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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六章:风雪断肠·生离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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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六年秋,清晨。
科尔沁左翼中旗边界大路口,北风怒号,大雪纷飞,旌旗猎猎。
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路的两旁,跪满了科尔沁的牧民和士兵。在队伍最前方,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捧着银盘,里面盛着酒与哈达,在雪地里单膝跪地。
“臣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代家父恭送豫亲王叔父回銮盛京!”
多铎端坐马背,居高下视,声音冷淡。
“巴达礼,起来吧。”
巴达礼站起身,目光扫过娜仁托娅。为了向多铎表忠心,也为了把这烫手山芋赶紧送走,他必须把鄂齐尔一家压下去。
他瞬间沉下脸来,对着鄂齐尔台吉厉声斥责,声音大到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鄂齐尔!你这混账东西!王爷金口玉言,点名让你女儿去盛京给侧福晋当侍读,这是天大的恩典,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你竟敢在这里哭丧着脸,推三阻四,难道是觉得王爷给的恩典配不上你家?还不快让你女儿谢恩,莫要在这里不知好歹,惹王爷不悦!”
鄂齐尔台吉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膝行几步,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
他知道,女儿是台吉之女,不能骂她人贱,只能夸她“不配”。
鄂齐尔抬起头,满脸是雪水和泪水,声音颤抖。
“王爷恕罪!小女虽生于台邸,却长于草莽,自幼顽劣,疏于管教,全然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何德何能,入王府伺候侧福晋?这简直是天大的造化!若是她笨手笨脚,冲撞了贵人,还请王爷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多多包涵!”
多铎看着鄂齐尔那副小心翼翼、生怕女儿闯祸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稍微平息。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娜仁托娅——她并没有像她父亲那样卑躬屈膝,而是死死抓着母亲柳氏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绝望。
那一瞬间,柳氏那张悲伤的脸,与多铎记忆中生母被拖走时的面容重叠。
“额吉……”
多铎握紧马鞭,指甲掐进肉里。
他嫉妒。
嫉妒娜仁托娅即便要去当个下人,还有母亲可以依偎,还有父亲为了她跪地求饶。
而他,九岁那年,什么都没有了。
“够了!”
多铎猛地一扯缰绳,“踏雪”人立而起,发出暴烈长嘶。
“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本王带她走,是给她脸!让她去盛京王府,是抬举她!再磨蹭,本王现在就让人把那阿古拉拖回来,当场砍了给你们看!”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凶狠,不容置疑。
“上车!”
科尔沁边界,孤零零的敖包旁。
多铎指着敖包对阿古拉下令。
“去敖包前祈祷吧。祈祷你能活着回来领人。”
阿古拉被士兵“护送”走向敖包。
娜仁托娅掀开车帘,隔着风雪死死盯着他。
阿古拉站在敖包前,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锁定了马车。
两人相隔数十米,像隔着银河。
娜仁托娅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用铜顶针狠狠扎掌心,保持清醒。
阿古拉嘴唇微动,娜仁托娅读懂唇语。
“等我。”
娜仁托娅含泪,重重点头。
多铎看着这出戏,不耐烦地挥手。
“行了。男儿志在四方。阿古拉,本王的前锋营还等着你去建功立业呢!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向盛京驶去。
娜仁托娅透过车窗,看着阿古拉身影在风雪中变小,直到消失。
鄂齐尔台吉和柳氏跪在雪地里,柳氏泪水在寒风中结成冰。
多铎策马从阿古拉身边走过,低头冷笑。
“小子,记住。你的女人现在是我的人了。想去把她抢回去?可以。去战场上,用你的人头来换!活着回来,我就把她还给你。死在半路上……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阿古拉抬起头,眼中的火焰熄灭,只剩死寂寒潭,缓缓握紧刀柄。
多铎冷笑一声,策马追向马车。
风雪吞没所有身影。
娜仁托娅靠在冰冷车壁上,听车轮碾雪的“咯吱”声。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阿古拉哥哥,你要活着。
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