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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走进解剖室 ...


  •   【本章摘要】:文章讲述了警校学生第一次进入解剖室的经历,以及他们在雨夜紧急集合中的表现。在解剖室中,学生们面对遗体时感到恐惧,但在老师的引导下,他们逐渐克服了心理障碍,学会了敬畏生命并从中寻找真相。雨夜紧急集合则考验了他们的体能和意志,尽管面临困难,但他们互相帮助,最终完成了任务。文章强调了警察职业的严肃性和责任感,以及在面对死亡和危险时,警察需要保持冷静和专业的态度。

      第5章:走进解剖室

      一、解剖室的勇气

      九月的阳光透过实验楼的窗户,在走廊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却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与某种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上午的《法医学基础》课要在解剖室上,这是我们警校生涯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遗体,队伍从教学楼走向实验楼时,原本喧闹的队列渐渐安静下来,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王超走在我旁边,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他,此刻抿着嘴,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听说福尔马林能把人腌成腊肉。”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瞟向实验楼紧闭的铁门,“你说里头的……会不会睁眼睛?”

      “别瞎扯。”我推了他一把,手心却有些冒汗。出发前我特意查过资料,福尔马林是甲醛水溶液,用来固定遗体组织,可文字描述远不及此刻逼近的现实来得压迫。林晓走在另一侧,脸色比平时更白,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他从小就怕黑,更别说这种场合。

      赵磊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阳光:“我叔是县公安局的法医,他说第一次上解剖课,全班吐了一半。但他还说,遗体是无声的证人,能告诉我们死者最后遭遇了什么。”他说话时总是条理清晰,此刻却也难掩声音里的微颤。

      实验楼的铁门被管理员打开,一股浓重、刺鼻的气味瞬间涌了出来,像一块浸了药水的湿抹布,狠狠捂在每个人脸上。那气味远比医院的消毒水更霸道,带着强烈的刺激性,直往鼻腔深处钻。王超“哇”地一声捂住嘴,转身就往外冲,刚跑两步,就被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身影拦住——是我们的法医学老师,姓周,据说以前在市局刑科所待过,手上破过不少悬案。

      周老师大约四十岁,个头不高,眼神锐利,此刻正透过口罩上方的镜片打量着我们。“怕了?”他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就怕,以后出勘现场怎么办?夏天的荒山野岭,高度腐烂的尸体能把苍蝇引来半里地,那味道比这难闻十倍。腐肉里的蛆虫爬到你鞋上,血污溅到你警服上,到时候再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紧绷的脸:“想当警察,就得过这关。连逝者都不敢面对,怎么替他们说话?现在受不了,趁早卷铺盖回家,没人笑话你。”

      队伍里鸦雀无声,连王超都停住了脚步,虽然还捂着嘴,却没再往外跑。周老师侧身让开:“进来吧。记住,里面的每一位,都是自愿捐献遗体供教学使用的志愿者。他们用最后的力量帮你们成长,你们该怀着敬畏之心。”

      解剖室比想象中宽敞,洁白的瓷砖墙,头顶是排列整齐的无影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房间中央并排摆着几张不锈钢解剖台,每张台上都盖着白布,隆起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像一座座沉默的石碑。

      我们按照周老师的指令,在解剖台前站成一圈。我恰好站在最中间那张解剖台旁,白布下的轮廓不算高大,能隐约看出四肢的形状。林晓站在我左边,呼吸急促,我能感觉到他的胳膊在微微发抖,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发颤:“我爷爷走的时候,在追悼会上,我妈让我看最后一眼,我吓得躲在我爸身后……现在这样,我真怕自己扛不住。”

      赵磊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已经蒙上一层水汽——不知是福尔马林刺激的,还是紧张的:“我叔说,遗体不会害人,害死人的是活人。我们看懂了他们身上的痕迹,才能抓住真凶,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周老师走到中间的解剖台前,双手轻轻放在白布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这位志愿者,享年六十五岁,生前是位教师,病逝后捐献了遗体。”他的声音很轻,“他希望你们能通过他,学会观察,学会分析,将来少一些冤案,多一些公正。”

      说完,他缓缓掀开了白布。

      一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好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白布下是一具经过防腐处理的遗体,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蜡黄色,肌肉组织有些僵硬,但五官依稀能看出生前的轮廓。王超猛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双手紧紧抓着解剖台的边缘,指节泛白,却倔强地没有后退一步。

      “别盯着脸看。”周老师拿起一根探针,指向遗体的胸腔部位,“从骨骼开始看。注意肋骨的形态,正常的肋骨弧度自然,边缘光滑。但如果受到外力击打,会出现什么变化?”他用探针轻轻点了点一根肋骨的侧面,那里有一处不易察觉的凹陷,“看这里,这种凹陷性骨折,边缘有放射状裂纹,是典型的钝器击打造成的。根据裂纹的分布和深度,可以推断凶器的形状和击打力度。”

      他一边讲解,一边用探针小心地指示着,动作专业而专注,仿佛在解读一本厚重的书。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遗体上投下一道道条纹状的光斑,竟奇异地冲淡了些许阴森感,反而有种沉静的肃穆。

      “再看这里。”周老师的探针移到手腕处,“腕骨的骨骺线已经闭合,说明年龄在二十岁以上。结合牙齿的磨损程度,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年龄范围……”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干呕声。林晓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混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显然是受不了这种场面,胃里翻江倒海。我赶紧伸手拍着他的背,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对不起……”林晓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挫败感,“我太没用了……连这个都承受不了,以后怎么当警察?”

      周老师放下探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递给林晓:“抹在太阳穴上,能舒服点。”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没人怪你。我第一次上解剖课,比你还狼狈。那天中午的红烧肉,全班没一个人吃得下去。”

      他顿了顿,看着我们:“害怕是正常的。因为你们敬畏生命,这不是弱点。但作为警察,你们要学会把敬畏藏在心里,用专业去面对。因为你们面对的不只是遗体,更是真相,是逝者未了的心愿。”

      就在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王超突然睁开了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解剖台上的遗体,虽然眼神里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丝执拗。“老师,”他的声音还有点抖,却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您再讲讲,怎么从骨折的形态判断凶器是圆的还是方的?比如,钢管和砖头造成的伤口,有啥不一样?”

      周老师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在口罩后微微上扬,露出赞许的神色:“好小子,这才是警察该有的样子。”他拿起探针,重新指向那处凹陷性骨折,“你看这个凹陷的边缘,相对圆润,没有明显的棱角……”

      王超听得格外认真,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点血色,连抓着解剖台的手都放松了些。林晓抹了风油精,脸色也好了些,他悄悄抬起头,顺着周老师的指示看去,虽然眼神还有些闪躲,却没再干呕。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渐渐适应了福尔马林的气味,注意力集中在周老师的讲解上。他从骨骼结构讲到软组织挫伤,从生前伤与死后伤的区别讲到致命伤的判断,那些原本令人恐惧的细节,在他的讲解下变成了一个个指向真相的线索。

      下课铃响时,每个人的口罩都被汗水浸透了,紧贴在脸上,带着浓重的药水味。走出实验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们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青草香和阳光的味道,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林晓蹲在花坛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我连死人都怕,”他闷声说,“以后怎么去抓坏人?万一现场有尸体,我跑了怎么办?”

      赵磊递给他一包纸巾,自己也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汽:“我叔说,怕不是怂。正因为知道生命可贵,知道死亡可怕,才更要查清真相,不能让逝者白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他第一次出现场,回来吐了半夜,但第二天还是准时去了单位。”

      王超突然从花坛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往食堂的方向大步走去:“走,吃饭去!我请客!”他的作训服上还沾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脸上却笑得一脸灿烂,“刚才周老师说了,下周要学格斗术,我得多吃点,不然打不过女生。”

      “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李玥抱着几本书走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神明亮,“刚才在解剖室,不知道是谁闭着眼睛不敢看,还说人家遗体睁眼。”

      王超的脸一下红了:“我那是……那是在运气!调整呼吸!”

      “是吗?”李玥挑眉,挥了挥拳头,“那正好,中午多吃点,下午体能训练,咱们比划比划?”

      “比划就比划!”王超梗着脖子,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些,引得我们一阵笑。林晓也抬起头,看着王超和李玥斗嘴的背影,嘴角露出了点笑容,虽然眼里还有点红,但明显放松了许多。

      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想起周老师最后说的话:“解剖室是你们的第一堂课,也是最残酷的一堂课。它会告诉你们,当警察不仅要面对活人,还要面对死亡。但记住,你们面对死亡,是为了守护更多的生命。”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口袋里的警徽好像沉了些,却也亮了些。

      二、雨夜的紧急集合

      晚自习的教室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赵磊正埋头背法律条文,他的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重点。“刑法第232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他低声念着,忽然停下,把书合上,“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啥预感?”王超正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小人,闻言抬起头,“难道今晚食堂有加餐?”

      林晓也凑过来:“别瞎猜,我这道逻辑题还没做出来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了夜空,急促、响亮,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破了教室里的平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快!带齐装备!”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紧急集合是警校的必修课,要求在三分钟内穿好作训服、系好武装带、背上背包,包里必须有手电筒、急救包、水壶和雨衣,然后到操场集合。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书本被匆匆合上,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每个人都手忙脚乱。林晓慌乱地往背包里塞急救包,拉链却卡住了,急得他直跺脚。“别急,慢慢来!”我一边把警帽往头上扣,一边帮他拽拉链,手指却也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把拉链拉上。

      王超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穿好了作训服,正弯腰系武装带,看见我帽檐歪了,伸手一把帮我扶正:“别慌!教官说过,越乱越容易出错!”他自己的鞋带却系反了,一只脚的鞋舌还卷在里面,也顾不上了,抓起背包就往外冲。

      楼道里一片混乱。有人找不到作训鞋,光着脚就往楼下跑,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咚咚”响;有人把裤子穿反了,裤腰勒得难受,跑起来像只摇摇摆摆的企鹅;还有人急着出门,撞到了一起,“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就又往前冲。

      我刚跑到楼下,就被一阵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操场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浑浊的水洼里倒映着教学楼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们踩着积水往操场中央跑,冰凉的雨水顺着裤腿往上爬,冻得骨头缝都疼。背包里的急救包硌着后背,每跑一步都像有块石头在硌着,又酸又疼。林晓跑在我前面,他的警帽被狂风卷走了,却没时间捡,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头发贴在额前,像只倔强的小鹿,脚步却一点没放慢。

      “周明森!等等我!”王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狼狈。我回头一看,他的一只作训鞋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正光着脚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脚底被石子划破了,留下串串血印,在浑浊的积水中格外显眼。

      “别管鞋了!”我喊着放慢脚步,想扶他一把,却被他甩开:“别停!要不及格了!教官说过,紧急集合迟到一分钟,全队加罚一圈!”他咬着牙,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往前冲,泥水溅了他一裤腿,却硬是没再喊一声疼。

      跑到三公里处的折返点时,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我挤过去一看,李玥正蹲在路边,捂着脚踝,脸色在昏暗的路灯下白得吓人。她的雨衣被风吹开了,肩膀都湿透了,嘴唇咬得紧紧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帮你!”我刚要放下背包,想看看她的伤势,却看见她从背包里掏出绷带,咬着牙一圈圈缠在脚踝上。她的动作很快,虽然疼得额头冒汗,却没哼一声,缠好后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没事,能跟上。别因为我拖后腿。”

      “我帮你背背包。”赵磊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拿她的背包。

      “不用!”李玥摇摇头,眼神里带着股韧劲,“这点疼算啥?以后出任务,总不能指望别人一直帮忙。”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虽然还是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

      雨越下越大,狂风裹挟着雨点,像无数根鞭子,抽在脸上生疼。我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泡在浑浊的积水里,模糊成一团。我忽然想起爸爸说过的话,他是个水利战线上的老工人,以前总跟我说:“当警察,就得经得住摔打。晴天能站得笔直,雨天能跑得飞快,雪天能追得上逃犯,黑天能看得清线索,这才叫真本事。”

      脚下的积水溅起来,打在作训服上,冰凉刺骨,可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火。看着前面王超光着脚奔跑的背影,看着李玥一瘸一拐却不肯停下的脚步,看着林晓虽然害怕却紧紧跟上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场体能训练,更像是一场考验——考验我们的意志,考验我们的担当。

      冲过终点线时,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作训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教官站在终点线旁,他的作训服也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层深色的皮肤,雨水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眼神却依旧锐利。

      他看了眼表,沉默了几秒,突然朝我们敬了个礼:“不错。”

      这两个字穿过雨幕,砸在每个人心上,比任何华丽的表扬都珍贵。王超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脚底板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林晓捡起地上的警帽,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虽然还是歪歪扭扭,却郑重地重新戴回头上。

      回宿舍的路上,王超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前面,他的另一只鞋被赵磊帮着拎着。“明天我要把鞋垫加厚,”他笑着说,“不然对不起这双脚。回头我得跟后勤处申请双钢头鞋,防扎!”

      林晓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备用鞋垫,塞给王超:“先用我的,我脚小,你能穿。”他的声音还有点喘,却很认真。

      赵磊推了推进了水的眼镜,镜片上的水珠顺着边缘往下滴:“我刚才跑的时候突然想通了——紧急集合不是折腾人。你想啊,如果真有紧急任务,比如抓逃犯,或者出事故现场,哪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出发?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冷静,越要快。今天这点雨算啥,真到了野外,比这苦十倍。”

      宿舍的灯亮着,像一座温暖的小岛。我们脱下雨湿的作训服,拧出的水在地板上积成小水洼,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林晓突然哼起了跑调的军歌,“日落西山红霞飞……”他唱得不成调,却很投入。王超跟着打拍子,光着的脚在地板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声。赵磊拿出吹风机,挨个帮我们吹湿透的警帽,他的眼镜上还沾着水珠,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望着窗外窗外的暴雨还在倾盆而下,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在为我们这场狼狈却热血的“胜利”伴奏。王超正对着镜子摆弄林晓的备用鞋垫,试图塞进自己磨破的作训鞋里,嘴里还嘟囔着:“明天体能测试,我这脚怕是要废了……”

      “废不了。”李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刚处理完脚踝,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小瓶红花油,“给,抹上,活血化瘀。我爸是老中医,这玩意儿比药店买的管用。”

      王超愣了一下,接过红花油,脸又红了:“谢了……刚才在跑道上,你挺厉害的。”

      李玥挑眉笑了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嘴上说着,却转身帮赵磊收拾散落在桌上的法律书,“你这笔记做得真细,回头借我抄抄?”

      赵磊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抄,我给你复印一份。”

      林晓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教官了,他好像在给后勤打电话,说要给咱们加被子呢。”

      我们都愣住了。刚才在雨里,教官的脸严肃得像块冰,没想到……王超低头拧开红花油的盖子,一股浓烈的药味散开,他吸了吸鼻子:“那老头,还挺会装。”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抱怨。

      夜里,我被冻醒了,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些,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能看到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王超的脚时不时抽搐一下,大概是疼的;林晓抱着枕头,嘴里嘟囔着什么,估计又在做噩梦;赵磊的台灯还亮着,他大概还在看书。

      我悄悄爬起来,想去关台灯,却看到赵磊的笔记本上写着一行字:“紧急集合,练的不是速度,是在混乱中保持清醒的能力。”字迹工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三:训练中

      第二天清晨,天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昨天的积水已经干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水印。王超的脚虽然还有点肿,但走路利索多了,他把林晓的鞋垫洗干净晾在阳台上,嘴里哼着小曲。

      “今天上午是警务技能训练,”林晓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听说要学擒拿格斗,我昨晚看了教学视频,好像很难。”

      “难才要学。”赵磊把复印好的笔记递给李玥,“学会了,才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训练馆里弥漫着橡胶和汗水的味道,各种训练器材整齐地排列着:模拟警棍、防刺背心、攀爬架,还有几个真人大小的橡胶假人,表情僵硬地立在角落。教官是个退伍军人,姓刘,肩膀宽得像座山,据说以前是特种兵。

      “今天学擒拿,”刘教官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记住,擒拿不是让你们打架,是为了在执法时控制嫌疑人,保护自己和他人。下手要有分寸,既要制住对方,又不能滥用武力,明白吗?”

      “明白!”我们齐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兴奋。

      分组练习时,我和林晓一组。他个头比我矮点,力气也小,刚开始总是放不开,动作软绵绵的。“别怕,”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在练反应,你攻过来,我防。”

      林晓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手,想抓我的胳膊。他的动作有点僵,我侧身一闪就躲开了,顺势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这是刘教官教的“反关节控制”,利用杠杆原理,不用太大力气就能制住对方。

      “啊!”林晓疼得叫了一声,脸都皱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松开手,“是不是太用力了?”

      林晓揉着手腕,却笑了:“没事,是我太菜了。再来!这次我肯定能躲开。”

      他重新摆好姿势,眼神专注了许多。这次他没直接抓我,而是虚晃一下,突然变招,想抱我的腿。我反应慢了半拍,被他抱住了膝盖,重心一不稳,差点摔倒。“可以啊你!”我站稳后笑着说,“藏了一手啊。”

      “那是,”林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刚才偷偷看刘教官给别人示范了,这叫声东击西。”

      就在我们练得兴起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会不会练?!”

      我们转头一看,是张鹏和李伟,他们俩也是一组。张鹏人高马大,脾气急,刚才练习时,李伟没配合好,被他推了一把,踉跄着差点撞到墙上。

      “我都说了我还没准备好!”李伟也火了,他平时脾气挺好,此刻脸涨得通红,“你那么用力干什么?想打架啊?”

      “我用力?”张鹏梗着脖子,“是你自己笨!教了三遍都不会,还练什么练,回家种地得了!”

      “你说谁笨呢?”李伟攥紧了拳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周围的同学都停了下来,纷纷劝架:“别吵了,都是同学。”“就是,练习嘛,难免出错。”

      刘教官听到动静,大步走了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干什么?想翻天?”

      张鹏和李伟都不说话了,但谁也没服软,互相瞪着。

      刘教官看了看他们,突然指着旁边的橡胶假人:“张鹏,你去打它一拳。”

      张鹏愣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一拳打在假人身上,发出“嘭”的一声。

      “疼吗?”刘教官问。

      “不疼。”张鹏说。

      “李伟,你去打张鹏一拳。”刘教官又说。

      李伟吓了一跳:“教官,这不太好吧……”

      “让你打就打。”刘教官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伟犹豫着,轻轻碰了张鹏一下。

      “没吃饭吗?用力!”刘教官吼道。

      李伟咬咬牙,攥紧拳头,却还是没敢真打,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

      刘教官叹了口气,指着假人:“它不会疼,不会躲,更不会记仇。但你面前的人,是你的同学,是以后要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执法时,我们要对嫌疑人狠,但对自己人,得有分寸,懂尊重。”

      他走到张鹏面前:“你力气大,是优势,但不是用来欺负战友的。真正的本事,不是能打倒多少人,是能护住多少人。”

      又转向李伟:“你动作慢,可以练,但不能怕冲突就躲,以后出任务,敌人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张鹏和李伟的脸都红了,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张鹏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李伟,我刚才太急了。”

      李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没事,我确实练得慢,你多担待。”

      刘教官这才点点头:“行了,接着练。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少了谁都不行。”

      阳光透过训练馆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和林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他突然朝我扑过来,动作比刚才灵活多了,我笑着躲开,心里却明白——警务技能不仅是力气和技巧,更是对分寸的拿捏,对战友的信任。

      中午吃饭时,王超端着餐盘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听食堂阿姨说,下午有法律知识讲座,讲的是真实案例,据说可精彩了。”

      “真的假的?”林晓眼睛一亮,“我最想听案例了,比干巴巴的法条有意思多了。”

      赵磊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着期待:“我叔说,每个案例背后都藏着法理和人情,能学到不少东西。”

      李玥端着餐盘走过来,餐盘里多了个苹果,她把苹果递给王超:“给,补充点维生素,下午好好听讲,别又打瞌睡。”

      王超接过苹果,嘿嘿一笑:“保证不困!”

      食堂里的喧闹声、餐盘碰撞声、同学们的说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充满活力的歌。我看着身边的伙伴们,突然觉得,警校的日子虽然苦,却像训练馆里的橡胶垫,看着硬,其实藏着弹性——那些摔倒的瞬间,那些争吵的时刻,那些互相扶持的温暖,都会让我们像弹簧一样,积蓄力量,然后跳得更高。

      下午的法律知识讲座在大教室举行。讲台上方挂着“以案释法,警钟长鸣”的横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坐在讲台后,他叫陈默,是省政法大学的退休教授,据说参与过不少重大案件的法律论证。

      陈教授说话慢条斯理,却很有力量。他没直接讲法条,而是先给我们讲了个案例:“二十年前,有个年轻人,因为邻居长期骚扰,忍无可忍,在一次冲突中把邻居打成了重伤。当时很多人觉得他是被逼的,该轻判,但法律最终还是判了他三年有期徒刑。”

      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为什么?”陈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我们,“因为他的行为超过了正当防卫的限度。邻居骚扰他,是错的,但他把人打成重伤,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法律保护每个人的合法权益,但也不允许任何人滥用‘防卫’的名义伤害他人。”

      他拿出一份卷宗复印件,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你们看,这是当时的庭审记录。被告人说,他当时太生气了,没想那么多。但法律不会因为‘没想那么多’就原谅你。作为警察,你们以后会遇到各种复杂的情况,可能是抓捕时的反抗,可能是群众的冲突,你们手里的权力,既要有力度,更要有边界。”

      林晓突然举手:“陈教授,那如果是遇到正在进行的抢劫、杀人,也不能还手吗?”

      “当然可以。”陈教授笑了笑,“法律规定,对正在进行的行凶、杀人、抢劫、□□、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这叫特殊防卫,是法律给公民的‘护身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但我处理过一个案子,有个警察在抓捕小偷时,小偷反抗,他情急之下用警棍打了小偷的头,结果小偷成了植物人。后来调查发现,当时小偷已经被制服了,他的行为属于事后防卫,构成了故意伤害罪。一个优秀的警察,就这样毁了。”

      教室里一片唏嘘。我想起爸爸说过,他有个同事,就是因为在执法时没控制好情绪,失手打伤了人,最后脱了警服,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所以,”陈教授的声音提高了些,“法律不仅是约束别人的,更是约束我们自己的。你们穿的这身警服,代表着权力,……更代表着责任。每一次出手,都要想清楚——这是必要的吗?这是合法的吗?这是对得起良心的吗?”

      讲座结束后,我们走出教室,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王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抓坏人也不能随便动手啊,这比格斗术难多了。”

      “难才要学。”赵磊说,“就像陈教授说的,权力越大,越要小心。”

      林晓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公告栏:“你们看,下周要搞‘模拟执法’演练,说是要分组处理虚拟案件。”

      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我们挤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演练内容:有处理邻里纠纷的,有抓捕小偷的,还有应对群体性事件的。

      “有意思!”王超摩拳擦掌,“我要当组长,肯定能拿第一!”

      “别吹牛了,”李玥笑着说,“到时候别把‘嫌疑人’打成‘重伤’就行。”

      “才不会!”王超梗着脖子,却忍不住笑了。

      夕阳的光落在我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公告栏上的字,突然觉得,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那些复杂的执法流程,其实都藏着温度——它们保护的是好人的安全,约束的是权力的边界,守护的是每个人心里的那杆秤。

      而我们这些未来的警察,就像正在被打磨的秤砣,既要足够重,压得住歪门邪道;又要足够准,称得出是非曲直。这个过程或许会疼,会累,但当我们真正成为那杆秤时,才能对得起身上的藏蓝,对得起心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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