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反常意外（6） ...
-
几分钟后，区刑警大队的支援赶到并迅速封锁了嫌疑人所在的店铺门面。蒋云翼亲自指挥完现场工作，就跟着陈乐宣一起把嫌疑人押回局子了。
直到走近讯问室，蒋云翼才意识到自己彻底把谢宸泽给忘了，本来是要问他怎么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办案的地方。
到底是在非法跟踪还是在非法获取警方消息，总之都是非法……算了，现在也没空管他。
“雷向荣，父亲情况不详，母亲在五年前去世，两年前因为家暴离异，孩子判给了女方。今年还在海鲜市场寻衅滋事被拘留十五天，原因是嫉妒隔壁生意好，所以殴打了对方的老婆和老母亲。”
傅勋阳将嫌疑人的资料递给蒋云翼，“长得倒是挺凶悍的，原来‘战绩’都是打女人来的，这种人坐牢都是在浪费粮食。”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留在局子里。”蒋云翼快速翻阅过嫌疑人的资料，“他肯定跟薛晓莉的失踪有关系，只是我们暂时还缺少关键证据。”
说罢，他拿了一根烟演走进讯问室，对嫌疑人说，“要来一根吗？”
雷向荣点了点头，伸嘴叼过香烟，又跟蒋云翼借了火。
“叫什么名字。”
“雷向荣。”
等蒋云翼坐下后，陈乐宣开始用电脑做起了笔录。
“做什么工作的？”
“你不是都见着了吗，在那个市场卖了十多年海鲜。”
“说说吧，为什么持刀拒捕还拼命逃窜？”
雷向荣忽然死皮赖脸地笑了起来，“警官，你没事儿吧？像我这种有前科的人在你们警察眼里就是社会垃圾，什么冤假错案都能往我身上套，我当然想跑……你看，现在不就讹上我了。”
“是啊，我也很好奇。”蒋云翼用那双冷冽深邃的眸子炯然地凝视着面前之人，“既然你从没杀过人，为什么要激烈反抗呢？”
“你等着，我要投诉你暴力执法，还放狗咬我……有本事就拿证据来，你能证明我杀了人吗？该不会只有被那个死丫头偷走的半张渔网吧。”
蒋云翼唇角上扬冷笑一声，“没关系，在我们的检验结果没出来之前，你完全可以像电影里的顶级罪犯那样保持沉默。”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烟管够吗？”
五分钟后从讯问室内走出来的蒋云翼和陈乐宣，各自阴沉着脸。刚回到办公室，蒋云翼就转头一路小跑到柳局的办公室，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她的全力支持。
于是在第二天清早，联合重案三组、总局刑事技术部门和区刑侦大队的“庞大队伍”开始争分夺秒地对嫌疑人雷向荣的店铺以及家中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其中最耗费时间的就是对下水道S弯头的存水弯及地漏，鱼箱内的骨头内容物进行法医检验。
“头儿，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海鲜了。”陈乐宣哭丧着脸，他跟着蒋云翼和区刑侦大队的同志们掏了一整天下水道，搬来一桶接着一桶的腐味浆液。
“别闹了陈sir，你只是掏，我可一直在深加工啊。”法医解剖室内，戴了三个口罩的傅勋阳正在帮方清悦和她的师父老曹筛选清洗骨头残渣。
“曹叔，这人骨头和鱼骨头，您能分得清吗？”蒋云翼坐在老曹身边问道。
“你小子当自个跟谁在说话呢，叫曹哥。”老曹推了推眼镜，用镊子把指甲尖儿大小的碎片拼在了一起，“看见没，做骨骼拼合我可是局里第一，就算是两片小骨头，我也能给你拼出个花样来。”
“不愧是师父！”方清悦还不忘在旁边当气氛组拍马奉承。
如此忙了个通宵，所有人都累得东倒西歪，正乱七八糟地躺在椅子或沙发上。蒋云翼依旧陪着老曹和方清悦拼骨头，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拼出了几个细小却完整的人体关节。
“云翼，成了！这就是杀人分尸的铁证，现在只要等DNA的化验结果就行。”
感谢并送走了区刑侦大队的同志们后，重案三组的四人再次回到办公室，一边吃外卖一边做了近三天的案件总结。
“首先是从吴雅涵家找到的尼龙绳，经过对比和检验，完全吻合她房间内窗户边缘墙壁上的摩擦痕迹。从其中提取的人体组织和绳痕也与吴雅涵尸体颈处的勒痕一致。”
陈乐宣继续补充道：“我怀疑吴雅涵本想自缢，甚至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却失败了，因为她系的绳结松开了……”
“陈乐宣，你记得吴雅涵为自己买的人身意外险吗？她持续为这份保险交了一年的保险金，直到保险开始生效后，才选择了自杀。”
听了蒋云翼的提醒后，陈乐宣不禁思索沉吟，“难道她在一年前就推测出了雷向荣是凶手？所以精心设计了自己的死亡，就为了让警方顺着她的死重新调查薛晓莉的失踪？”
“并非是提醒警方，而是寄希望于康泽的保险调查员，让康泽对警方施压……见过薛晓莉母亲的下场后，她大概已经对我们警方彻底失望了。”
蒋云翼垂下双眸，缓缓道来。
“所以我认为，尼龙绳只是她的试验之一，她最开始其实是想死在家里，这样警方就会怀疑她的父母杀人骗保，但是自缢这件事本身就很难伪装成他杀，绳子的勒痕很难控制。”
“等下，我有个疑问，吴雅涵一个女大学生，怎么推测出雷向荣是凶手的？”陈乐宣继续说。
“刑警有刑警的第六感，女人也有女人的第六感啊，不然组长怎么拿着照片一问他就露出马脚了。”方清悦不禁叹了口气，“要是一开始就按照凶杀案来查，雷向荣早就被抓了。”
说罢，她拿出了在学校里走访的记录。
“熟悉吴雅涵的人都知道她的父母和弟弟都不把她当人，不仅每个月只给她三百块的生活费，还逼她打暑期工把工资上交。她毕业前的室友告诉我，她暑期在KTV打工时，遇到的一个薛姐对她很好，给她钱还总来学校看她。”
“没错，这是吴雅涵的微信聊天记录，她和薛晓莉的相识有完整的时间线，而且这两人关系挺微妙的，母亲？姐姐？恋人？看你们怎么理解了。”
傅勋阳拿出聊天记录的最后一页，“薛晓莉失踪前一晚，吴雅涵的父母逼她跟另一个海鲜贩子的儿子结婚，两家瞒着她连彩礼钱都定了。薛晓莉之所以会出现在吴雅涵家附近的监控里，其实是想来接她一起住的……然后就，没了。”
四人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谁也不知道吴雅涵这两年经历了什么终让她下定决心献祭自己换取沉冤昭雪，她的心是否像连绵不断的雨水，等待坠入江海，粉身碎骨却抵达了无限悲悯的彼岸。
方清悦咬着牙不禁红了眼眶，“组长，这不该是好人应得的下场。”
“所以我们才更要完善相互印证、稳定闭环的证据链，把凶手给钉死。”蒋云翼起身总结陈词。
吃完午饭的四人来不及休息，开始疯狂补充整理吴雅涵和薛晓莉两个案件的笔录报告及遗漏的证据，就连一向报告无能的蒋云翼都被迫钉在电脑前面奋笔疾书。
中途区刑侦大队的同志还送来了从水务公司那里查到的、薛晓莉失踪之后雷向荣的用水记录，果不其然那三天的用水量远超过整年的平均。
当然，最为兴奋的还是刑事技术科的老徐，他直接破门而入站在蒋云翼身后“魔法吟唱”。
“怎么样小蒋，我们从嫌疑人的卧室内检测到了完整的鲁米诺反应。即便过了两年，那些喷溅到墙上，床上，柜子上，地上的血迹，仍然清晰可见。”
“徐哥徐哥，辛苦了辛苦了 。”陈乐宣连忙起身接过老徐的检验报告，“别看我们头儿还在打字，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
夜晚九点半的民民大排档，终于下班的重案三组四人围坐在街边的小桌吃宵夜，几十串烧烤几瓶啤酒下肚也抵不住哈欠连天。
“虽然骨头的DNA检验报告还没出，但我觉得也没什么悬念了，大家明天上午先休息半天，都辛苦了。”
“嗯嗯嗯嗯。”陈乐宣和傅勋阳闭着眼睛一顿点头，方清悦就喝了一瓶酒，还算清醒，“组长你也好好休息吧。”
“你们家都住在哪儿？”
傅勋阳伸着食指在头顶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到底往哪指，“我就在附近租的房子。”
“我和陈乐宣都住在职工宿舍。”
“那行，傅勋阳自己回家，陈乐宣送方清悦回宿舍，我留下来买单。”
“我看呐，是我送陈乐宣回宿舍还差不多。”
互相道别后，傅勋阳缓缓起身飘走，方清悦也拎着陈乐宣走了，留下蒋云翼独自一人，准备喝完最后一瓶啤酒再走。
当气氛归于宁静，某个熟悉的身影才不慌不忙地坐到他旁边。
“小翅膀，我那天等了你三个小时，你竟然把我给忘了，说好的要回来找我算账呢？”
“没那个闲功夫。”蒋云翼托着微醺发红的脸颊，缓缓抬头瞥了谢宸泽一眼，又掏出手机琢磨半天，“你该不会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吧？”
“哪有，知道你昨天没下班，我今天一直都在这附近等你。”
“所以呢？”
“上次我还有话没说完。”数十秒后，谢宸泽终于等到与蒋云翼对视的瞬间，可惜那双绮丽璨然的眸子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迷蒙可爱，抑或是温柔缱绻。
“你知道的，大部分时间、大多数日子里，我都没有任何感觉，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世界只有虚无。
所以有时候，我也无法控制我自己，分不清杀人的快感和性的快感。比如八年前，直到离开你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没办法离开你，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蒋云翼一言不发，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杯子倒满啤酒，反手就泼到了谢宸泽的脸上。
“清醒了吗？谢宸泽，你不提最后那个‘爱’字，我可能还真会相信一点你的精彩表演。”
……
八年前，还在警校念书的蒋云翼戴着颈托，坐在他未来的师父、刚调职到省刑侦总队重案一组的赵国林、赵队面前。
“谢宸泽现在的状态就是初尝人肉后野性苏醒的猛兽，锁住他的牢笼已经打开，他正虎视眈眈地寻找着下一个虐杀的目标，而那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你，蒋云翼。”
“像他这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绝对会先对身边的人动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脖子受伤的蒋云翼没办法说话，只能低头在手机记事本上打字。
『我脖子上的伤不是他造成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也劝劝谢宸泽主动来自首。”
其实蒋云翼和警方都心知肚明，谢宸泽就是最近残忍虐杀了被无罪释放的碾妻案凶手的神秘人，只是完全找不到证据，仿佛对警方无能的嘲讽。
那时的谢宸泽还残存着初次杀人之后的亢奋，他望着默默回到身边的蒋云翼，疑惑不解地歪了歪头，“你怎么还没逃走呢，哪怕被我失手杀死也没关系吗？”
蒋云翼低头打出了一排字：『因为我想拯救你。』
“真可笑啊，小翅膀。”谢宸泽伸手抚摸他因流泪而泛红的眼角，“我总认为长着你这么漂亮一张脸的人，必定是那种又自私又任性的大小姐，可以随意地玩弄我、欺骗我、把我折磨到死……没想到你却这么无聊。”
蒋云翼的嘴唇似乎张了张，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再次低头打出一排字：『所以你以前对我那么好……都是假装的吗？』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在床上淫...|欲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给予你的奖励……小翅膀，与其说我喜欢你，不如说我喜欢睡你。”
……
蒋云翼在谢宸泽的FENDI夹克上擦了擦手，缓缓站起身，“老板，结账。”
“我已经帮你们买单了。”谢宸泽终于从愣神的状态恢复，甚至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默默跟着双手插兜的蒋云翼，在马路牙子上漫无边际地走着……经过几块凹凸不平的地砖时，差点绊倒的蒋警官就这么踉跄着被他搂进怀里。
谢宸泽低头吻上蒋云翼的唇，尚未深入品尝，就被狠狠一拳打退了两步之远。
***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反常意外（6）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