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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们的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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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柏轩早早醒来,如往常般安抚好青沐言,又特地借来伏特帮忙照看。驱车前往父母家的路上,他始终心绪不宁。
不出所料,刚踏入家门便被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带往内厅。主位上的景父风采依旧,冷硬的气势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现在来了,连爸爸也不叫了?”
身旁的景母白兰心疼地看向儿子,轻声抱怨:“孩子刚到门口就被摁住,能高兴吗?”她转向那两人,“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看向景栢安,得到眼神示意后才松开手,退了出去。
“你和那个男人,已经三年了。还不够吗?”
对上父亲隐现怒意的眼睛,景柏轩的回答始终如一:“他是我的妻子。无论是法律上还是情感上,他都会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侣。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只要我还有呼吸,他就是我唯一的爱人。”
景栢安冷笑一声,看向景母:“白兰,我们教出了个好儿子。”
他步伐稳健地走向景柏轩。白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中泛起泪光,急切道:“老公,孩子已经大了,你不能再打他了!何况咱们家早就不需要靠联姻巩固地位,他既然真喜欢,就随他吧……”
这话在景栢安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用力拂开妻子的手,眼中透出失望:“他今天满打满算才二十二岁,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和担当吗?”
“他若真拎得清,就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更不会堂而皇之带着那人招摇过市这么久!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父母都躲着!”
他转向一旁静立的大女儿:“雨霏,把你妈妈带回房间,别让她出来。”
“不……景栢安,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亲生的……”
白兰终究被景雨霏半扶半拽地带离了客厅。
偌大的中式厅堂内,此刻只剩下父子两人。
景栢安大步走到景柏轩面前,抬手便用那根降龙木拐杖重重招呼下去,没有丝毫收力。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清晰的骨裂声同时响起。
但景栢安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一杖又一杖接连落下,边打边道:“孩子,你一直是我的骄傲,你的性子……也确实最像我。”
倒在地上的景柏轩,身上多处面料炸裂,边缘沾着细碎皮肉。内伤与骨折的剧痛让他浑身剧烈颤抖,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改口:“爸爸……我,喜欢他……是我,先看上他的。”
又一杖狠狠落下。
“是……是我强占的他。”
景栢安沉默不语,手上力道却愈发凶悍。拐杖破风的厉响、皮肉炸开的闷声、骨头碰撞裂开的脆响,在空旷的厅堂内交织成残酷的韵律。
“爸爸……我爱他……”景柏轩的声音已断续不成调,“我可以……放弃一切……脱离景家……”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景栢安。
拐杖如疾风暴雨般落下,他已顾不得避开要害。
昏迷前,景柏轩唇间仍在呢喃:“我只要他……”
听见外面动静平息,景雨霏与白兰急忙冲回内厅。
看到地上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儿子,白兰再也无法克制,扑上去抱住他,抬头对丈夫嘶声哭喊:“景栢安!你是不是人!他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下得去这样的重手?!”
一旁的景雨霏已第一时间拨通私人医生电话,并叫来救护车将人送往私立医院。
抢救室的门紧闭了五个多小时才缓缓打开。白兰第一时间扑上前攥紧医生的袖口,还未及开口,医生已小心翼翼地低声告知:
“三天内如果醒不过来……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这句话如惊雷般劈中白兰,她浑身一软,几乎瘫倒,被景雨霏稳稳扶住。
在女儿怀中艰难调整呼吸的白兰,面色惨白地望向丈夫,声音虚弱却清晰:“你若实在接受不了……我们就离婚。儿子归我,他的婚事,我来做主。”
景栢安从女儿手中接过妻子,目光沉沉地看向景雨霏:“到底是亲姐弟。以后他的事……就随他吧。”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清渊那孩子的芯片入股事宜,等他醒了……你们商量。”
病床上,景柏轩全身被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景父已带着心力交瘁的景母先行离开,特意将空间留给儿子那位未能谋面的“心上人”。
然而,接到景雨霏消息的伏特,第一时间将事情始末如实禀报了子清渊。
听完来龙去脉,子清渊没有丝毫犹豫:“瞒住他。柏轩绝不会希望他知道这些而担惊受怕。”他沉声吩咐,“就说……柏轩这几天跟我的人去了实地科研基地,信号屏蔽,无法与外界联系。”
“日后他若怪罪,只管怨我。”
伏特望向屋内——厨房暖光下,青沐言正满心欢喜地准备着晚餐,等待景柏轩归来。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如常开口:“柏轩临时跟着清渊去实地考察了,那边信号屏蔽,暂时联系不上。刚来了消息,过两天就回来。”
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青沐言像只骤然泄了气的气球,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那……好吧。”
话已带到,而景父既已表态,这边便不再有威胁。伏特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屋子顷刻空荡下来。青沐言没有开灯,只是抱着被子坐在昏暗的床沿,细细回想与景柏轩相处的每一个片段。
自从被半哄半迫地在美国领证至今,他从未见过景柏轩的家人,对方也始终对此闭口不提。他能感受到景柏轩的真心,婚后生活更是他从未奢望过的好——从来没有人,待他这样好过。
种种迹象拼凑起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问题出在景柏轩的家人身上。他们很可能……无法接受这段关系。
景柏轩向来去哪都会带着他。即便是真正的实地考察,也绝不会借旁人之口转告。
所以,他应该是被“困”住了。
青沐言的心乱成一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期盼已久的、离开的机会,此刻就在眼前。
要走吗?
被子上还残留着景柏轩若有若无的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
所有证件存放的位置,这屋子里每一处密码,他都清楚。
现在景柏轩不在。
这确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心理学上有一种病症,叫作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青沐言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是否正陷入这种情结,还是真的喜欢上了景柏轩。
来到美国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虽然知道母亲那边有人妥善照料,每日也能发消息、偶尔视频,可是……
他,真的爱景柏轩吗?
而对方呢?对他究竟是爱,还是出于对“猎物”爱而不得的执念?
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基于对青沐言的接触和性格的了解,青沐言还是决定要去走一趟
屋内的青沐言,行李箱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护照在他手中拿起又放下,反复多次。正逢又一次纠结之际,门铃声骤然响起,惊得他手一抖,护照滑落回箱内。
通过监控看到是子清渊,他才打开全屋的灯,将门拉开。
“清渊哥,你怎么来了?”
正在玄关处换鞋的子清渊抬眼,语气平静:“为了让你安心,也为了我兄弟不打光棍。”
瞥见尚未合拢的行李箱里那本红色护照,子清渊没有多问。他们之间的事,他大致清楚——起初便是自己那位兄弟直接用了绑架、囚禁、下药的手段。若青沐言当真要告,除非景柏轩此生再不回国,否则少不了要进去踩几年缝纫机。
当初青沐言没有选择控告,最主要的原因是景柏轩二十四小时贴身看守,而他本人也根本拿不出相应的律师费。就连两人的结婚证,也是动用了关系才办下来的。
对如今的青沐言而言,这确是个千载难逢的逃离机会。
但想到景柏轩眼下的惨状,子清渊终究决定帮兄弟一把。“小言,我知道过去发生了太多不愉快。他很过分,这是你的心结。但我想问问你——你真的决定要离开吗?”
“我……我……”面对这般温柔的询问,青沐言一时手足无措,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
“小言,对不起。我是他的兄弟,所以请允许我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说几句话,听听他的故事,好吗?”子清渊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动手倒了杯热水,安抚他先坐下。
青沐言接过杯子,轻轻点了点头。
“柏轩的母亲怀他时,曾遭旁系暗算,胎里受了惊,生下来便患有先天性自闭症。后来经过治疗和环境干预,又转成了躁郁症。”
“但他一直伪装得很好。除了家人和我们几个,没人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压抑伪装得太久,也或许……这只是我们作为兄弟为他找的辩解借口。”
“我第一次见他彻底失控,是为了你。”
这话让青沐言瞳孔微缩,心底一震。
子清渊继续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疯狂地想要一样东西。他不计后果地用尽他认为能留下你、占有你的所有手段。”
“他是我们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真正洁身自好的人。他和你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在此之前,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人。有你之后,你知道的——他一有空就守在你身边。”
青沐言放下杯子,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他……他的家人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次他是不是被家人困住了?”
子清渊避重就轻:“他的所有资产都已被冻结。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送他的成人礼。之后你们的日常开销,大部分来自我和宫辞夜与他合作项目的分成。”
“这次芯片的事是一个契机,他选择去赌一把。”
话已点到为止。若青沐言仍想离开,子清渊会安排人一路护送他回国。
两人对坐,静默良久。
“我想见他。”
青沐言抬起头,眼神逐渐清晰:
“我想和他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