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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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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延玉按灭手机,发了一会儿愣,他有一个习惯,喜欢把零碎的东西归整到一起。酒店的茶几上有个盘子,在茶几右桌角放着。里面堆了些酒店给的零食和他常常要用的小物件,比如指甲刀、油性笔之类的,还有一颗糖。
这颗糖是他们刚认识不到一周的时候柏文安给他的,作为他授课的“学时费”。当时他们还没熟起来,索要学时费不过是他想结束话题的托词。
后来这颗糖被他随手扔进了盘子里,滚进了最里面。前两天找笔划剧本时又被他翻了出来,静静地呆在盘子边缘。
他和那包装着橘黄色外皮的小圆粒对视了片刻,柏文安嬉皮笑脸地说“谈钱多伤感情”的情景又出现在了眼前。
苏延玉退出微博,点开摄相机。他倾身将茶几上那瓶未拆封的AD钙奶拿了起来,走到在顶灯下的长脚圆桌前。
架好手机,他一只胳膊曲起支着圆桌,手指虚握抵在颊边,目光垂落,看着另一只手中的AD钙奶。快门轻轻响起。
他重新点进微博,进入个人主页,开始编辑新内容。
此时,盛兰大楼第六层。
吴清玲看着逐渐变凉的咖啡,手指轻轻在桌上轻轻扣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十分钟后,门被拉开。她指尖一顿,似有所感地说:“你来了。”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张珂没坐下,并不打算久留。她把文件重重搁在桌子上,是一些数据图,“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团队发公告是最快捷的一种方式,但难免会被说公司故意端水,为捡芝麻丢西瓜。但如果让当事人澄清,任何一方的利益都不会损失,柏文安说不定还会因此涨流量。
今晚的事牵扯到她的艺人,吴清玲心里清楚地跟明镜似的,她却摆出一张爱莫能助的脸:“小珂,你知道延玉那孩子主意独,他不听我的。”
独立经纪人跟明星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最稳定的利益共同体,吴清玲那样子一看就是想推脱。
她没必要为了一个未来不知道能走多远的新人,让自家顶流自降身份去发一个澄清微博。
张吴二人虽师从一人,走的却是不同的路子。张珂精耕细作,一旦成了就是王牌;吴清玲广撒网,牌打烂了毫不留情就扔。
同为公司掌权人,现今吴清玲更是如日中天,手握苏延玉这张王牌,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张珂翻开散开的文件,染着豆蔻的指尖指着柏文安的数据图:“柏文安从进公司到现在三个月,一个正式大导的待播剧没有,一个受众广的广告没有,综艺更是一次也没参加过。”
她条理清晰地说:“《梅子黄时雨》没有团队帮助,自己一个人去试镜,被一锤定音。仅仅通过自己营业和剧组发的花絮,粉丝从起先的50万一路上涨到200万,几乎是现象级的涨幅。”
吴清玲抬手示意她先停:“涨幅确实可观,但是这个涨幅有多少是待播剧热度给的,又有多少是营销运营的。如果把这些粉丝分出去,完全靠他自己,涨幅还能有多少?”
“我不能赞同你这句话,角色是他自己争取的,我不过是提供了一道门。待播剧里新人不少,偏偏他能被看见,这还不算实力吗?”张珂说。
她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清玲:“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况且他现在只是初露锋芒。”
吴清玲笑了一下:“你有多少把握,他会是下一个廖长宇。”
廖长宇是张珂曾经带过的一个艺人,张珂调动所有资源给他做规划。廖长宇确实也很争气,在她的扶持下火得一塌糊涂。
“百分之百,柏文安会比他还火,”张珂笃定地说。
吴清玲说:“大话谁都能说,我还得为公司考虑。”
“行,为公司考虑。如果他火不起来,我让个人股权的10%。反之,如果他火过苏延玉,你让10%。”
吴清玲轻飘飘地说:“为了个新人,押上这么多,值得吗?”
张珂挑眉:“我看人从没走眼过。”
很诱人的条件,吴清玲带着兴味看了张珂几秒,欣然接受了。
柏文安不可能火过苏延玉,这笔买卖她怎么做都不亏。
慈不掌兵,张珂走这样“一对一”的条路就注定会存在这样的结果。
——
内容编辑完,还没点击发送,门铃恰好响起。苏延玉愣了一下放下手机,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柏文安,表情分外凝重。
柏文安表情凝重的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从眉毛到嘴巴,一处不落。
随后后退一步,又走动着对苏延玉从头到脚巡视了一圈。
苏延玉:“?”
直到确认零件齐全、运行正常,柏文安才抽走骨头般虚弱地靠上门框,气若游丝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想不想吐?”
苏延玉轻轻瞥了一眼柏文安,转身往屋内走,语气不咸不淡:“……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
柏文安这才活过来似的,拍着胸口,连说了两遍“没事就好”。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苏延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距离隔着一条门道窄廊,听起来轻轻的。
“废话,万一你喝了怎么办?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说这个乳糖不耐受严重了还要去医院。”
苏延玉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他跟在苏延玉身后进屋:“你乳糖不耐受干嘛要接啊?”
那瓶AD钙奶正被放置在圆桌上,柏文安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个罪魁祸首。
他等会回去一定要在社交平台问问有没有AD钙的平替,这个可恶的AD钙将失去他这个忠实用户!
柏文安不提还好,一提苏延玉就开始不爽:“你讨好人之前不做背调吗?”
“那么短的时间,我哪来的及做背调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认识快两个月了。”
柏文安在心里默默补充,其实是三个月,只不过第一次见面你没有鸟我。
末了,他又觉得神奇,三个月前还扬言让苏延玉“跪下喊爹”的人,现在竟然能站在一间房子里互相甩锅。
这句话听着挺幽怨的,苏延玉话音刚落地,他就别开头,把嘴巴抿起来了。
柏文安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干巴巴地说:“是吗?那还挺久的。”
苏延玉又开始不说话了,柏文安觉得他的嘴巴大概有开关,哪句话一不中听,苏延玉就自动关闭系统。
手中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自动亮起。
[第二课树]:?
柏文安知道他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有手机的人知道都不奇怪。
他还没回,第二棵树又发来一个:“怎么回事?”这回是语音。
清越的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一秒,被突然中断。柏文安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延玉,见他没被这道声音影响才低头将语音转成文字。
他习惯性地点开语音,都忘了这不是他的房间了。他发了条语音过去:“我工作性质就算是这样,回头跟你细说好不好,没事儿。”
声音很小,熟稔又随意。
苏延玉第一次听见柏文安用这种语气说话,在屏幕上戳的手指一顿。他不自觉地皱起眉,把刚打好的字一个接一个删除。
见苏延玉正在捣鼓手机没有搭理他,柏文安拿起AD钙又道:“反正你也不能喝,那我就拿回去喝了?”
苏延玉微微朝他的方向侧过头,表情淡淡的:“送了人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他按了下指节,又把删掉的那串字重新打上。他指尖落在屏幕上,按下发布。
“那你又喝不了。”柏文安不太懂苏延玉这套逻辑。
“我倒了不行吗?”
“你倒了还不如给我喝呢。”
“我倒了也不给你喝。”
既没有好脸色,又开始夹枪带棒。柏文安还想说什么,苏延玉的电话响起,他只得作罢:“算了,你没事就好。那不打扰苏老师了,好好休息。”
苏延玉略一颔首。
再次回到走廊上,柏文安只觉得一身轻松,通体舒畅。
至于那些微博上的恶评和大战,柏文安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心态好得不行。许沫沫都说了去请示柯姐,叫他什么都不要动,他现在就是着急也没用,还不如不看。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毫无负担地继续完成刚刚那个未完成的作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还得等许沫沫的电话,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更何况都已经答应粉丝了。
轻快的音乐再次在房间中流淌起来。
音乐渐弱,柏文安向前倾身,按下暂停键。
他欣赏了一遍自己的作品,保留在了草稿中。
把手机锁屏,放到一旁,网络平台都是互通的,柏文安决定不再去看手机了。
省的看了糟心。
——
苏延玉将手机贴在耳侧,电话是他的经纪人打来的:“喂。”
“网上因为乳糖不耐受你跟小珂带的那孩子陷入舆论中心的事儿你知道了吧?”吴清铃简短的应了一声,直接进入正题。
“看了。”
“你发条微博控制一下局面吧。”
苏延玉说:“为什么?”
吴清玲在电话那头微妙地沉默片刻,笑了一声,温和的声音才又响起:“两虎相争必有一失,即使柏文安还不够格和你争,但损害的是公司的利益,延玉你拎得清轻重。”
“我知道了。”苏延玉厌烦地垂下眼,“编辑完还需要发给你过目吗?”
“你发都发了,”吴清玲哼笑一声,“还问我做什么?你这孩子主意独,跟元哥当年一个样。”
“我跟他不一样,”苏延玉声音淡了下来,“挂了。”
“延玉,元哥他......”
吴清玲看着骤然挂断的电话,自知失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苏延玉盯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