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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锻炼成钢 ...

  •   第15章:成长蜕变
      【本章摘要】:文章讲述了三位年轻警察在昝岗派出所的成长历程。他们从最初的慌乱和青涩,到逐渐成熟和担当,经历了值班室里的“大脑”考验、专项行动的淬炼和火海中的生死考验。他们学会了分析情况、调配力量、保持镇定,并在复杂中找到头绪。他们明白了“大脑”不仅要有智慧,更要有担当;不仅要能发号施令,更要能扛起责任。他们用青春、汗水和热血,守护着昝岗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和谐。

      一:值班室里的“大脑”

      入警三个月后,陈所长在全所大会上宣布了一项新规定:我们三个年轻人,开始轮流担任值班组长。

      “值班组长,不是让你们当甩手掌柜,”陈所长的目光扫过我们仨,“是让你们在值班期间,当好所里的‘大脑’。值班室那部电话、那台对讲机,连着的是昝岗镇的平安。你们得把弦绷紧了,不能出半点差错。”

      值班室在办公室最东边,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一张掉漆的木桌,桌上放着一部黑色的手摇电话机,旁边是台无线电对讲机,机身有些斑驳,开关一拧,就发出“吱吱”的响声。墙角堆着一摞旧报纸,空气里总飘着股烟草味、油墨味和电话线的铜锈味,混在一起,成了值班室独有的味道。

      我第一次单独当值班组长那天,心里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早上接班时,我特意把警服熨得笔挺,帽子放在桌上,摆正了三次。坐在木桌前,手心直冒汗,拿起值班日志想写点什么,笔在纸上悬了半天,愣是没落下。耳朵却支棱着,像雷达似的,捕捉着屋里屋外的任何一点动静。

      院子里的老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我以为是有人来报案,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椅子带倒。段旭从外面巡逻回来,见我这模样,忍不住笑:“明森,你这是咋了?跟丢了魂似的。”我瞪了他一眼,嘴硬道:“别瞎说,我这是集中精神呢。”话虽这么说,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叮铃铃——!”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根针刺破了紧绷的神经。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手指都在发抖。

      “派……派出所吗?俺是昝岗村的老王啊,俺家跟隔壁老李家吵起来了,为门口那棵歪脖子树的树枝,都快打起来啦!”电话那头的声音急切而粗粝,还能听见隐约的争吵声。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您别着急,我们这就派人过去。您先劝着点,别真动手。”放下电话,我立刻拿起对讲机:“巡逻一组,巡逻一组,昝岗村三组有邻里纠纷,请立即前往处置,注意控制现场情绪,防止事态升级。”

      “巡逻一组收到。”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回应。

      我刚松了口气,对讲机又“吱”地响了:“值班室,值班室,我是巡逻二组段旭,在镇东头通往县城的岔路口,发现一辆无牌蓝色130卡车,停靠位置可疑,车上无人,周围有散落油污,”

      可疑车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偷来的赃车?还是司机去附近办事了?万一车里有什么违禁品呢?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打着转,像一团乱麻。我努力回忆着培训时讲的处置流程,拿起对讲机:“收到。注意观察,不要贸然靠近,先向周边群众询问一下情况,随时报告。”

      “明白。”段旭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副所长赵华甫就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后看文件,看似没抬头,却在我放下对讲机后,淡淡地说了句:“明森,邻里纠纷看着小,可处理不好,就可能结下仇,以后更麻烦。你得让出警的同志不仅要解决眼前的事,还得想办法化解矛盾。”

      我点点头,他又接着说:“那辆卡车,无牌、漏油,是有点可疑。但也别先入为主,说不定是司机车坏了,去修了呢。让段旭问问附近的人家,有没有见过这车什么时候来的,司机去哪了。要是长时间没人,再上报县局查。处理这种事,得稳,不能慌。”

      “是,周哥。”我心里一阵热乎乎的,刚才的慌乱也消了不少。原来他一直在留意着我,关键时候给我指了条明路。

      没过多久,巡逻一组回话,说纠纷已经调解好了。原来老王家的树枝伸到了老李家院子里,老李嫌挡光,就砍了几根,老王不乐意,俩人就吵了起来。民警去了,先听俩人把话说完,再劝他们:“都是邻居,一棵树而已,犯不着伤和气。树枝挡光,好好商量着剪剪就行,别自己动手。这样,让老王以后修剪树枝时多注意点,别伸到李家院子里,老李呢,也别再私自砍了,行不?”俩人听着在理,也就不吵了,还互相道了歉。

      段旭那边也有了消息,说向附近村民打听了,那车是邻村一个村民买的二手车,还没来得及上牌,早上开车去县城拉货,半路上车坏了,司机去镇上找修理工了。虚惊一场。我在值班日志上记下处理结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原来当这个“大脑”,不仅要会发号施令,还得懂人心,会权衡,这学问大着呢。

      段旭值班那次,处理得可比我老练多了。那天傍晚,天刚擦黑,值班室的电话响了,一个女人带着哭腔:“派出所吗?救救俺的孩子!俺五岁的儿子下午出去玩,到现在还没回家,找遍了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几乎说不下去。

      段旭当时正趴在桌上啃馒头,一听这话,立刻放下馒头,拿起听筒:“大姐,您别急,慢慢说。孩子叫什么?穿什么衣服?最后在哪儿见的?跟谁一起玩的?”他的声音沉稳又温和,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女人的慌乱。

      女人抽抽噎噎地说,孩子叫小宝,穿件红色的小褂子,蓝色裤子,下午在村口的晒谷场跟几个小孩玩,后来其他孩子都回家了,就他没回来。家里人找了快俩小时,附近的亲戚家、村头的池塘边都找了,就是没影儿。

      段旭一边记着信息,一边安慰她:“大姐,您放心,我们马上就去找。您先发动家里人,再去村里的大喇叭喊喊,让大伙儿都帮忙留意着。我们这就派人过去。”放下电话,他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干脆利落:“巡逻一组,立刻以昝岗村晒谷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搜寻,重点看村口、河边、柴房这些地方,找一个穿红褂子、蓝裤子的五岁男孩,叫小宝。”

      “巡逻二组,去昝岗村,联系村干部,用大喇叭广播孩子的特征,让村民帮忙寻找。再问问跟小宝一起玩的孩子,最后见他在哪儿。”

      “明森,准备好孩子的特征信息,要是半小时内找不到,就上报县局,请求周边乡镇协助。”

      一连串的指令清晰有序,值班室里,对讲机的呼叫声、电话铃声、段旭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紧张却不混乱。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暗暗佩服。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仿佛胸有成竹。

      王指导员走了进来,见段旭有条不紊地调度,赞许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在旁边坐下,默默地陪着。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对讲机里传来巡逻二组的声音:“值班室,值班室,孩子找到了!在邻村他同学家,玩累了睡着了,他同学家大人没注意,没跟我们说。现在孩子没事,我们这就送回去。”

      段旭长舒了一口气,拿起对讲机:“好!把孩子安全送到家,安抚好家长情绪。大家辛苦了。”放下对讲机,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后背的警服也湿了一片。刚才那股镇定,原来是硬撑出来的。

      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又打来电话,在那头千恩万谢,说孩子平安回来了,她的心总算落了地。段旭笑着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看好孩子,别让他跑太远。”挂了电话,他才拿起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口,却发现馒头已经凉透了。

      事后,王指导员在会上表扬了段旭:“段旭这次处置很到位。面对这种紧急情况,他能沉得住气,调度有方,既安抚了家长,又调动了各方力量,还及时做好了上报准备。这就是值班组长该有的样子——心里装着事,手里有办法。”

      段旭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其实当时心里也打鼓,就怕孩子出事。但想着自己是值班组长,要是我慌了,其他人就更没主心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脑子里就想着,下一步该干啥,再下一步该干啥。”

      刘长坡值班时,也遇到过一次棘手的事。那天中午,太阳正毒,电话响了,说镇外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拖拉机和自行车碰撞的事故,有人受伤了。

      刘长坡问清了地点和大致情况,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只派巡逻队过去。他拿起电话,先打给了镇卫生院:“张院长吗?镇外往南的公路上,有起交通事故,有人受伤,麻烦你们派辆救护车过来,越快越好。”挂了电话,他又用对讲机呼叫巡逻队:“巡逻三组,立即赶赴镇外南路事故现场,保护现场,疏导交通,看看伤员情况,先做简单处理。”然后,他又拨通了县局交警队的电话,报告了事故情况,请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等我们赶到现场时,巡逻队已经把围观的人劝开了,用警示带拉起了警戒区。卫生院的救护车也到了,医生正在给伤员包扎。刘长坡站在路边,指挥着过往车辆绕行,额头上全是汗,警服湿得能拧出水来,可他一点也没顾上擦。

      后来,伤员因为救治及时,没什么大碍。交警队的人来了,看到现场保护得很好,事故双方也很配合,直夸我们处置得当。

      陈所长在总结会上说:“长坡这次做得好。他知道,交通事故不是光靠我们派出所就能处理好的,得跟卫生院、交警队配合。这就是协同作战的意识。我们 基层民警,不能单打独斗,得知道什么时候该自己上,什么时候该请帮手,这样才能把事办得又快又好。”

      一次次值班,就像一次次考试。我们在值班室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学着分析情况,学着调配力量,学着在慌乱中保持镇定,学着在复杂中找到头绪。慢慢的,我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段旭的调度越来越从容,刘长坡的考虑也越来越周全。我们渐渐明白,陈所长说的“大脑”,不仅要有智慧,更要有担当;不仅要能发号施令,更要能扛起责任。

      值班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那部手摇电话,那台对讲机,成了我们最亲密的伙伴。它们见证着我们的慌乱与镇定,也记录着我们的成长与蜕变。而窗外的老槐树,依旧在风里摇晃着枝叶,像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也像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二:专项行动的淬炼

      除了日常的值班备勤、处理警情,我们还投身于一波接一波的专项行动中。这些行动,像是在特定的熔炉里,对我们进行着针对性的淬炼,让我们在不同的领域快速成长,褪去青涩,添上坚韧。

      夏季的治安整治,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大熔炉”。那时节,麦子刚收完,玉米正蹿苗,田野里一派生机勃勃,可也正是盗窃、流氓滋事这些“蟊贼”活动的高发期。陈所长在动员会上说:“天热了,人的心火也旺,咱得给老百姓看好家、护好院,让他们能踏踏实实过个安稳夏天。”

      整治行动的重点是夜间巡逻。我们把所里的人分成三个组,每组带着手电筒、橡胶棍,骑着那两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偏三轮摩托车,还有一辆借来的旧自行车,在镇里的大街小巷、村头村尾转悠。

      夏夜的昝岗,热得像个蒸笼。白天被晒透的土地,到了夜里还在散发着热气,连风都是热的,吹在脸上黏糊糊的。我们穿着长袖警服,不一会儿就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又闷又痒。可谁也不敢脱,一来是纪律,二来是田埂上、草丛里全是蚊子,一叮就是一个大包,穿着衣服还能挡挡。

      段旭最怕热,每次巡逻回来,警服都能拧出水来,他总说:“这哪是巡逻,简直是蒸桑拿。”可抱怨归抱怨,一到点,他准第一个跳上摩托车,手里的手电筒照得老远,生怕漏掉一点可疑情况。

      有天夜里,轮到我和老李师傅一组。我们骑着偏三轮,在田埂上慢慢走着。 月光洒在刚收割完的麦茬地里,白花花的一片。突然,老李师傅喊了一声:“停!”我赶紧刹车,顺着他手电筒照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麦秸垛旁边,有个黑影在动。

      “谁在那儿?”老李师傅大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那黑影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我们赶紧追上去,没跑几步就把他摁在了地上。原来是个邻村的年轻人,想着夜里没人,来偷点麦秸回去当柴火。

      人赃并获,那年轻人吓得直哆嗦,说自己是一时糊涂。老李师傅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叹了口气:“年轻人,手脚勤快点,啥挣不来?非要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丢了人不说,犯了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那年轻人低着头,眼泪都下来了。

      把人带回所里,按规定做了笔录,通知了村干部和他家人。第二天,他家人来把他领回去,还送来了一筐鸡蛋,一个劲地给我们道歉。老李师傅把鸡蛋退了回去,说:“鸡蛋我们不能要,让孩子好好反省反省,以后走正道,比啥都强。”

      那次巡逻,虽然累,可当我们看到村民们窗户里透出的安稳灯光,听到他们熟睡的鼾声时,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段旭说:“咱流点汗算啥?只要老百姓能睡安稳觉,值了。”

      秋季的“缉枪治爆”专项行动,对我们来说又是另一番考验。那个年代,农村里散落着不少土枪、猎枪,有的是老一辈打猎用的,有的是家里传下来的,还有些是自制的“土炮”,用来吓唬野兽或者过年放着玩。这些东西,平时看着不起眼,可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行动开始前,所里开了专题会,陈所长拿着一份文件,严肃地说:“这些枪啊炮啊,就像定时炸弹,说不定啥时候就炸了。咱这次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炸弹’一个个拆了,让老百姓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们分成几个小组,挨家挨户地走访。一开始,不少村民不理解,觉得我们是没事找事。有户人家,男主人姓王,年轻时是个打猎能手,家里藏着一把老式猎枪。我们第一次上门,他就把脸一沉:“这枪是我爹传下来的,我都用了几十年了,啥事儿没有。你们凭啥要收走?”

      段旭脾气好,耐着性子跟他说:“王叔,我们不是要为难您。这枪放家里,万一走火伤了人,或者被不懂事的孩子拿去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您看新闻里,多少事故都是因为这玩意儿?”

      王大叔闷着头抽烟,不说话。我们也不急,坐在他家炕头上,跟他拉家常,说政策,讲案例。临走时,段旭说:“王叔,您再想想,想通了就去所里找我们。我们保证,绝不为难您。”

      过了三天,我们又去了。这次,王大叔的态度缓和了些,跟我们说起了他年轻时用这把枪打猎的故事,说打了多少野兔、野鸡,给家里添了多少荤腥。段旭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说:“王叔,您这枪法,真是厉害。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讲究保护野生动物,也讲究安全。这枪啊,也该‘退休’了。”

      那天,我们没劝成,但王大叔说:“你们说的,我懂。我再琢磨琢磨。”

      又过了两天,一大早,王大叔就背着那把用红布包着的猎枪,来到了派出所。他把枪往桌上一放,叹了口气:“你们说的对,安全第一。这枪放家里,我夜里也睡不安稳。交给你们,我放心。”

      我们给他做了登记,按规定发了奖励——一条毛巾和一个搪瓷缸子,上面印着“安全生产”四个字。王大叔拿着搪瓷缸子,摩挲着,说:“这缸子,我得好好留着。”

      像王大叔这样的,不在少数。有的是自己想通了送来的,有的是被我们磨了几次才送来的。也有不配合的,说啥也不肯交。我们就找村干部、找他的亲戚朋友帮忙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就只能按规定处理。但大多数人,在我们的耐心工作下,都愿意主动上交。

      有位姓赵的大爷,交枪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他那把□□,是他年轻时自己做的,跟着他几十年了,有感情了。他说:“这玩意儿,就像我老伙计。可留着它,确实是个祸害。上次我小孙子拿着玩,差点走火,把我魂都吓没了。交给你们,是对的。”

      我们把收缴上来的枪和弹药,集中放在一个铁柜子里,锁得严严实实。看着那满满一柜子的“家伙”,我们心里既沉重又欣慰。沉重的是,这些东西潜藏着这么多危险;欣慰的是,我们把这些危险消除了。

      到了冬天,年关将近,“防盗防骗”就成了重头戏。那时侯,老百姓一年的辛苦钱都攒着,就等着过年给孩子买新衣服、办年货。可总有一些不法分子,盯着这笔钱,要么偷,要么骗。

      我们针对农村的特点,编了些通俗易懂的宣传材料,还请镇上的小学老师帮忙,写成了顺口溜,印在红纸上,贴在村里的公告栏、电线杆上。段旭还自告奋勇 ,拿着铁皮喇叭,在集市上、村口宣讲。

      集市那天,人特别多,挤挤攘攘的。段旭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拿着铁皮喇叭,扯着嗓子喊:“乡亲们,老少爷们儿!快过年了,大家钱袋子可得捂紧了!”

      底下的人都笑了,有人喊:“小段警官,咋捂啊?”

      段旭也笑了,接着说:“咋捂?听我给你们说!陌生电话别轻信,说你中奖了,说你家人出事了,让你打钱的,全是骗子!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的都是陷阱!”

      “还有啊,出门走亲戚,家里门窗要锁好,现金别往床底下、柜子里塞,最好存到信用社去,安全!”

      “遇到有人跟你说,他捡到钱了,要跟你平分,让你先拿点钱抵押,千万别信!那都是圈套!”

      他的声音洪亮,说得又实在,老百姓都爱听。有个老大娘挤到前面,拉着段旭的手说:“小段警官,你说得太对了!上次我就差点被骗了,一个男的跟我说,他是我远房亲戚,来借钱,我差点就给了。后来想想不对劲,去问了村里的干部,才知道是骗子。”

      段旭说:“大娘,您做得对!遇到这种事,多问问,多想想,实在拿不准,就来派出所找我们,我们帮您参谋!”

      除了宣讲,我们还加强了集市和各村的巡逻,在信用社、供销社这些人多的地方,安排人定点值守。刘长坡心细,他发现有个陌生人,老是在集市上转悠,眼睛盯着别人的口袋和钱夹子,形迹可疑。他就悄悄跟了几天,摸清了那人的规律。在那人正要下手偷一个老大娘的钱袋子时,刘长坡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摁住了。

      人赃并获,那小偷还想狡辩,可围观的群众都看见了,纷纷作证。老大娘握着刘长坡的手,激动得直哆嗦:“小伙子,谢谢你啊!这钱是我给孙子治病的,要是被偷了,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刘长坡说:“大娘,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出来,把钱放好,多留意着点。”

      经过这大半年的专项行动,我们就像被打磨过的铁器,越来越锋利,越来越顺手。处理邻里纠纷,我们能三言两语说到点子上,让双方心服口服;遇到小偷小摸,我们能迅速反应,抓住现行;面对群众的疑问,我们能说得明明白白,让他们放心。

      陈所长看着我们的变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在全所会上说:“你们三个,刚来的时候,像三只嫩雏鸟,现在,翅膀硬了,能飞了。但记住,公安工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要想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警察,还得经过更严峻的考验。”

      当时,我们还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们身上,我们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严峻的考验”,什么是警察的责任与担当。

      三:火海考验

      深秋的昝岗,天已经凉透了。风从北边刮过来,带着一股子寒意,吹得路边的杨树叶子哗哗作响,一片片黄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铺了一地。这个时节,地里的活儿基本都干完了,老百姓都猫在家里,准备过冬的柴火,修补漏风的窗户,日子过得相对清闲。可谁也没想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值下半夜的班。前半夜,我在值班室的硬板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惦记着白天整理的那份户籍档案,总觉得有个数据没核对清楚,想着天亮了再去查查。迷迷糊糊中,刚要睡着,一阵急促得近乎凄厉的电话铃声,像一把重锤,猛地砸碎了夜的沉寂。

      那铃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就冲到了外间,一把抓起听筒,嗓子因为刚睡醒还有点沙哑:“昝岗派出所!”

      “派出所吗?不好啦!北山……北山着大火啦!好大的火啊,半边天都烧红啦!快来人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慌乱,已经变了调,带着哭腔,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和隐约的噼啪声。

      北山!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炸开了一样。北山是昝岗镇最大的一片山林,长满了几十年的松树,密密麻麻的,像一片绿色的海洋。山脚下,还散落着张村、李村、王村三个自然村,住着好几百口人。这要是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具体在哪个位置?火势多大?有没有人被困?”我对着电话大喊,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道啊……就看见火光冲天,风太大了,火蔓延得太快了……村里的人都在喊,乱成一锅粥了……”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就传来一阵忙音,大概是电话被什么东西砸了,或者线路烧断了。

      我扔下电话,对着里间大喊:“赵所长!北山着火了!火势很大!”同时,我冲到院子里,用力摇响了那个挂在老槐树上的铜铃铛。“铛铛铛……”尖利的铃声在夜空中疯狂回荡,刺破了宁静,也惊醒了沉睡的战友。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陈所长的宿舍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显然是和衣而卧,警服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他快步走到值班室,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眼神却异常锐利。“怎么回事?”

      “所长,北山大火,报警人说火势很大,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急得满头大汗。

      陈所长没再多问,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重拨了刚才的号码,没人接。他又迅速拨了张村村长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老张!我是陈永高!北山火怎么样了?村里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比刚才报警人还要急切:“陈所长!快来啊!火太大了!从西边烧过来的,风又大,松树全着了,噼啪响!村里已经能看见火苗了,不少人吓得往村外跑,乱得很!”

      陈所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对着电话大喊:“老张!你听着!立刻组织村干部,让村民往南边的开阔地转移,远离山林!特别是老人和孩子,一定要保证安全!我们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他转身对着已经从宿舍里冲出来的民警们大喊:“全体集合!”

      短短几分钟,全所的人都到齐了。段旭一边跑一边系着警服的扣子,领口还歪着;刘长坡手里拎着武装带,鞋子都没穿好,趿拉着;老张师傅、老李师傅这些老队员,也都一脸凝重,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临战的决绝。

      院子里,月光被浓烟映照得有些发红,空气里已经能隐约闻到一股焦糊味。

      “情况紧急,北山松林大火,风大物燥,火势蔓延极快,山脚下三个村子受严重威胁!”陈所长站在台阶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我命令:所有人,带上所有能用的灭火工具——扫帚、铁锹、水桶、灭火器,还有急救包,立即出发!”

      “赵所长!”

      “到!”赵哥往前一步。

      “你留下,立即向县局报告火情,请求消防队、附近乡镇的民兵支援!同时联系镇政府,启动应急预案,让他们组织人员、车辆支援火场!一定要快!”

      “是!”

      “其他人,跟我上车!”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冲进库房,扛起扫帚、铁锹,拎着水桶,一股脑地往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和两辆偏三轮摩托车上挤。我和陈所长、段旭挤在吉普车里,刘长坡和老李师傅他们骑偏三轮。

      车子刚发动,就听见赵华甫所长在后面喊:“带上手电筒!注意安全!”

      吉普车“呜”地一声,冲出了派出所的大门,朝着北山的方向疾驰而去。车 窗外,风越来越大,吹得路边的树枝疯狂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越靠近北山,空气中的焦糊味就越浓,远处的天空,那片骇人的橘红色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正贪婪地吞噬着夜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铁锹。段旭坐在我旁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神却很坚定。陈所长双手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车子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窗外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突然,段旭指着窗外大喊:“所长!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山林里,一道道火舌冲天而起,像无数条红色的巨龙,在风的裹挟下,疯狂地向前窜去。松树被烧得噼啪作响,巨大的火球不时从树上滚落,点燃了旁边的灌木和杂草,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

      “老天爷,这火也太大了!”开车的老李师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声音都在发颤。

      陈所长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了。

      终于,车子开到了山脚下的张村村口。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火借风势,已经从山腰蔓延到了山脚,成片的松树林变成了一片火海。烈焰腾起十几米高,疯狂地舔舐着夜空,把半边天都烧红了。松树燃烧的爆裂声、木材的噼啪声、风声的呼啸声、还有村民们的哭喊声、呼救声、牲畜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曲末日的悲歌,冲击着我们的耳膜。

      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呛得人直流眼泪,呼吸困难。热浪扑面而来,即使隔着几十米,也能感觉到皮肤被烤得发烫。村里的不少房屋已经被火星点燃,冒出了黑烟。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往村外跑,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背着老人,有的拎着简单的行李,哭喊声此起彼伏。

      “快!救人!”陈所长推开车门,第一个跳了下去,抓起一把铁锹,就朝着火场冲去。

      我们也立刻跳下车,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各自的战场。那一刻,所有的恐惧、犹豫都被抛到了脑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人,灭火,不能让火势再蔓延!

      陈所长站在村口一个稍高的土坡上,用嘶哑的嗓子大喊:“都听我指挥!段旭!”
      “到!”段旭浑身是劲,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你带三个人,跟村干部一起,负责疏散张村、李村、王村的群众!挨家挨户敲门,特别是老人、孩子、行动不便的,必须全部转移到南边的河滩开阔地!一个都不能落下!”陈所长的目光像钉陈所长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段旭脸上,“记住,先保人,再保物!”
      “保证完成任务!”段旭大吼一声,抓起手电筒,转身就钻进了浓烟弥漫的村子。

      “刘长坡!”
      “到!”刘长坡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消防斧,指节都泛白了。
      “你带五个人,跟我上北山!联合赶来的村民,沿着山脊线开辟隔离带!砍树、清草,不惜一切代价,挡住火势向南坡蔓延!南坡下面就是三个村子,绝不能让火越过来!”陈所长的声音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工具不够就用手,用石头,必须守住!”
      “是!”刘长坡咬着牙,率先朝着火光最盛的山坡冲去,身后的民警和村民们紧随其后,发出震天的呐喊。

      “周明森!”陈所长最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沉甸甸的信任,“你留在村口指挥部,负责联络协调!用对讲机保持与段旭、长坡和我之间的通讯,随时掌握各点情况,及时向县局汇报火势和救援进展,调度后续赶来的支援力量!你就是我们在火场的‘神经中枢’,不能出半点差错!”
      “明白!”我用力点头,接过赵华甫所长从所里紧急送来的备用对讲机,感觉手里的设备有千斤重。这是比冲上火场更需要冷静和细致的任务,每一个指令、每一次通报,都可能关系到战友和百姓的生死。

      段旭那边的疏散工作异常艰难。村子里浓烟滚滚,能见度不足五米,呛人的烟雾让人喘不过气,眼睛被熏得直流泪。不少老人舍不得家里的坛坛罐罐,说什么也不肯走。段旭耐着性子,一边帮他们抢出贵重物品,一边苦口婆心地劝:“大爷大妈,命比啥都重要!房子烧了能再盖,东西没了能再买,人要是没了,啥都没了!快跟我走,到了河滩就安全了!”

      有位独居的孙大爷,八十多岁了,耳背,脾气还倔。段旭找到他时,老爷子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个旧烟袋,对着窗外的火光直发呆。“大爷!着火了!快跟我走!”段旭凑到他耳边大喊,嗓子都喊哑了。孙大爷却摆摆手:“我活了一辈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火,烧不过来!”

      段旭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窗外的火苗越来越近,房梁上已经开始往下掉火星。他不再多劝,一把扔掉手里的手电筒,蹲下身:“大爷,我背您走!您要是不挪窝,我就不走了,陪您在这儿!”说着,硬是把孙大爷往背上一扛。孙大爷在他背上挣扎着骂:“你这小年轻,咋这么犟!放下我!”段旭却一言不发,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了已经开始冒烟的屋子。

      刚跑到村口,一阵狂风卷着火舌“呼”地窜过屋顶,茅草瞬间被点燃,整个屋子很快就被火海吞噬。趴在段旭背上的孙大爷回头看着自家房子,突然就不骂了,浑浊的老眼里滚下两行泪,顺着脸颊滴在段旭的警服上,滚烫滚烫的。

      刘长坡和陈所长在北山开辟隔离带,更是在跟死神赛跑。松树林里的火像疯了一样,火舌顺着树干往上爬,发出“噼啪”的爆响,燃烧的树枝时不时从头顶坠落。他们必须在火势蔓延到南坡前,清理出一条至少十米宽的隔离带。

      刘长坡抡起消防斧,朝着一棵碗口粗的松树砍去。斧头落下,火星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他不管不顾,一下接一下地砍,汗水混合着烟灰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他就用袖子胡乱抹一把,继续砍。身边的村民们也被他感染,有的用柴刀砍,有的用铁锹铲,有的干脆用手拔草,手被划破了,鲜血直流,也没人吭声。

      突然,一阵风向突变,一条火蛇“嗖”地窜向他们刚清理到一半的隔离带,眼看就要越过防线。“快!用土埋!”陈所长大吼一声,率先抓起地上的沙土,不顾一切地扑向火头。刘长坡和其他人立刻跟上,用铁锹、用脸盆,甚至用手捧起沙土,疯狂地压向火苗。灼热的气浪烤得他们皮肤生疼,头发都被燎得卷曲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后退。终于,在他们的拼死扑救下,那股窜过来的火头被扑灭了,隔离带保住了!

      我守在指挥部,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各种消息:“段旭组报告,张村大部分群众已转移,还有三户没找到人!”“刘长坡组请求支援,隔离带东侧火势太猛,人手不够!”“县局通报,消防队还有十分钟到达!”

      我一边快速记录,一边协调:“段旭,重点排查村西头的老房子,那几户老人平时不出门!”“陈所长,镇里的民兵队已经出发,五分钟后到你那里!”“消防队,到达后请先支援南坡,那里离村庄最近!”每说一句话,我的嗓子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但我不敢停,也不能停。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消防队的高压水枪终于发挥了威力,一道道水柱射向火海,压制住了最猛烈的火势。赶来支援的民兵和村民越来越多,大家齐心协力,有的扑火,有的搬运物资,有的照顾转移出来的群众。

      当最后一处明火被扑灭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我走到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曾经郁郁葱葱的北山,变成了一片焦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冒着青烟的树桩;山脚下的村庄,有几户房屋被烧毁,断壁残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但当我看到河滩上那些安然无恙的村民,看到战友们虽然疲惫却带着笑容的脸时,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段旭的头发被燎焦了一绺,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像只小花猫;刘长坡的手上缠着脏兮兮的布条,血和灰混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陈所长的警服被烧了好几个洞,脸上布满了烟灰,却笑得像个孩子。

      “人都在吗?”陈所长沙哑着嗓子问。
      “都在!”我们齐声回答,声音虽然疲惫,却充满了力量。
      “群众呢?”
      “全部安全转移,没有伤亡!”段旭大声汇报。

      陈所长点点头,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明森,你这个‘神经中枢’,合格了。”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这场火,烧去了我们的青涩,也烧出了我们的担当。我们不再是刚走出警校的毛头小子,而是真正能为老百姓遮风挡雨的警察了。

      四:余烬中的成长

      大火熄灭后的几天,昝岗镇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北山的焦糊味还没散去,被烧毁的房屋冒着青烟,村民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着对未来的迷茫。我们没有时间喘息,清理火场、统计损失、安抚群众、排查隐患,一项项工作接踵而至,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所长把我们三个叫到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三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坐下吧,都累坏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眼里布满了血丝。我们三个这才发现,所长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烧伤,应该是扑火时被火星烫到的,却一直没吭声。

      “这场火,对我们来说,是场大考。”陈所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你们三个,都没掉链子。段旭疏散群众,果断坚决,保住了人;长坡开辟隔离带,勇猛顽强,守住了线;明森协调指挥,沉着冷静,稳住了局。”

      我们都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有庆幸,有自豪,也有对这场灾难的沉重。

      “但不能只看到成绩。”陈所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段旭,你在转移孙大爷时,太急躁了,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万一老人挣扎中摔倒,怎么办?做群众工作,既要快,也要稳。”

      段旭红着脸,点了点头:“所长,我记住了。”

      “长坡,”陈所长看向刘长坡,“你开辟隔离带时,太拼命了,不懂得保护自己。你是指挥员,要是自己倒下了,手下的人怎么办?勇猛不是蛮干,得有章法。”

      刘长坡攥紧了受伤的手,低声说:“是,所长,我下次注意。”

      “明森,”他最后看向我,“你在指挥时,有两次信息传递不及时,差点耽误了支援。作为中枢,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我心里一紧,确实,当时太紧张,有两次段旭汇报的村民转移情况,我忘了及时转告陈所长,幸好没出大事。“我明白了,所长,以后一定改进。”

      陈所长看着我们,叹了口气:“公安工作,就是在一次次教训里成长的。这场火,烧出了我们的短板,也烧出了我们的潜力。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松懈。”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跟着陈所长,挨家挨户走访受灾群众。有位李大妈,家里的房子被烧了,哭着说:“啥都没了,这日子可咋过啊?”段旭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大妈,别怕,有政府呢,有我们呢。房子烧了,我们帮您盖;东西没了,我们帮您凑。只要人在,啥都能重来。”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所里的人,帮李大妈清理废墟,又发动镇上的商户捐了些衣物和粮食。刘长坡则发挥自己会点木工活的特长,帮着村民修补被烧坏的家具。我负责统计受灾情况,上报给镇政府和民政局,争取救助资金。

      在我们的努力下,村民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开始着手重建家园。看着他们从绝望中走出来,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我们心里也暖暖的。

      火灾过后,所里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总结经验教训。陈所长提议,建立一套更完善的应急预案,针对火灾、洪水、事故等突发情况,明确分工,细化流程。“不能等灾难来了再手忙脚乱,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能有备无患。”

      我们三个主动请缨,负责制定预案。那段时间,我们查资料、问乡村干部、结合昝岗的实际情况,一遍遍修改,一遍遍完善。段旭负责群众疏散和安置部分,他把每个村的地形、户数、特殊人群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画出了详细的疏散路线图;刘长坡负责现场处置和救援,他研究了各种灭火、救灾工具的使用方法,还制定了不同灾情下的救援方案;我负责指挥协调和联络,明确了与各部门的对接流程和信息传递方式。

      预案制定出来后,陈所长看了,满意地说:“这才是专业的样子。”

      除了应急预案,我们还意识到,群众的安全意识太薄弱了。很多村民不知道怎么防火,不知道遇到火灾该怎么逃生。于是,我们决定在全镇开展一次安全知识宣传活动。

      我们把防火、防盗、防骗的知识编成小册子,印了几千份,挨家挨户发放。段旭还是负责宣讲,他不再用铁皮喇叭,而是走进村里的小学、村委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结合北山火灾的例子,给村民们讲安全知识。“冬天烤火,一定要离柴草远一点;出门前,要检查炉火、电线;遇到火灾,要低姿逃生,用湿毛巾捂口鼻……”

      村民们听得很认真,有位大爷说:“以前总觉得这些事离自己远,经过这场火才知道,安全比啥都重要。谢谢你们这些小警察,给我们提了醒。”

      刘长坡则带着人,给村里的老旧电线做了检查,换掉了那些老化、裸露的电线;还帮村民们清理了房前屋后堆积的柴草,消除火灾隐患。他说:“光说不做不行,得实实在在帮老百姓解决问题。”

      我把北山火灾的处置过程写成了总结报告,详细记录了处置中的成功经验和不足。郑哥看了,说:“明森,你这报告写得不错,条理清晰,分析到位。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就能少走弯路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昝岗镇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北山脚下,村民们盖起了新的房屋,雪白的墙壁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山坡上,虽然树木还没长起来,但已经有人开始补种树苗,希望能重新绿化这片土地。

      我们三个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段旭变得更沉稳了,做群众工作时,既有以前的热情,又多了几分细致;刘长坡依旧勇猛,但不再蛮干,做事前总会先想一想,有了更多的章法;我在指挥协调时,更加从容自信,能更好地把握全局。

      有天晚上,我们三个坐在派出所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聊起了刚来时的样子。

      “还记得刚来那天,我以为当警察就是抓坏人,多威风。”段旭笑着说,“结果第一天就去调解鸡毛蒜皮的纠纷,当时还挺失落的。”

      “我也是,”刘长坡接话,“觉得整理档案太无聊,现在才知道,那些档案里藏着老百姓的信任。”

      我叹了口气:“我第一次值班,接个电话都手抖,哪想到后来能指挥那么大的火灾救援。”

      陈所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听着我们说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长大了。”他走过来说,“公安工作,就是这样,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那么多英雄壮举,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坚守。但正是这些小事,这些坚守,才能守护住老百姓的平安。”

      他顿了顿,看着我们:“昝岗是个小地方,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都需要我们去守护。你们的路还很长,要记住今天的成长,也要记住今天的不足,继续往前走。”

      我们三个站起身,向陈所长敬了个标准的警礼。月光洒在我们身上,也洒在警徽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们知道,北山的余烬虽然已经熄灭,但它在我们心里留下的印记,永远不会消失。那场火,淬炼了我们的意志,考验了我们的担当,也让我们真正明白了“警察”这两个字的分量。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我们不再害怕。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肩上扛着的,是老百姓的信任和期盼;我们脚下踩着的,是昝岗这片坚实的土地。

      我们会像那北山新种的树苗一样,深深扎根在这里,用我们的青春、汗水和热血,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和谐,直到永远。

      五:警服的印记

      一九八五年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一场小雪过后,昝岗镇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的雏形正在施工,镇东头新开了一家供销社,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商品,透着一股改革开放的新气息。

      我们三个入警满一年了。所里为我们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陈所长给我们每个人颁发了一枚崭新的警徽,代替了刚来时那枚略显陈旧的学员徽章。

      “这枚警徽,比你们刚来的时候,分量更重了。”陈所长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它不仅代表着荣誉,更代表着责任。你们用一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是合格的人民警察。”

      王指导员笑着说:“刚来时,你们三个毛头小子,现在都成了所里的骨干了。明森能独当一面指挥,段旭是群众工作的好手,长坡办案越来越老练,不错,不错。”

      老张师傅、老李师傅也纷纷向我们道贺,说我们是昝岗派出所的未来。

      我们三个捧着新的警徽,心里百感交集。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我们从青涩走向成熟,从迷茫走向坚定。我们想起了刚来那天院子里的老槐树,想起了值班室里的电话和对讲机,想起了夏夜巡逻时的汗水,想起了缉枪治爆时的耐心,更想起了北山火海中的生死考验。

      这些记忆,像一个个深深的印记,刻在我们的心里,也刻在了那身藏蓝色的警服上。

      仪式结束后,我们三个又来到北山脚下。曾经焦黑的山坡上,补种的小树苗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寒风中顽强地挺立着。村民们的新房子错落有致,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你看,这里又活过来了。”段旭指着那些小树苗,眼里闪着光。刘长坡蹲下身,用手拂去一棵树苗根部的薄雪,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轻声道:“就像咱这工作,烧了还能再长,破了还能再补,只要根还在,就总有希望。”

      我望着远处镇上的灯火,那些灯光在雪夜里晕开一圈圈暖黄,心里忽然敞亮起来。“根在哪?”我问,又像是在自问,“在这土地里,在老百姓心里。”

      段旭拍了拍我的肩膀,警服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刚来时总想着干番大事业,现在才明白,守着这些灯火,守着家家户户的安稳,就是最大的事业。”

      我们沿着新修的土路往回走,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路过张村时,孙大爷正坐在自家新屋的门槛上,就着屋檐下的灯泡,给孙子削木陀螺。看见我们,他赶紧站起来,浑浊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是你们仨啊!快进屋暖和暖和,我刚烧了红薯。”

      “不了大爷,我们还得回所里值班。”段旭笑着摆手,“您老注意保暖,别坐太久。”

      孙大爷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屋拿出三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硬塞到我们手里:“拿着!路上吃,顶饿。”红薯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暖得人心头发烫。

      回到派出所时,院子里的老槐树枝桠上积了层薄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值班室的灯亮着,郑哥正在整理卷宗,见我们进来,抬头笑了笑:“回来了?刚县局打电话,说邻镇破了个盗窃团伙,咱这阵子的巡逻没白加强,那些蟊贼不敢往咱昝岗跑了。”

      陈所长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三个搪瓷杯,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雪天路滑,今晚巡逻多留意些,别让老百姓摔着碰着。”他把杯子递过来,杯壁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字被热气熏得愈发清晰。

      我们捧着热茶,站在值班室的窗前。窗外的雪还在下,细细密密的,像在给这片土地盖上一层温柔的棉被。远处的村庄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夜的安宁。

      “还记得第一次处理邻里纠纷,张大妈指着鼻子骂我不懂事不?”段旭啜了口茶,忽然笑出声,“现在她见了我,总拉着我尝她腌的咸菜。”

      刘长坡也笑了:“我第一次做笔录,字写得歪歪扭扭,被王指导员骂了半宿。现在再写,他总说比他年轻时强。”

      我想起第一次值夜班,对着电话听筒紧张得说不出话,赵华甫所长在旁边悄悄比手势教我应对。那些笨拙的、慌乱的、甚至有些狼狈的瞬间,此刻回想起来,都成了带着温度的勋章。

      “其实啊,”陈所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身后,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咱当警察的,就像这老槐树,看着不起眼,可得在这儿站一辈子。夏天给人遮凉,冬天挡风雪,枝枝桠桠都得伸到老百姓需要的地方去。”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们,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雪还亮:“你们三个,根已经扎进昝岗的土里了。以后不管遇到啥坎儿,想想今天踩过的雪,吃过的红薯,还有老百姓那句‘有你们在,咱踏实’,就啥都挺过去了。”

      深夜的值班室里,电话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对讲机也没了白日的喧嚣。我们捧着热茶,看着彼此脸上被炉火映出的红,心里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身警服,不再只是件衣服,而是沉甸甸的责任;那枚警徽,不再只是个标志,而是老百姓的信任;昝岗这个名字,不再只是个工作的地方,而是我们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家园。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太阳出来,把雪地照得金光闪闪。我们三个背着巡逻包走在镇街上,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大人们忙着扫雪,见了我们,都笑着打招呼:“小周警官早!小段警官早!小刘警官早!”

      段旭停下来,帮一位老大娘扶起被雪压弯的晾衣绳;刘长坡蹲下身,教孩子们避开结冰的路面;我站在供销社门口,看着墙上新贴的“安全用电须知”,那是我们昨天冒雪贴上去的。

      阳光落在警徽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我忽然想起入警那天,在警校操场宣誓时的场景,那时的誓言总觉得遥远,此刻却字字句句都刻在心上。

      “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

      风拂过树梢,把誓言的余音送向远方。我们继续往前走,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雪地上,像一行正在书写的诗,关于青春,关于坚守,关于这片土地上永不褪色的藏蓝印记。

      这条路,我们才刚刚开始走。但我们知道,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肩上扛着责任,脚下的路就永远不会迷茫。

      昝岗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的故事,也在继续。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夜里,在每一次巡逻的脚步里,在每一声“警察同志”的呼唤里,慢慢铺展开来,直到岁月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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