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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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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崔见鹰有了心尖宠。
因他没怎么刻意隐藏,一连数日下来,不少人都瞧出了端倪。
身边有没有伴儿,对于天枢卫这等特别职务上眼尖心细的手下们来说很易判断。
都是年轻精壮的汉子,头一个晚上有没有干某些事第二天一打眼就能明了,崔见鹰日日神清气爽的来,撩眼皮的时候凶悍中夹着半分松快慵懒劲儿,兄弟们一个对眼儿,就都知晓了。
再便是崔见鹰最近都不出去请客喝酒,了结掉手头的公务抬脚就走,近来还换了一双新靴子,不是天枢卫常购置的织造,自己不经意地透露出宝贝之意——遇到雨天竟着意不去踩水坑。
对比以往视外物如泥沙的崔总指挥使,属实可称明显。
到底是总指挥使的私事,且崔见鹰和陛下是天子尚在潜邸之时就已情谊甚笃的关系,这事无人专门上报。
可皇帝也不是个蠢人,自己盯崔见鹰几天,也觉出几分不对劲。
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由是下了朝到苗贵妃那里挠心肝地说起这件事儿。
“卿卿,你是最会看人的。”
苗贵妃是皇帝两年多前纳的妃子,说一声天子挚爱实至名归,虽只挂着贵妃名头,在皇帝心中却一早便是皇后的唯一人选,不过碍于群臣反对暂时不能册封,只等贵妃诞下子嗣便名正言顺地执掌凤印。
崔见鹰简在帝心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夫妻两个对崔见鹰皆是青眼相加,贵妃性格直辣爽快,一听皇帝背后这样嚼嘴惦记,当即兴致大发。
差人请了崔见鹰过来,打眼一看,贵妃笑得不成:
“哎呦!我还当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心里头有了人了!”
“这可不得了,满朝文武都拿你不成家当个话柄,我也道咱们崔大人是个百花心肠,原来是还没碰上正主儿,谁再说崔大人是笑面薄情郎,本宫做主打烂他的嘴!”
贵妃一笑,皇帝就跟着笑,笑完眨眼看贵妃,想问。
贵妃却不看那急猴天子,只看崔见鹰腰间挂着的香包,“好精致的针线,绣了个雄鹰绣样,正配你名号,可见用了心。”
“崔大人也不差,往日里连个玉佩也不见,一个荷花色的香包倒明晃晃别在腰上。”
崔见鹰笑行一礼,赞贵妃娘娘耳聪目明。
皇帝陛下看着那香包,及至此时,可算是彻底通透。
来到身边围着崔见鹰绕了两圈,忍不住笑骂:“朕要不问,你还不说了。”
又问:“是哪家的小姐郎君?打算何时迎娶?”
崔见鹰当时笑而不答,待到出了宫,自己倒在心里想这话。
何时迎娶团云,皇帝陛下倒真提醒了他。
说实话,去成衣店里淫人妻子的时候,他是从未想过迎娶这件事的,他原本就没有迎娶任何人的打算。
后来将团云弄到佛寺里姘居,他也难说自己有此想。他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磊落好人。
可如今他得了团云在手里,每日捧着个眼珠子似的看守滋养,唯恐磕了碰了,白天教人读书识字开阔见识了解世价,以便团云知晓来日如何当得一方当家主母,夜里头殷勤耕耘,将一个小青果子培育的甜美可人汁水淋漓。
他养出个聪慧机敏举一反三花神仙子般的小郎,自己尚且不悦于不能拿到人前示人炫耀,难道让别人捡现成的不成?
回了府衙,领上下属,出去抄家。
今日,他手上又过百口人。
他是一头恶名在外的朝廷鹰犬,实话矣。
收获甚丰,有两件名贵珍珠串成的珍珠衫未上账面,一件崔见鹰差人送到宫中,赠予陛下贵妃。
另一件自己收了。
这一两年河运不平,南方的上品珍珠送到京中可卖出天价,一颗足够寻常百姓一家老小血汗拼劳几十年,这一件珍珠衫用珠上千颗,颗颗饱满光泽,在顶尖那层贵人眼中也是稀罕物件。
他准备送给团云。
白皙柔美的小郎,是该有这么一件珍珠衫的。
用雕花点银盒子收了,崔见鹰带了礼物回程。
来到佛寺后院小马,被他安排在这里看守的小厮立即迎上来,唤:“大人!”
崔见鹰看他脸色焦急,沉下眉宇:“来了客?”
“是。”
“怎么不叫人去禀?”
“去了,与大人擦肩而过,没能碰面。”
崔见鹰举步进门,嘴上问夫人可是受了委屈。
话未尽,被小厮快走两步追上,匆匆交代:“大人,夫人不在里头!此时已然归家了。伯爵府的主母带着家中女眷来礼佛,半个时辰前就将夫人接走了。”
崔见鹰停住,回头,“为什么缘由?”
“夫人不适生呕,有懂医术的沙弥在场把脉一断,说夫人身怀龙凤双胎,已经两月有余了!”
14:
龙凤胎。
两个孩子,就揣在团云的肚子里。
算算日子,正是团云离府之前怀上的。
伯爵府里上一代子嗣颇丰,到了这一代孙子辈的也不少,可全是庶子旁生,嫡子两人,嫡长子房里三个女儿,嫡次子季之唯夫妻不睦膝下空空,这龙凤胎里打底一个儿子,可算是钻了主母的眼,便是再不喜团云,府中众人还是炸开了锅,哄哄闹闹地四处将消息散扬开。
——不得了,峰回路转,二房今年竟然要添丁了!
府中人都迅速得了信儿,更不必说‘正主’季之唯。
消息到他耳中之时,季之唯和几个昔日国学同窗如今同在朝中为官的友人们聊到崔见鹰。
几人对崔见鹰近来的抄家事宜颇为不忿,纷纷斥之手段狠辣无情。
“他嘴巴一张,就将人合族打为贪官罪人,敢说没有夹掺私仇的缘故,百年的世家,竟倒在他的手里!”
“陛下对他宠信太过,纵得他无法无天!”
季之唯只听着,不搭腔,心中想若不是陛下私下授意,崔见鹰这把刀如何敢擅动。
可也并不为崔见鹰说话。
他与崔见鹰并非同道中人,少时学道统,长大入仕途,行事作风为人处世皆是南辕北辙。
始终没有明面上撕破脸,还保持节礼视为亲戚走动,已是他们之间能做到最好的伪相。
既然生来便是贵人,自当做尊严人行尊严事。
为着一时权力在天子跟前做狼犬,视百官为饵食,崔见鹰这样明白的真小人,季之唯不能为伍,只有避而远之。
季之唯想:大概庶子就是庶子,披上嫡子的名头也走不得正途。
便是这时,得到家中消息,长辈唤他回府。
问其原由,家仆不说,可面带着喜色,想来不是坏事,季之唯自那日在团云的床上醒来,又惊又怒,已有两月没有回府。当下也未多想,跟着一起回去了。
才进家门,便瞧着每个看见他的人都笑。
再走,还有平素爱来他家走动的亲戚迎上来拱手行礼:“二公子回来了,贺喜贺喜!”
“贺什么喜?”
季之唯想不到喜从何来。
亲戚失笑:“二公子还不知道?”说着看到一旁小厮给他使眼色,也知道自己这是破了口风,“嗐,怪我多嘴了。”
既然已经多嘴倒也不怕再说。
“府里夫人有孕在身,刚又请了太医来瞧,确诊是双胎无疑,还是一龙一凤,实在稀罕。”
“二公子平素不显,没想到是龙精虎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
什么。
季之唯恍惚耳鸣。
以至亲戚何时离去也不知道。
满心都是夫人有孕。那个他从乡下抬回来的团云,有孕?
怎么来的孕?
跟谁来的孕?
他季之唯虽然能行房,却不能令人有孕!!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天地之间唯他一个,因为查出他阳本不足的医者当时便被他勒令私下杀了。
他藏着这件事多年,万万没想到藏出了这样一件塌天的私情。
季之唯从一开始就对团云这个‘夫人’十分的不喜欢。
这人就像一根刺,将他原本该有的光明人生刺得千疮百孔。
他生来便聪慧,比嫡亲兄长处处强上一头,然因为生的晚,并无爵位可以继承,为此必得娶一位家风清正的名门贵女,夫妻一体,自立门户。
他也是实在配得上一位贵女的,无论容貌门户才学还是前途,他都可以如意挑选。
偏偏撞上路匪,撞上团云。
团云毁了他的人生,出身低贱与他难以匹配,又大字不通不识礼仪上不得台面令他在人前成为笑谈。
他憎恶他,可看在团云与他有恩,到底还是置于府中以正妻的尊位荣养他。
本以为团云虽贱,可至少算得纯真,不是一无是处。
却没想到这小郎竟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表子淫货,偷人偷到伯爵府,还胆大包天想栽在他的头上!
喜事?哪里来的喜事?
这该被千刀剁碎的贱人莫非以为自己能带着肚子里的两个小杂种鱼目混珠过上一生无忧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吗?
他真是做得厚颜无耻好大梦!
也算苍天不是全然无眼,让团云算漏了他!
季之唯抬起眼,眼底赤红,快步向前走。
忽然听到身旁一声疾呼,“二爷!”
砰——
季之唯失重后仰,身体发飘,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