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她视若珍宝的纸星星被打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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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瓶碎裂的那一刻，陈宥伊感觉自己的青春也跟着碎了。
半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那声响并不真实，只是脑海中翻腾的激烈回响。真正碎裂的，是她二十五岁人生中珍藏最深的秘密。
“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亲戚家的表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片狼藉前，眼睛瞪得圆圆的。精致的玻璃瓶已经滚落到地毯边缘，瓶口碎裂了一角，几百颗色彩各异的纸星星散落出来，像是被惊扰的银河。
陈宥伊的心脏骤然收紧。那些星星——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就蹲下身去，手指颤抖着拨开散落的星星，试图将它们重新收集起来。每一颗她都记得，记得当时的心情，记得那个坐在教室角落里，假装不经意地偷偷望向窗外的日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拿起来看看...”表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陈宥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自己来收拾，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等到房门轻轻关上，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毯上。星星散落了一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她记得每一颗意味着什么——蓝色就像她在走廊偶遇他的日子，红色就像他在操场上打球的样子，绿色的就像...
等等。
陈宥伊的呼吸停住了。
几颗星星因为瓶子的碎裂而散开，纸页松开了原本严密的折叠，露出了内里。她从未想过要拆开它们——这些来自周叙白的星星，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珍贵的纪念，她怎么可能舍得破坏？即使是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也只是把它们捧在手里，想象着当初收到这份礼物时的心情。
但现在，一颗淡黄色的星星完全展开，露出了内里清秀的字迹。
那不是她熟悉的自己的字迹。这是...周叙白的字。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手指不受控制地拿起那颗展开的星星，凑近去看。
“你推荐的歌，我循环了很多遍，好像听着听着就想起你了。”
字迹清晰，墨水微微晕开，一如当年少年握笔的姿势。
陈宥伊猛地吸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去拆另一颗星星，紫罗兰色的。
“昨天在图书馆，你穿着白色衬衫，阳光正好照在你头发上。我盯着看了十分钟，忘记翻页。”
第三颗，海蓝色的。
“如果能有勇气，我想告诉你，你挑染的头发很好看，虽然教导主任不同意。”
她坐在地板上，一颗接一颗地拆开那些被珍藏了六年的星星，每一颗都藏着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一个从未被发现的心意。时光在这一刻坍塌又重组，高中时代的所有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夏日炙热的风和梧桐叶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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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高一开学第二周，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
陈宥伊和她的“姐妹团”在教学楼之间闲逛，漫无目的。开学第一天，她们就因显眼的打扮引起了注意——陈宥伊的一缕挑染金发在阳光下尤其扎眼。
“宥伊，你看，光荣榜！”林晓雨拉着她往公告栏方向走。
陈宥伊懒洋洋地抬眼，正准备习惯性地说“无聊”，却突然顿住了。
光荣榜最上方，是一个男生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整洁的白衬衫，眉眼清俊，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得疏离。陈宥伊的目光定格在他的眼睛上——那是一双清澈得让人心颤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温柔包容。
周叙白。年级第一，新生代表，学生会候选。
名字也好听。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喂，看呆了？”林晓雨用手肘碰了碰她，“好学生类型，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谁说我要和他一个世界了？”陈宥伊别过脸，假装不在意，但耳根却悄悄红了。
那一刻她并不知道，这张照片会改变她接下来三年甚至更久的人生轨迹。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是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她那缕挑染的金发终于被发现了。
“陈宥伊，学校有明确规定，学生不得染发、烫发，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
陈宥伊靠着墙，一只脚不安分地点着地，准备用惯常的“暑假染的，还没掉色”来搪塞。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报告。”
清冽的男声响起，陈宥伊猛地站直了身体。
周叙白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阳光从窗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轮廓。他没有看她，径直走向老师的办公桌，将作业本整齐地放下。
“王老师，这是三班的物理作业。”
“好，放这儿吧。”教导主任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周叙白转身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只是短短一秒的对视，陈宥伊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迅速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地面上的某一点，直到关门声响起。
教导主任的训话在她耳边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直到最后一句清晰地传来：“...这次就算了，回去尽快处理掉，听见没？”
陈宥伊如蒙大赦，匆忙点头离开办公室。走廊上空无一人，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墙上，手抚上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跳动。
转角处，她低着头走得匆忙，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和少年温热的体温瞬间包裹了她。陈宥伊慌乱地后退一步，抬头就对上了周叙白那双清澈的眼睛。
“对、对不起！”她的舌头打结，脸颊迅速发烫。
“没关系。”周叙白轻轻摇头，嘴角似乎有微微上扬的弧度，“你没事吧？”
陈宥伊摇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侧身让开路。周叙白对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清新的气息。
当晚，陈宥伊在年级大群里找到了周叙白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星空，昵称就是简单的“周叙白”。
她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了半小时，删删改改了无数次验证信息。最终只发了一句：“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陈宥伊。”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把手机扔到床上，整个人扑进被子里，耳朵烧得发烫。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好，我是周叙白。”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复，陈宥伊却盯着看了十分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聊天记录截屏保存。
从那天起，她开始注意自己的每一个细节。早晨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角度，走路时不再懒洋洋地拖着脚步，经过理科班教室时会假装不经意地向里瞥一眼。
她会算好时间，在他可能经过的楼梯间“偶遇”；会在他常去的图书馆角落“巧合”地出现；会在篮球场边和姐妹们聊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场上的某个身影。
然而他们真正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简短的问候，陈宥伊在对话框里输入大段文字，最后又一点点删掉，只剩下“你好”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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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分科的那个下午，陈宥伊在分科表前站了很久。
“你真的要选理科？”班主任皱着眉头，“以你的文科成绩，完全可以进文科重点班。但理科...你的物理和化学一直很吃力。”
“我确定。”陈宥伊的语气异常坚定。
班主任叹了口气：“你再考虑考虑，和家长商量一下。”
但陈宥伊没有和家长商量。她已经打听到，周叙白毫无疑问会选择理科。这意味着如果她选文科，他们将彻底分道扬镳，连在校园里偶遇的机会都会大大减少。
回家后，父母看到她的分科表，果然大发雷霆。
“陈宥伊！你疯了吗？你的文科年级前五十，理科呢？三百名开外！”父亲的声音震得天花板都在颤动。
“我可以努力。”她低声说。
“努力？高一都过去一半了，你的理科成绩有半点进步吗？”母亲忧心忡忡，“听妈妈的话，改回文科，你明明有天赋...”
“不。”陈宥伊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我要学理科。”
那一晚她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但擦干眼泪后，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因为她知道，至少在这个选择上，她离周叙白近了一步。即使只是从教学楼的不同侧，变成了可能在同一栋楼里；即使只是在光荣榜上看到他的名字时，能够安慰自己“我们都是理科生”。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在分科确认后的第三天，周叙白竟然主动发来消息。
“听说你选了理科？”
陈宥伊盯着手机屏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平复了半分钟呼吸，才小心翼翼地回复：“嗯。你呢？”
“我也是理科。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
这句话她反反复复看了二十遍，最后将它截屏保存，设成了手机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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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就这么错过了？”
晚上八点，闺蜜苏晴的视频通话准时打来。陈宥伊盘腿坐在散落的星星中间，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陈宥伊拿起一颗还没拆开的粉色星星，在指尖转动，“我以为是我单方面的暗恋，我以为他从来都没注意到我。”
“太浪漫了！高中男神竟然也暗恋你！”苏晴在屏幕那头夸张地捂住胸口，“那后来呢？分科之后呢？”
陈宥伊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陈宥伊点点头，环顾四周散落的星星，“他在星星里写了这么多，却一颗都没送给我。毕业那天，他送我这瓶星星，只说了一句‘祝你前程似锦’。我以为是普通的告别礼物...”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陈宥伊沉默了片刻。九年过去了，周叙白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在哪里？做什么？是否还记得那个挑染了一缕金发、总是假装不经意在走廊遇到他的女孩？
她拿起手机，犹豫着打开了微信。在搜索栏输入“周叙白”，没有任何结果。九年间，她换过两次微信号，曾经的聊天记录和好友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直到苏晴提醒她：“你不是说下周有个漫画家交流会吗？”
陈宥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收到了邀请函，一个漫画与新媒体合作的交流会，旨在探讨视觉叙事在不同领域的应用。作为小有名气的网络漫画家，她被邀请参加。
“他不会在那里的。”她摇摇头，试图说服自己。
“万一呢？”苏晴眨眨眼，“生活可比漫画更戏剧化。”
挂断视频后，陈宥伊开始一颗颗重新折叠那些被拆开的星星。手指笨拙地按照记忆中的折法操作，却总是折不好。最终她放弃了，将它们小心地收集起来，放进一个新的盒子里。
深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些藏在星星里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与高中时代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周叙白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身影，他在图书馆窗边读书的侧脸，他递给她作业本时指尖短暂的触碰...
她忽然起身，打开电脑，点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文件夹。里面是她高中时期画的无数涂鸦和漫画片段——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的主角，一个清俊的少年，有着清澈的眼睛和温柔的笑容。
陈宥伊新建了一个画布，开始勾勒。线条流畅地从数位笔下流淌出来，先是教学楼，然后是光荣榜，接着是一个靠在墙边假装漫不经心的女孩，和一个抱着作业本走过的少年。
她画了很久，直到窗外天色微亮。画面上，女孩的挑染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少年的目光似乎有片刻停留在她身上。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或许从来都不是巧合。
原来在她偷偷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也正注视着她。
陈宥伊关掉电脑，躺回床上，手中握着一颗重新折好的星星。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下周的聚会，她突然决定一定要去了。
无论周叙白是否会出现，她都需要给这段迟到了十年的青春，一个真正的句号——或者，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当她视若珍宝的纸星星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