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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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因为父母的情况影响到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吗？”
叶心问出了一个有些跳脱的话题，大概是不习惯于和人这样谈心，带着羞赧的神色看向闻因夏。
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大概在讨论着生活中的趣事见闻，发出很开朗的笑声后，又抱着膝盖亲密地凑在一起耳语。
闻因夏想了想，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有些孩子气地抱住膝盖歪头看向叶心，做出充分倾听的姿态。
叶心的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意，目光又落在青石道上正牵着手同行的一家三口身上，神情温柔又悠远。
“我的父亲是心程疗养院的创办人，但那个时候的心程其实只是个收容片区没有子女或家人的居民的独栋房子，因为他是孤儿，从小被邻居帮忙养大，长大后也没有离开那里。”
“他是个很厉害的alpha，所有的手工活到了他手上都会变得很轻巧，也是他出头为片区的居民争取权益，引入了官方的医疗服务，”提到父亲时，叶心的嘴角微微翘起，“但你一定想不到我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的。”
闻因夏试着想了想，踏实勤恳的alpha父亲，再加上叶心温平善良的模样，大概他的母亲也会是个性情很温和的人。
叶心像是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疗养院垮了的半边院墙边，母亲背着画板，因为翻墙，裙子挂在一旁的矮树梢上，结果被父亲发现了，还以为她是小偷。”
院墙里的那棵玉兰花开正好，粉白的花瓣连绵一片，像是聚拢的小灯笼，很是好看，自然吸引了路过寻找着写生地点又不走寻常路的少女。
“后来母亲跟我说，她对父亲其实是一见钟情，因为那个大个子在把她当成坏人的第一时间，竟然还是弯下腰认真帮她扯开和树枝缠结的裙角。”
闻因夏跟着叶心一起笑起来，那大概是一副既尴尬又美好的画面。
“母亲是个omega，总爱编着一侧辫子，穿颜色很鲜亮的裙子，说起来还是她先追的父亲。”
木讷的alpha少年，偏偏遇上热烈明媚的少女，一个总是跟在另一个身后，念叨着你有没有看我新画的画，以及你什么时候愿意做我的模特。
简单、纯粹的表白和爱意，反倒让一向只会做事和收敛内心情感的少年手足无措。
虽然心里认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又会默默地跟在身后帮她背着画架和颜料，还得空出一只手来给她打伞，或者接过她随意抛过来的什么小玩意儿。
爱情总是不讲理的，人要是真能做到连心动这样的事都能自我控制，那倒是真的要和输入程序的机器无异了。
可是胸腔处安稳跳动的心脏总在面对她时频率变得热烈，家世不般配又能怎样，他至少拥有一双勤劳能干的巧手，拥有一家用妻子和孩子的名字起名的实际为家的疗养院。
小小的一个家，从一块儿瓷砖，再到墙上的壁画和装饰，带着这个大块头身上从来不会有的新鲜的色彩和生命力。
听起来似乎是个圆满的爱情故事，可叶心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大概会有人觉得，在爱情面前，只要互相包容，怎样的差距都是无所谓的。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母亲的家境很好，也许是因为单亲家庭，尽管家里不赞成母亲的选择，但最后还是纵容了她的选择。”
“他们虽然恩爱，但也总会有争吵，往往都是关于工作和未来。大概是父亲觉得母亲不应该拘泥于现在的家庭和环境，可母亲又觉得，父亲单方面的付出和期许让她不自觉地背负上了压力。”
闻因夏轻声开口：“他们一定是因为很爱对方，才会为彼此考量。”
叶心回以笑容，“我知道的，他们其实并没有闹出很大的分歧，但父亲太过固执，母亲后来也确实离开了。虽然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包容和恩慈更多，但我也明白，横亘在出身和见识之间的差距是很难被忽视和抹平的。”
或许是因为隔着些距离，游乐区孩子们的笑声经过风声传递得有些不真切，闻因夏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闻小年，开口道：“我家的情况和你有些像。”
闻因夏的omega爸爸闻朝出身于荒眠星不起眼的一个小家庭里，虽然因为读书聪明，刚毕业没多久就自考拿到了法律从业资格，但在别人眼里，大概也只是个专业知识不够过硬的二流律师。
不过闻朝的脾气可不是二流的，身处再简陋的法庭，腰板也依旧挺得笔直，甚至在法律资源稀缺、法官被视为神圣职业的荒眠星，敢主动在法庭上拍板呛声。
闻因夏没能身临其境见过闻朝庭审，但对另一位爸爸的表述记忆犹新，忍不住笑道：“因为法官觉得他的当事人说话啰嗦且声音太大，他据理力争，每个人无论是否条理清晰天然会辩论，都应该拥有为自己陈述的权利。”
而当时坐在原告席的辩护律师就是他的alpha父亲方乾与，那个时候他眼里的闻朝，穿着一身廉价的明显不合身的西装，偏又将头发造型抹得张扬，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靠谱。
但在轮到他陈述时，又变得神采飞扬，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
闻因夏被回忆沾染的眉眼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暖光，“虽然爸爸还是败诉了，但是在走出法庭后，他没被当事人骂，反而被对方的辩护律师拦下了。”
“心意相通宝贵，志向一致更是难得。我后来选择和他们一样的专业，也是他们给我的影响。”
他主动与叶心对视，希望自己的脸上会是以前经常在爸爸们身上看到过的温柔又含有鼓励的笑容。
“我见过很多omega当事人，或许外表看起来软弱，甚至不坚定，但我明白，当切身之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用上帝视角去指责他们的。”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看起来有决断的人，其实也会因为omega身份遭受不同的问题困扰不是吗？”
闻因夏伸手覆上叶心的手背，传递着掌心的暖意，“爸爸们很早就告诉我，法律既然被制定，就意味着它会坚定捍卫规则背后保护的权益，那么omega自然有资格为自己的权益拿起这份武器。”
叶心的手指颤动着，却没有推开他的手。
…
普通家庭里信息素等级低的omega并不少见，叶心就是其中一个，不碍眼也不起眼，但总不是没有危险的。
人在无聊时总需要无足轻重的消遣对象，毕竟等级低的omega很可能无法标记，甚至经常性信息素失控，腺体总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叶心起先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等级低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医院的检查成果，而是他发觉站在人堆里，各种各样的杂乱的信息素味道几乎快要将他淹没时，他的腺体是不受控的。
医生再三嘱咐他要留意做好腺体隔断措施，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贴着厚重的抑制贴，又因为身材矮小，看起来很像是人群里的异类。
不过别人的目光不要紧，他从很早开始就决定，要么自己孤身一人，要么找到一个beta伴侣，这样自然可以规避腺体缺陷带来的烦恼和隐患。
直到他遇到了梁琨，事实证明在生理本能和反应面前，人根本就没有抵抗和还手的能力。
“那是我第一次对alpha和omega之间的天然信息素吸引感到恐惧，那时候的我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动意识，像个完全被感官占据头脑的动物一样渴求着对方身上的alpha信息素，而对面甚至是一个还没有看清脸的陌生人。”
叶心的声音在微微发着抖，“即使不是梁琨，或许也会是某个不知道什么年纪什么长相的人，因为所谓的高匹配度，只要我们两个人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交汇，就会不受控地受到对方的吸引。”
高匹配度，在字面意义上似乎意味着alpha和omega之间命定的好缘分，但现实中存在着太多的变数，家庭、出生、长相、性格，云泥之别是现实存在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五年前的那起星际列车事故，因为速度太快，整车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列车脱出星轨，伤亡很严重。”
叶心的身体因为痛苦佝偻着，几乎在哽咽着开口：“母亲就在那趟列车上，为了回来给我庆祝生日。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没有意识了，怀里却还紧紧抱着准备带给我们的礼物。”
语序颠倒的，是他不愿意再回忆一次的画面，“父亲不愿意接受母亲去世的现实，因为有人告诉他，列车脱轨只是因为有人擅自偏离预定轨道驶入公共轨区，但因为特权，那些事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有温热的眼泪滴在闻因夏的手背上，“父亲的状况很不好，整夜失眠，对人对事都开始神经质。”
“我那时候就像一只六神无主的落水狗，梁琨告诉我，只要我能够让父亲不再执着于闹事，他可以帮我讨回公道。这世上多的是法律和规则框定不了的人，但他又拥有出格的权利。”
“可父亲还是走了，摔得血肉模糊，是梁琨拦住了想要跟着一起走的我。”
那之后医生一再提醒叶心，遇到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又强行分离后会给腺体造成影响，有这样家室相貌样样不凡的alpha，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失去双亲的打击再一次让爱的泉眼枯涸，就像是配合身边人陷入到自我催眠里，叶心努力地做好一个伴侣，抛却了自己坚信不疑的身份差距论。
“我上次说，我的信息素等级很低，或许不适合接受深度标记，但其实这句话是他告诉我的。”
“梁琨说，就像婚礼一样，标记也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如果两个人真的心意相通，不需要靠这些绑定彼此的生活。他愿意给我出走的余地，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说完，他低下头去，手指搭上了腺体处的皮肤，“所以这四年来我只有他的临时标记。”
这分明是糖衣炮弹却又不负责任的话，闻因夏忍不住开口道：“这对你的腺体损耗会非常大。”
“在我的腺体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事业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差错，在不确定标记我的后果会是什么的情况下，希望我能够理解他，宽容一些。”
“你的健康问题怎么能让步？这是alpha在决定和自己的omega伴侣缔结婚姻时必然要保证做到的事。”
尽管之前猜到这样的因果，但从叶心口中这样平静说出，闻因夏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愤懑的情绪。
“靠临时标记生活无非也就是痛苦一点而已，那是间接性的，但是我最害怕的其实是孤独。”
“其实标记那些都不重要了，到最后，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叶心的目光落在原处的闻小年和身旁的小朋友身上，目光温柔，却也带着遗憾。
“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可能因为我总是很习惯于向别人探求爱，但他不爱我，更不会期待我生的孩子，我也没有资格做好一位家长。”
“不会的……”
闻因夏还想开口，闻小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蹦一跳地朝他们跑了过来，脸上挂着的烂漫笑容却在看清叶心脸上的泪痕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闻小年的小脸都皱成一块儿，忧心地把脸趴在叶心的膝盖上，伸手努力地帮他抹着眼泪。
“叔叔不要不开心，你是omega，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哦，小年也会保护你的。”
叶心原本胡乱抹着眼泪的手顿住，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着肩膀，终于释放出痛苦的呜鸣声。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心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