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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引狼入室 ...

  •   一团空气似乎哽在他喉头,姜阑转不了身,徒劳地捏住手边的高脚杯柄。

      那人走至他身前,

      “温斯誉,请多指教。”

      姜阑的目光重新汇聚一点,落在那只伸过来的,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没有动。

      屋中一时只剩下噼啪烧灼的蜡油声,连带着空气都有些闭塞。

      半晌,正当温斯誉准备收回手时,对面人终于动了。

      “Kieran.”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二人互相从对方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的倒影。

      不过瞬息便分开。

      姜阑垂眸,不再看任何人,重新落座回位置上。

      这顿饭吃得食不甘味。

      温斯誉知晓他的不愿相认,并未自讨没趣地主动搭话,转而与他身边的霍普斯教授介绍完英文名,继而谈笑风生:

      “上个月去行舟家看到合照,才知道他有这么位业界闻名的伯父,一直想来拜访但没合适契机。”

      他举起酒杯,“我们合伙的公司最近在伦敦这边有新项目,刚好跟他一起过来拜访。”

      “温公子发展不错啊,”姜阑冷不丁出声,“短短几年,公司业务就发展到伦敦来了。”

      桌上三人均被这话吸引视线,姜阑自知冷了场,垂眸噤言。

      温斯誉眼神更为晦暗。

      “也是搭上了风浪口。”江行舟连接过话头引到别处去了。

      姜阑不再搭话,嘴中浸润酒液,手边红酒杯杯下肚。

      在不知喝到第几杯时,他视线里冒出了一颗糖果。

      姜阑顺着糖果出现的方向抬起头,目光有一瞬落在那人胸口的头发上,遂眸线眯起,直视对面。

      这人根本不意外会遇见自己。

      永远是这副掌握全局的游刃有余表情。

      姜阑强撑着移开视线,发现什么酒壮怂人胆都是骗人的。

      还是跟当年一样。

      一样难堪。

      明知道这人是有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没有理由指出来。

      就跟当年一样,明明是有理由,却只能坐实爱慕虚荣的传闻,然后仓皇逃离。

      “抱歉。”霍普斯正兴致勃勃跟自己许久未见的侄子讨论见闻,身边的学生就倏地站起身,

      “我不太舒服,今晚先失陪了。”姜阑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体面朝着身边的教授道,“给您和Elio准备的礼物放在这儿了,是您喜欢的那家巧克力。”

      霍普斯也意识到他今晚状态不对,点头同意了:“路上注意安全。”

      在他离开包厢的两分钟后,温斯誉也起身向霍普斯告辞:“抱歉伯父,刚接到消息项目那边有些问题,我去解决,您和Elio继续。”

      伦敦还在下绵延不断的细雨。

      这个点路上行人渐少,姜阑狼狈地离开餐厅,步履匆匆逐渐加快,最后小跑起来,像是怕被什么追上。

      “Taxi!”

      拉开门坐进车里,姜阑才算松了口气。

      他抽出烟盒里装着的香烟,叼在口中近似咀嚼般恨恨咬牙。

      他不知道温斯誉怎么能那样云淡风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分手时他没给双方留余地。他确实不擅长社交,所以那天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刻薄话都说尽了。

      他说,他就是图钱,图名,图利。

      他说,温斯誉你就是我向上爬的垫脚石。

      “我现在什么都得到了,我不需要你了。”

      还有很多类似的话。

      温斯誉为人温和,但骨子里的傲气他也最是清楚,他知道这些足够让这位千金少爷重塑世界观了。

      但姜阑不知道为什么多年后他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了报复?

      姜阑嚼到了一点烟草。

      如果是这样,他接受。

      自从母亲去世后,姜阑就再没了什么必须活着的念头,从来都是生一天也好,死了也罢。

      如果温斯誉是来报复他的,那就任由他讨回去好了。

      姜阑将额角磕上车窗,闭上眼,那人影又从记忆深渊里爬出来,重新占据思绪。

      刚才他是不是追出来了?

      眼瞧着那抹深咖隐入黑色车门后不见踪影,温斯誉才停下脚步。

      他伸手从衣兜取出铝塑药板,按出两颗丢入口中,望着融进夜幕的的士车身干咽下去。

      直到车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走到街边,在姜阑刚才站过的位置停下,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YL:我先回去了,代我跟教授道歉。

      YL:下次登门赔礼。

      那边很快回来消息。

      江行舟:你们现在在一起?

      温斯誉将脑后的长发拢到左肩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打字回复。

      YL:没有。

      YL:他打车走了,我没追上。

      隔一会儿对面再次发来消息。

      江行舟:你也别逼太紧,刚见面你俩都需要接受期

      温斯誉想起刚才在洗手间耽搁的那会儿,打字发过去。

      YL:我知道。

      对面再无回讯,大概是跟霍普斯聊天去了。

      温斯誉收好手机,歪头将脑袋抵在车壁上,看着疾驰而过的夜景,眸色渐暗。

      不多时,手机再次震动,他低下头滑开。

      是江行舟发来的,一张礼帽图片,以及一句话。

      “麻烦掉头回去。”

      -

      下车时正好刮过一阵风,姜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伸手搓下鼻尖又吸吸鼻子,推开家门时挂钟显示已经快十一点了。

      厨房里室友正在煮宵夜:“你回来啦?”

      贝伦是个金发美国人,身高188,有着纯正的白人帅哥脸,来伦敦求学租住到这,“要吃拉面吗?”

      贝伦跟他做了五年室友,后来他买下这里后也没将人赶走,还让人以原价住在三楼,唯一要求就是包家务和做亚洲菜的。

      这两条对他来说非常有利,年轻人作息跟他一样不稳定,不会打扰到对方休息,收点房租还能缓解经济压力。

      “麻烦了。”姜阑将大衣挂回衣帽柜里,“家里还有解酒药吗?”

      “你喝酒了?”贝伦说着弯下腰去橱柜翻找,“我记得还有,上个月补药品的时候还买了,我找找啊。”

      门铃在此刻响起,姜阑顺手拉开门,“你点外卖了……?”

      夜风混杂着雨丝将墨发扬起,记忆里向来狭长淡漠的眼,这次于末端染上些许红。

      姜阑心尖像是被钝锤砸了一下。

      他下意识就想关门。

      但没被如愿关上。

      姜阑看着那只插在夹缝中间迅速泛红的手,心头猛然一跳。

      他迅速把门把手往回拉,“温斯誉你……”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主观臆断,总觉得这人眼尾那抹殷红艳的不正常。

      “……”

      姜阑莫名噤声了。

      两人在雨里无声对视,最终他先低下头,看向温斯誉泛红的手背:

      “手……没事吧。”

      温斯誉像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揉了揉,摇摇头。

      姜阑悄然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又恢复成了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谁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霍普斯教授,”温斯誉脸色有些苍白,抬手从大衣内拿出一顶礼帽,“你落在餐厅的。”

      “江行舟还在陪教授脱不开身,我受托来送你落下的东西。”

      “Kieran?你在门口跟谁说话?”屋内传来的男声打断了他们间的对话,也引的温斯誉神色巨变。

      姜阑下意识张口想要解释,但理智又让他闭了回去。

      “我打扰你和你男朋友了吗?”温斯誉哑声问道,“抱歉,我不知道。”

      他抬手挡在唇边呛咳一声,像强忍着不适。

      似乎知道再待下去没有意义,温斯誉朝他勉强一笑:“那我先告辞了。”

      眼瞧着这人转身走进雨夜浓墨中,姜阑鬼使神差地张开嘴。

      薄唇只张合一秒,伴随的是“砰——”声关上的入户门。

      姜阑喘着气,缓缓蹲下来,盯着地砖的眸子失去聚焦。

      他刚才居然想放温斯誉进来。

      疯了吧。

      缓了许久,直到肩胛被硬物戳上。他迅速转身挥开,眼前还有些模糊,神色却全然凶恶起来。

      在看见是贝伦举着一柄长伞站在他不远处后,他才泄劲:“……干嘛。”

      “你蹲在这儿半天都不动,”贝伦将伞丢进旁边的桶里,“我叫你也没反应,只好戳一戳咯。”

      姜阑深呼吸一口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拖着有些发麻的小腿走进客厅。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贝伦也看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全程一句话没打扰,囫囵吸着面条想早点回楼上去给姜阑私人空间。

      姜阑倒是吃得漫不经心。晚餐都去喝酒了,此刻胃里烧得慌,但就是没胃口,索性把碗筷一推,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看着窗外。

      窗外马路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轿车。此刻车内亮着灯火,姜阑知道里面坐着谁。

      怎么还不走。

      他拨开火机盖,点燃一支烟放进嘴里,眸色沉沉望着那辆车。

      就这么盯了快一个小时。

      贝伦早溜上楼去了,姜阑看着面前烟灰缸里快溢出来的烟蒂,冷着脸全倒进垃圾桶。

      就当他动腿准备去拉上窗帘彻底隔绝这荒唐的视线时,窗外也动了。

      不过不是车里,栅栏前一直没注意到的黑影站了起来,背对着他的身体剧烈颤动——

      是温斯誉。

      这个认知像是一闷棍敲在姜阑后脑,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打开了入户门。

      那黑影自然注意到了这动静,转过头来看他。

      这个距离加上雨夜,按理来说看清人表情都难,但姜阑就是隐约觉得他眼里有水光。

      不过门都已经开了,再说什么都是借口,他沉默着侧身,微微偏头。

      温斯誉眼睛瞬间亮起来,也顾不上还在咳嗽,快走几步至小跑进屋内。

      老屋的门在身后合上,陌生的脚步声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Kieran,有客人来吗?”

      贝伦举着空水壶,见进屋的陌生面孔,有些防备:“这位是?”

      姜阑瞧了身后人一眼,并未回应这个问题。

      温斯誉也没开口,站在原地,眼神迅速掠过屋内的件件陈设,包括这个年轻的美国男孩。

      贝伦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投向自己的眼神甚至还不如那些家装,但相应的也起了敌视。

      “挂外套,别滴一屋子水。”姜阑用拇指示意了下衣架,后看向贝伦,摇摇头,“My friend.”

      说罢又看了眼温斯誉,仅停留一秒便挪开眼神:“室友。”

      温斯誉抿了下嘴角。

      “等雨小一点我就走,”他低着脑袋,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轻声开口,“不会打扰你们太久。”

      姜阑伸手撕开包装袋,把一次性拖鞋丢到他脚边,没接话。

      “雨停前,”等他穿好鞋,姜阑从浴室拿了条浴巾给他擦头发,“委屈你坐那儿了。”

      他指向的是角落里的一个破旧灰色懒人沙发,看上去就是还没来得及丢的淘汰品。

      温斯誉没有多言,转身走到那灰色布团前曲腿坐下。

      理智告诉他,温斯誉这副样子最好,也跟记忆里最像,至少看起来不会惹什么麻烦。但某种声音又在姜阑脑子里跟他说,能飞跃六千公里来伦敦找他的温斯誉,这样屈在他家中未免太委屈了。

      他是说委屈本性。

      温斯誉委屈他自己的本性。

      姜阑不知道自己在脑子里找补什么,越想越烦,索性不想了,随手拿起手边水吧台上的杯子放到制冰机下,等加满冰块后又灌上矿泉水猛灌几口。

      温斯誉从进门之后眼神几乎就在他身上没移开过,此刻更是亮的吓人。

      姜阑不懂自己喝个水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杯子。

      “咳咳咳咳咳——!”

      下一秒,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声便在狭小的屋内响起。

      贝伦正好站他身后,顺手递过纸,温斯誉也下意识站起来。

      姜阑擦擦嘴,将纸巾一团丢进手边垃圾桶。

      这杯子是跟温斯誉谈恋爱时,两人一起逛超市,促销活动赠送的杯子。

      自己走的时候,因着私心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这是其中之一。

      住进这里后,他就将这杯子一直摆在水吧台上,也没特意收着。

      他又没超能力,能预料到有一天温斯誉会突然闯进这里。

      姜阑仰头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水,将冰块倒掉。瓷质的杯子就顺着主人手滚进了垃圾桶。

      “你好端端的丢了干嘛?”贝伦疑惑,还以为是他手滑了准备捡起来。

      姜阑挡了下他去捡杯子的手,在知道温斯誉正紧绷着身子看着自己的情况下,冷声道:“太旧了,明天去买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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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新编:上榜了谢谢大家,接下来尽力日更 求求收藏和段评 尽量日更,没日更就是状态不好可能会隔几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