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渔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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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南方不知名小渔村。
“小姐，就是这里。”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乡间的土路上，车上的司机陈哥轻声叫醒后座上昏昏欲睡的少女。
车里的空调让人倍感舒适，少女的头轻轻靠在车窗，一只手托着腮，长发垂在肩头形成好看的弧度，她睁开眼，撩起遮光的车窗帘，向外望了望。
“前面没有大路，车开不进去，只能麻烦小姐亲自走进去了。”陈哥补充道。
“没事，谢谢。”
林双木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关于小渔村的地理信息。
她理了理衣服，陈哥正想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她开门，她出声阻止：“不用了陈哥，我自己下去就行，您在这等我。”
“好，好。”
乡间未开发的土路满地尘沙，用力踩一脚，地上的沙土便会重重一震。路旁的野草倒是长得旺盛，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夏日的阳光。
往旁边一看，层层叠叠的小房子之外就是大海，无需走心便可以闻到海上散发着的潮湿的咸味。
林双木皱了皱眉，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拍了拍衣服，往渔村里走去。
和城市相比，这个不知名渔村显得格外破败和落后。黑色的砖瓦铺在屋顶上，有些不知被风长年累月吹的还是怎的，早已歪七扭八，有些甚至缺了半片，隐隐露出有些发霉的墙体。外墙是水泥和牡蛎壳混着砌的，年代久远，树枝歪歪斜斜的爬满了墙，长出层层树叶，枯黄的叶子与浅绿的嫩叶交错生长，让人产生难以言说的情感。
林双木踩着石头路小心往里走，内心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穿了登山裤。房屋之间狭窄又陡峭的通道让她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墙，但旁边的墙早就发了霉，灰白的墙面覆盖着深绿色的斑点，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她停下，艰难地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带上，这才敢放心地扶住墙壁。
正值下午，男人们在外捕鱼还未归来，整个小渔村只剩老人，妇女，和小孩。海浪拍打岩石的阵阵水声交杂着儿童稀稀疏疏的玩闹声，整个渔村显得落寞。
好不容易走到村内，眼前的景象更显落魄。堆在屋旁白色的渔网有些发灰，让人不禁联想到新娘带的白头纱，不过，这个白头纱不是幸福的象征。
林双木绕过许久没人住的破旧楼房，走向渔村深处，却无意间看见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讷讷的，旁边放着一个老旧的鱼缸。后面的房子敞着门，里面的一个中年妇女熟练的杀鱼，旁边废弃的泡沫箱上写着几个清秀的字：卖鱼 新鲜现杀。
她忽然停下脚步，蹲下来，看着那个女孩：“你好，这鱼...怎么卖？”
女孩看起来有些内向，她小心地看了看林双木，又转头看像屋内的母亲，轻声回答道：“稍等，我去问一下我妈妈。”
见她要走，林双木赶忙一把拉住她：“哎哎哎不用，我不是来买鱼的。”
女孩看了眼林双木抓着她胳膊的手，上面还带着手套。林双木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赶忙松手。她扯下一只手的手套，伸出手：“介意认识一下吗？我叫林双木。”
女孩没有伸出手，只是低声答道：“不好意思，我手脏。我叫仝夕。”
“仝夕？很好听的名字。”林双木说着，将仝夕搭在鱼缸边的手拉过来，握了握。这次仝夕没有挣扎，任由她握着。
“我是来这边旅游的，介意带我去看看吗？”
“...好”仝夕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
她站起身时，林双木注意到，仝夕的衣服裤子有些破旧，裤腿被挽起，上面沾着一点水和尘土，估计是帮家里卖鱼导致的。
仝夕有些窘迫，将自己有些凌乱的碎发拨向耳后，随后弯腰把裤子捋直，用力地拍了拍裤脚，打下那些尘土。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自在地站在了林双木旁边。
她偏头小心的打量着林双木，干净的衣服，白净的脸颊，一举一动都能体现出家境的优渥。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不好相处，仝夕心里暗暗想着。
“你可以带我去看海吗？顺便在村子里走走。”林双木开口询问道。
“好。”听到林双木说话，仝夕才猛地回神。
“这里。”仝夕从小在这里长大，对小渔村简直是熟门熟路。林双木紧紧跟在仝夕后面，生怕仝夕走太快自己会迷路。
仝夕转头，注意到了林双木磕绊的样子，特意放慢脚步，和她保持并排走，又在两人之间留下一些距离。
仝夕反复观察林双木的脸色，缓缓开口：“你为什么来我们村旅游呀？我们这里很荒凉的，平时除了来买鱼的，都没什么人来。”
林双木眼角弯弯：“我喜欢自然地理，就来这走走看看，就当欣赏风景了。”在谈及兴趣时，林双木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嘴角也微微勾起，衬得她更加阳光清秀。
仝夕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有些自卑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汪汪汪——汪——”路上忽然窜出一条狗，林双木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因为过于害怕而闭上了眼睛，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仝夕看到她恐惧的模样，走到她前面将她挡在背后：“没事，它不咬人，只是见到生人才会叫。”大黄狗走过来，轻轻嗅了嗅仝夕的裤脚，便甩着尾巴向旁边走去。
“它走了。”
“谢谢。”林双木这才放下戒备，握紧的拳头也随之松开。
渔村很小，她们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平台上，大海一览无余。
海风吹起林双木的长发，她伸手轻轻拨弄，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仝夕，你多大了？”
“初中刚毕业。”仝夕看向大海。
“我也是！马上就要上高中啦，你可以——”话未说完就被仝夕打断，她转头，看着林双木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无助。
“我上不了高中了。”
“为什么？”林双木不解。
“爸妈说，女孩子上学，没用。”
“啥？！”林双木好像一个被点着的火药桶，一下子就炸了，“什么叫女孩子上学没用！上学才是出路好吗？！为什么！”
仝夕被她突然的发火吓了一跳：“对..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什么叫不应该，”林双木显然还在气头上，抓着仝夕的手就想往她家里走，“走走走，我带你回家帮你说理。”
仝夕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双木深呼一口气，把心中那团火狠狠地压下去。仝夕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
“对不起，谢谢你，”仝夕轻声说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太阳要下山了。”仝夕扯开话题。
金灿灿的光撒向整个小渔村，而林双木始终注释着仝夕的脸，她的双颊被晒得有些微微发红，随意扎起的头发使她漂亮的脸庞一览无余，只是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无奈。
一艘艘小渔船缓缓归港。
她转头去看夕阳，一滴眼泪悄然划过她的脸颊，上面有夕阳橙色的倒影，孤零零的，显得她格外脆弱而不堪一击。
林双木低下头：“那你...想上学吗？
仝夕咬牙，眼泪再也忍不住，宛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连滑落，过了一会，她才小声而又坚定地回答道：“想。”
“那还怕什么？我帮你去说。”
“家里...没钱。”
“这你不用担心，走吧。”林双木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决。
到仝夕的家时，她的父母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她爹叫仝胜，皮肤黝黑，脸上在日积月累中被海风吹得沟壑纵横，是标准的渔民长相。见她回来有些晚，正想要开口质问，却看到了旁边的林双木。“这是谁啊？”他满脸严肃的问道。
“...朋友。”仝夕小声回答道。
见她这么说，在外人面前，她爸爸也没发作。
林双木倒是热情，坐到她妈妈崔丽华对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亲切地开口：“阿姨呀，我下午和仝夕一起去看了海，聊得挺开心的。对了，仝夕多大啦，是不是要上高中啦？”
没等崔丽华开口，仝胜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来，粗声粗气地回答道：“女孩子上什么学？我们供她读完初中就不错了。何况啊，她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嫁个好人家，对她，对我们都好。”
“对啊对啊，女孩子读什么书嘛，在家还能帮我卖卖鱼。”崔丽华在一旁附和道。
“对她好？”林双木听得气愤，但还是吞下这口气认真解释，“上高中之前都是义务教育阶段，没有学费的负担，我听仝夕说，她成绩挺好的，能上个好高中。”
“况且，学习是她的出路。”
仝夕站在一旁显得无措，父母从小灌输她的“大家长”式权威让她不敢反抗一步，只能看着林双木的拳头渐渐攥紧，不知怎么帮助她。
她的父母一听到她这话就应激了，仝胜彻底卸下对陌生来客仅有的一点点尊重，大声说道：“你是谁？仝夕是我女儿，我想怎样就怎样，还要你一个外人来管？女孩子少读点书怎么了？什么义务教育？我们生她养她到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偏要管！”林双木再也忍不下这口气，站起来，“她说她想上学，她是她自己，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她有自己决定的权力，况且现在贫困生有助学补贴，学费压力没有那么大的。”
崔丽华一听到女儿自己想上学，认为女儿特意找了林双木帮她逃出家庭，快步走到仝夕面前就要打她。
或许是已经习惯，肌肉记忆使仝夕早早地抬起了手臂，护在自己脸前。
可她没有等来母亲的巴掌。
她睁开眼，林双木站在她面前，帮她挡住了一切谩骂与指责。她忽然感觉鼻头一阵酸软，好想哭。
在一阵混乱的叫骂声中，林双木始终站在她前面，明明之比仝夕高了那么一些些，却让仝夕觉得，她向山一样。
“你们要多少钱？我带她走！”
“你？你个小丫头骗子不会是你教唆她回去上学的吧！”语言的矛头转而对准了林双木。
“不是她，我自己想的。”仝夕忍不住开口。
“好啊你——”
“别动她！”林双木从书包里掏出三百块钱扔到桌上，又用手机扫了家里卖鱼挂着的收款码，“一万，我带她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崔丽华和仝胜，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拉着仝夕的手：“快跑！”
后方传来仝胜的叫骂声，但她们现在无暇顾及，只顾一味地向前跑去。
好不容易跑到路口，林双木家的车正停在那里等她。“快上去！”林双木拉开车门，把仝夕推进去，自己也快速坐回车内，“砰——”一下关上了车门。
“陈哥，开车。”
“她是？”
“你别管，开车！”
小渔村在视线里渐渐消失，仝夕第一次坐上豪车，有些别扭地掂起脚，生怕把车底踩脏，她看了看林双木毫无表情的脸，开口：“那——”
“你的学费生活费，我包了。你来我们学校上学。”
见她没回复，林双木接着说道：“别高兴得太早，这些钱算我借你的，等你工作了再赚钱还我。”说完她佯装不在意地看向窗外。
仝夕看着她的侧脸，小声说：“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
“谢谢你，学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