杀了他。
可现在,别说处置团云,他甚至不敢思索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正如他不敢回想上次见到团云都说了些什么再上一次又说了些什么。
一夜难眠。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放亮,季之唯双目赤红,推开了房门。
守夜的小厮看清他的模样骇了一跳,回话的时候半天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
“叫门房备车。”
“管家和账房去库房看单子,备一份重礼。”
“是。”
小厮全都应了,要走又被叫住。
“夫人……夫人在何处?”季之唯问。
在二公子的口中,极少提起那位人,必须要提也只以院落名代称,小厮一瞬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竟依然不知他在问什么。
“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老夫人免了请安事宜,这个时辰,想来应该还在安睡。”
他其实也不确定,二房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关注团云这个人,可这位‘夫人’不在自己的院落还能在哪儿呢?
答完,小厮退下。
季之唯在门口看天,等待小一个时辰,到底没有抬腿去往团云的院落。
万事完备,近晌午,季之唯出门——
去拜访崔见鹰。
崔见鹰家的门槛,他是极少去登的,几乎可做京内惊闻,此时也顾不得了。
赶得不巧,崔见鹰竟不在,管家说崔见鹰出门见客,归时不知。
季之唯一度当他是借口推诿,崔见鹰和他的关系正是这般反复不定,可下一刻管家又给了他酒楼地址,季之唯寻着找去,终于见着崔见鹰。
崔见鹰果然是在见客,请他进门的时候桌上摆着两只名贵茶盏,似刚结束不久。
见了季之唯,还没跟季之唯过嘴,已千里眼顺风耳一般知道了季之唯来拜访的事,对上眼就笑,丝毫不觉惊讶:“竟有风能把表兄这样的贵人吹到我这儿,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多么快的消息,他已经把整个盛京都抓在了手里。
崔见鹰比他还小一岁。
季之唯看着眼前这似鹰似虎的男人,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
他和崔见鹰是一同读过很长一段时间书的。
人多的地方龃龉就多,崔见鹰有个庶子充嫡子的特殊身份,再加上性情尖锐睚眦必报的性格,在一众贵族少年里十分不讨喜,他一个人遭讥讽孤立,却全不当回事,顶着众人嘲笑谄媚低贱不入流,也硬是要在当时还是皇子之一的陛下面前鞍前马后,俯首为犬。
当时他和崔见鹰还没有闹过,便是他也看不过去,去找崔见鹰。
崔见鹰的反应十分地大言不惭,回他反问:“表兄是看不惯我,还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毛遂自荐做给皇家做狗?”他感到一阵荒谬。
“嫉妒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嫉妒我能明目张胆的持刀向外。”
崔见鹰看着他,平视之中,又像临下俯视,令他铭记至今:
“其实你恨你嫡兄恨得要死了,他处处不如你,就因为出生比你早,什么好东西都被他占了去,你每次看到他那个废物样子都这么想,对不对?”
“你看,你连对着自己都不敢承认,我是真小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表兄,我看你像蛇,像鬼。你就是个敢做不敢认的伪君子罢了。”
伪君子,他可不就是伪君子么。
季之唯不再浪费时光,卸下假面,甚至尊严也可以不要,不在意手段,只要达成所愿。
“我妻团云……”开了口,后面的话便也没那么难了。
他简单扼要,直言诉求:
“是我丢失记忆苛待了他,他又心思纯净对人不设妨,一时受人蒙骗也是有的。我不怪他。”
“他那样的性格,心肠比棉花还软,必不愿意打去胎儿。”
“团云为我挚爱,我既与他有约就会原谅他,他的孩子我也可以当做自己的亲子来抚养,但奸夫——奸夫决不能留。”
季之唯说着,看崔见鹰,相隔多年,头一次剖腹唤他一声‘表弟’,许诺推心:“只要你帮我找到奸夫,什么条件都好说。”
崔见鹰停住动作,似有几个呼吸长,方开口:“当真?什么条件都可以?”
季之唯:“绝无虚言。”
崔见鹰点头,随后再次停住,接着,不受控一般突然发笑,明明不合时宜,却近乎喜笑颜开。
“那把你夫人嫁给我。”
崔见鹰说:“你与夫人和离,把夫人许配给我。”
“……”
什么。
季之唯没能理解。无法理解。
然而下一秒,崔见鹰的话又跟上来。
“表兄大德在身,又有仁又有义,愿意为崔某养孩子,可崔某哪能这样劳烦表兄,自己的儿女,还是自己来养吧。”
“表兄放心,我也知夫人的好,夫人心如赤子,世间难得,以后到我府上,必然捧于手心,爱如珍宝。”
“表兄啊表兄,实难不服。”崔见鹰笑而拱手,“表兄果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我是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