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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夜便利店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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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婚礼的前三天，陈宥伊坐在画板前已经三个小时，白纸上依然只有寥寥几笔草稿。灵感像干涸的泉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涌出。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飘向窗外。夜幕降临，街道上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温暖的光晕。那家便利店就在街角，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招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要不要去？
大脑还在犹豫，身体已经行动了。陈宥伊抓起外套和钥匙，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寓。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她裹紧外套，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推开便利店的门，熟悉的铃声响起。店里只有一位店员在整理货架，安静得能听到冷藏柜的嗡嗡声。陈宥伊径直走向关东煮区域，热气腾腾的汤锅冒着白雾，她选了几串：萝卜、竹轮、玉子烧。
付钱的时候，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店内。空荡荡的，除了店员和她，没有别人。
果然，电视剧里的巧合都是骗人的。她自嘲地想。
但抱着某种执念，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窗边的小桌子旁坐下，一手拄着脸，一手用竹签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关东煮的汤汁。记忆不自觉地飘回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曾无数次在这家便利店里，偷偷观察那个坐在角落安静看书的少年。他总是点一份梅子紫苏饭团，有时配一杯热茶，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轻颤，专注得仿佛与世隔绝。
那时的她只敢远远看着，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叮铃——”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
陈宥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周叙白推门而入，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大衣。他的头发似乎比上次见到时更短了一些，显得轮廓更加分明。进门后，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店内，然后——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他看到我了！
陈宥伊的心脏狂跳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做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反应——猛地侧过脸，用长发遮住半边脸，假装自己在认真研究窗外的夜景。
掩耳盗铃，典型的掩耳盗铃。
她听见脚步声向这边靠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旁边。完了完了，他过来了...
脚步声移动，然后是她旁边座位的轻响——他放下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包。陈宥伊用余光瞥见，那是深棕色的皮质包，看起来很实用。
紧接着，脚步声远去，走向货架区。
她偷偷松了口气，却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自己今天完全素颜！不仅素颜，头发也只是随便扎了个低马尾，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这副样子怎么能见他？
慌乱的视线在包里搜寻，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口罩。她迅速戴上，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搅拌那碗已经凉透了的关东煮。
周叙白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份三明治。他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包，取出了笔记本电脑。
陈宥伊僵直地坐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咖啡和纸张的味道。他就在旁边，不到半米的距离。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他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陈宥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自然地离开？假装接电话？还是突然想起家里煤气没关？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陈宥伊身体一僵。
“陈宥伊，”周叙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你戴口罩怎么吃东西啊？”
她愣住了，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慌乱之下，她居然夹着嗓子，用自以为完全不同的声音狡辩：“我...我在等它凉凉再吃...”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演技，简直拙劣得令人发指。
周叙白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笑意：“‘凉凉’？”
陈宥伊知道瞒不住了，认命地摘下口罩，脸上烫得可以煎鸡蛋：“原来你认出我了啊，我还以为这么久你都把我忘了呢...”
周叙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认真得让她心跳加速。
“不会忘，”他微笑，“那个差点把我砸死的女孩。”
轰——
陈宥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
高中运动会，女子铅球项目没人报名，班主任强行把她塞了进去。她本来想随便糊弄过去，谁知周叙白竟然被分配来记录这个项目的成绩。站在投掷圈里，看着不远处那个低头整理记录板的清俊侧影，她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
结果就是，她使出了洪荒之力，铅球脱手的瞬间完全偏离了方向，直直朝周叙白飞去。那一瞬间的画面仿佛慢镜头：铅球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线，周叙白抬起头，眼神一凛，敏捷地向旁边撤步——球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砰”地砸在后面的草地上。
整个场地都安静了。
陈宥伊呆若木鸡，看着周叙白拍了拍肩上的灰尘，居然还走过来安慰脸色惨白的她：“没事，没砸到。你力气挺大的，如果方向对了，成绩应该不错。”
他甚至还帮她捡回了铅球，耐心地教她正确的投掷姿势。那一刻，陈宥伊觉得他就是天使，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但转念一想，他对谁都这么友善吧，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周叙白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担忧，似乎并不完全是出于礼貌。
“你还记得啊...”陈宥伊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个，对不起，当时真的...”
“没关系，”周叙白温和地打断她，“其实挺有趣的，那是我高中时代最惊险的回忆。”
陈宥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假装认真吃关东煮，虽然那东西已经凉透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时，周叙白忽然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块巧克力，用简单的白色包装纸包着，是那种她记忆深刻的样子。
“这个，”他将巧克力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她面前，“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喜欢这个牌子。”
陈宥伊盯着那块巧克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真的是他，那些无声的关心，那些没有署名的礼物，都是他。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哑。
周叙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她小心地拆开包装，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在口中化开，微微苦涩，然后是回甘。味道一点都没变，就像那些被尘封的记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聊了很多。周叙白告诉她，他之前在B市的一所高校做研究，最近才调回本地，在一所大学任教。问她现在做什么，陈宥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是漫画家，没想到周叙白眼睛一亮：
“我看过你的作品，《星轨之间》，画得很好。”
“你...你看过？”陈宥伊惊讶得睁大眼睛。
“偶然看到的，”周叙白轻描淡写地说，但耳根似乎有些发红，“故事很真实，能让人想起自己的青春。”
陈宥伊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他看了她的漫画，那里面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影子，他认出来了吗？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店员已经开始做关店前的整理。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陈宥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送你回去吧，”周叙白说，“天太黑了，一个人不安全。”
“不、不用了，很近的...”陈宥伊下意识拒绝，但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想让他送的，不是吗？
周叙白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袖子：“带路吧。”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昨天还在一起放学回家，陈宥伊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路上的交谈轻松了许多。周叙白说他会在这里定居，可能还会在大学附近开个小工作室，做一些跨学科的研究项目。陈宥伊则简单说了自己的创作生活，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夜色中悄然拉近。
到她家楼下时，周叙白停下脚步：“到了。”
陈宥伊转身面对他，路灯的光柔和地洒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十年了，他依然有着让她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那...我上去了。”她轻声说。
“嗯，”周叙白点头，“晚安。还有...”他顿了顿，“林薇的婚礼，我会去。”
陈宥伊愣住了，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告诉她：我们还会见面。
“我也会去。”她听见自己说。
周叙白笑了，那个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温柔：“那就到时候见。”
直到走进电梯，陈宥伊才感觉自己重新开始呼吸。她靠在电梯壁上，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巧克力的甜香。
一进家门，她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拿出手机，在名为“铁三角”的群聊里发起了视频通话邀请。
不到一分钟，两个窗口同时弹出——苏晴敷着面膜的脸和陆兴时明显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的样子。
“怎么了小兔子？这么晚...”陆兴时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陈宥伊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不寻常。
“我见到他了，”陈宥伊深吸一口气，“在便利店，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他还送我回家。”
接下来的一分钟，视频里只有死寂。然后——
“什么？！”苏晴一把扯掉面膜，“详细说！每个细节都不能漏！”
陆兴时也凑近屏幕：“等等，你是说周叙白？主动和你聊天？还送你回家？”
陈宥伊把整个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从她如何掩耳盗铃被发现，到铅球事件的尴尬回忆，再到那块巧克力，最后到他送她回家并提到婚礼。
苏晴听得眼睛发亮：“巧克力！我就说！当年肯定是他！”
陆兴时则摸着下巴：“这小子还挺会啊，这么多年还记得你喜欢的牌子。不过...”他眯起眼睛，“他故意在婚礼前提这事，明显是在告诉你他会去，让你也一定要去。”
“所以呢？”陈宥伊紧张地问。
“所以，”苏晴接话，“这明显是某种信号。他想再见你，宥伊。”
陈宥伊靠在沙发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今晚的每个细节：周叙白的笑容，他推过来的巧克力，他拉住她袖子的手，还有最后那句“到时候见”。
十年前的遗憾，十年后的重逢。
也许有些故事，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窗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澈，仿佛那些被珍藏的纸星星，终于等到了被看见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