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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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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雷雨天气,天黑压压的,电闪雷鸣,没一会儿就下了暴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
陆时雨以为温宴清还没有回来,已经接近晚饭点,他披了件外套,穿上拖鞋,推开房间门下楼,佣人已经在准备晚餐,餐桌上已经摆了两道凉菜和沙拉。
陆时雨走到玄关,看到了温宴清的包和鞋子,温宴清回来了,但是没有去楼上找他,陆时雨转身往厨房走,他鲜少和佣人聊天,今天难得的主动找佣人,陆时雨在厨房门口犹豫了几秒“温先生…回来了吗?”
正在忙活的佣人抬头看向他“回了!好像在储藏室找什么东西,一回来就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储藏室?陆时雨在这住了三年,从来没有去过,温宴清回来之前,他的活动地点仅限于洗手间和沙发。陆时雨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佣人话音刚落,他几乎是立刻转身往储藏室去了。
储藏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陆时雨走路还有点不利索,一顿一顿的,他走到储藏间门口,里边亮着暖光的灯光,温宴清就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一只毛绒玩具,是一只小鸭子,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陆时雨站在门口“怎么了?”
陆时雨没有回答,愣愣的看着那只小鸭子,他小时候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惜弄丢了。“这鸭子……”
温宴清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偶,这鸭子是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暴雨天,他去爷爷的友人家做客,在村里迷路,吓得嚎啕大哭的时候,一个小孩带他走出巷子,给了他,说有小鸭子陪着你,不怕,先保护你!以后记得还给他,所以温宴清一直留着,下雨天就会拿出来看看。他一直想找到他,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过,可能那人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吧…所以他按着婚约结婚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陆时雨抬眼看向他,半晌才低声道:“我从前也有一只,一模一样,是我外婆给我的,是我妈妈小时候的玩具,我记得有一个小孩,他哭得厉害,我就把鸭子给他了,他说还给我,也没有,之后就弄丢了。”陆时雨完全没有把这两个东西联系到一起,只当是有缘分,两人有同款的东西,也算是一种交集吧。
温宴清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他一直找了十几年的人,原来就是日日在身边的联姻对象。
但是他看陆时雨的表情,好像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温宴清突然有点想笑,他把鸭子放回那个丝绒盒子里,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三年的冷眼旁观,毫不在意,让陆时雨白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他压下翻涌的心绪,没敢戳破,只淡淡应了声“是吗”,将鸭子收好。
“对啊,我们去吃饭吧!”看着陆时雨转身离去的背影,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倒,温宴清的心口像被钝器砸着疼。不过还好,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至于以前的事,陆时雨不知道也好。
休养了一段时间,陆时雨终于回到了公司。浅色的衬衫穿在身上,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淡淡的怯懦。推开办公室的门,熟悉的键盘敲击声扑面而来,同事们抬头看来,纷纷笑着打招呼,目光里满是善意。
“时雨!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林晓然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她是陆时雨在公司最好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家庭情况的人。
看清陆时雨的脸,林晓然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情绪,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座位上,压低声音问:“你之前怎么突然请假,连消息都很少回。”
陆时雨笑了笑,摇摇头:“都好了,谢谢关心,就是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需要静养。”他习惯性地隐瞒了真相,不想让别人担心,也不想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林晓然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工作的事不用急,有什么不懂的或者做不完的,都可以找我。”
陆时雨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林晓然的关心就像一束微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
到午休,林晓然趁着大家都去吃饭,悄悄拉着陆时雨的手腕,把他带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林晓然转过身,看着陆时雨,眼眶再次红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时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陆时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你别骗我了。”林晓然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握住陆时雨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你请假前几天,我就看到你胳膊上有淤青,问你你说不小心撞的,可我知道,根本不是!还有你这次消失了这么久,肯定是又受了很严重的伤,对不对?”
一连串的质问,问的陆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林晓然眼底真切的心疼,再也忍不住,眼眶微微发热。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嗯。”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林晓然瞬间红了眼眶。她用力抱住陆时雨,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他打你你不会反抗吗?不会跑吗?你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陆时雨眼泪也掉了下来,浸湿了她的衬衫。他哽咽着说:“我……我不敢,而且我也跑不掉……”
从小到大,他试过反抗,也试过逃跑,可每次换来的都是更凶狠的打骂。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顺从,学会了忍耐,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
“那你现在怎么样?他还会打你吗?”林晓然松开他,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时雨,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报警,你傻吗?”
陆时雨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想起温宴清说过的话,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林晓然,眼里带着一丝坚定:“我现在没事了,以后他不会再打我了。”
“真的吗?”林晓然有些不放心。
“嗯。”陆时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先生回来了,他会保护我的。”
提到温宴清,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那是一种被守护、被珍视的幸福感。
林晓然看着他眼底的变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笑着擦了擦眼泪:“那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不管是你爸还是别人,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也跟你一起想办法。”
“嗯!”陆时雨用力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有人到楼梯间抽烟,转角窗户被推开,阳光照了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耀眼。陆时雨看着身边的林晓然,又想起家里等着他回去的温宴清,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温宴清出差的第四天,陆时雨又悄悄回了客厅沙发。
柔软的大床明明宽敞又舒适,可没有了身边熟悉的清冽气息,没有了那道沉稳的呼吸声作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到后半夜也毫无睡意。最后还是抱着枕头,轻手轻脚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柔软的毯子像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沙发不算宽大,他缩成一团刚好能躺下,像以前一样,膝盖抵着胸口,怀里还紧紧抱着温宴清随手放在这儿的一件薄外套。布料上的气息不算浓烈,却足够让他安心,就像温宴清还在身边一样。这几天他都是这么过的,明明知道温宴清明天就该回来了,可心里却没什么实感。
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以前的日子里,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牵挂。温宴清于他而言,最初只是名义上的丈夫,可这段时间来的陪伴、守护,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那些掷地有声的保护,一点点打破了他心里的壁垒,让他开始依赖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可越是依赖,就越怕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他抬手摸了摸沙发扶手,心里空荡荡的。温宴清回来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吗?还会在他害怕的时候握住他的手,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为他撑腰吗?
毛毯勾勒出纤细的轮廓。陆时雨抱着那件外套,鼻尖蹭了蹭布料上的气息,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在这熟悉的安全感里,他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
不知睡了多久,玄关处传来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温宴清拖着行李箱进来,刚开灯,就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少年睡得很沉,怀里还紧紧抱着他上次落下的外套。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看着陆时雨的睡颜。灯光下,少年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抿着,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委屈。
温宴清的眼底瞬间柔和下来,轻轻拂过他蹙起的眉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出差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在想陆时雨,想他有没有乖乖听话吃药,想他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样子,想他被自己护着时眼里闪着的光。原本只是因为责任和一丝莫名的在意,可不知不觉间,这个怯懦又坚韧的少年,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思绪。
陆时雨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睡梦中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眉头渐渐舒展开,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含糊不清。
温宴清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陆时雨打横抱起。少年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他心疼。
陆时雨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温宴清的脸。他愣了愣,眼神还有些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醒了?”温宴清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床上睡。”
直到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鼻尖萦绕着更清晰的雪松味,陆时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宴清真的回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里的空落瞬间被填满,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傻傻地看着温宴清,眼底满是震惊和无措。
温宴清看着他这副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温柔的笑意:“怎么?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