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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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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沈荞一脚踹下海之前,付川并不知道她是个疯子。
哥伦比亚,世界上曾经最混乱最危险的国家之一,大多数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付川一呆就是五年。
生性不羁的付川,在偶然一次来到哥伦比亚后,被这片土地的自由、热情,还有身材火辣的拉丁美人深深吸引。他无视亲朋的劝阻,毅然决定留下定居。
在国内他这样的人被称为浪子,可在哥伦比亚,他却是被追捧的、带着东方神秘感的英俊男人。
有着不输于拉丁男人的挺拔身材,顶着一张五官鲜明轮廓利落的面孔,再加上东方男人独有的内敛神秘气质,付川游走在拉丁美人间,游刃有余。
过了整整两年放浪形骸的日子,付川才终于生出几分腻味。倒不是厌了哥伦比亚的阳光与热烈,只是腻了热情似火的拉丁美人,他想清净一段时日。于是,他独自驱车去了卡塔赫纳度假。
卡塔赫纳毗邻加勒比海,有着古老城墙和蔚蓝大海。付川不是头一次来,这些对他而言并不稀奇。真正吸走他目光的,是缓步漫走在彩色建筑间的一道洁白身影。
洁白长裙,乌黑长发,雪色肌肤。在浓烈绚烂的异域风情里,像一束误入凡尘的圣洁月光,直直撞进了付川的心里。
刚点的咖啡还没到手,他就拔腿追了上去。挤过人潮,穿过窄巷,躲过车流,踩过细软的沙滩,付川终于看见她在海边码头坐了下来。
夕阳西下,金光漫天,将她的身影覆上了一层柔光。付川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她,看着她从傍晚坐到了黑夜。
黑夜、大海、孤身独自静坐了几个小时的女人……
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付川,神情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到几分担忧。望向黑沉沉的海面,他甚至开始思索,真要下海救人的话,这海水得有多冷。
还没等他想明白,坐在海边的人起了身。她面对大海站直了身体,付川急急迈腿,她却转了身,离开了码头,离开了大海,上了一辆不知道停靠在路边停了多久的车。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付川追上去时,只看到了远去的车尾。炫目的灯光下,他甚至连车牌都没有看清。
在海边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付川什么都没捞着,只把那道白裙身影,刻进了心底。
接下来的度假时光,变得索然无味。山珍海味食不知味,主动搭讪的美人也再勾不起他半分兴致。他原本只打算清心一阵子的计划,被无限期延长。
他留在了卡塔赫纳,再没碰过任何女人。除了处理工作,其余时间,他都在寻找她。
和国内的繁华都市比起来,卡塔赫纳不算大,华人更是寥寥无几,可付川找了整整一年,却连她的影子都没再见到。一直到第二年,同样的日子同样的时间,她出现在了同样的位置。
看到她时,付川在高楼的公寓,他特地选的正对着那码头的公寓。他毫不犹豫挂断还在开的会议,快步坐电梯下楼。
终于穿过车流,踩过沙滩,可她却不在了。
明明才日落,她却没有和去年一样坐到黑夜。甚至这一回,付川连个车尾都没有看过。
像《红玫瑰》里唱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付川的心此时也在骚动,他甚至隐隐兴奋。
他要得到她,他一定要得到她。
在卡塔赫纳的第三年,也是付川待在哥伦比亚的第五年。家里的电话快打爆了,母亲甚至以死相逼,催他回国。付川的回应,只有轻飘飘三个字:“再等等。”
母亲在电话那头哭着问他等什么,付川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码头与大海,久久不语。
很快,日子到了,早早就守株待兔的付川果然看到了她。她还是一身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只不过她的脸还有周身气质变得更柔和了,也更纯净了。
原本计划好她一出现就露面的付川,踌躇了。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人生头一回对一个女人踌躇了。
看着站在光里、干净得不染尘埃的她,再看站在树荫下的自己,付川突然觉得自己脏。
心底的踌躇,最终抵不过漫长等待中开始变化的执念。
付川迈腿,一步步走向码头,走向她。
在离她两步距离时,付川停下脚步,顿住脚步瞬间,他闻到了她的气息,被海风裹挟着的清甜气息。
还没好好感受,她就转过了头。温软柔和的脸庞,就这么毫无预兆撞进他的眼底。阳光恰好落在她的脸上,付川甚至能看清她脸颊上细腻的绒毛。
呼吸一滞,本该摆好的姿态,本该说的话,付川都忘了。只因为,近距离的她太美好,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或许只有几秒,又或许过了很久,付川终于回过神。他微微一笑,摆出俘获过不少芳心的笑颜。
“你好,我是付川。刚好路过,看到了你。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哪怕付川早就确信她是中国人。可他还是只当不知,利用着同胞情试图和她建立联系。
她果然回应了。她站起身,静静站在他面前,一双水润的眼眸下,目光温和。
付川下意识正了正身子,也清了清嗓子,就在他做好准备时,白色裙摆扬起,他腹部剧烈一痛,下一秒,他腾空飞起。
“恶心。”
轻飘飘的两个字,随着海风传进耳朵里,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海水便将他彻底吞没。
付川在海里扑腾了两下,很快稳住了身形。他挣扎着从水里探出头,腹部的疼痛清晰刺骨,抬眼望去,码头之上的她,居高临下,那双温和的眼眸里,透着几分惋惜。
“会游泳啊,可惜了。”
轻飘飘的话语随着轻飘飘的风,重重砸进付川脑里……
会游泳,可惜?
所以她是希望他不会游泳……
泡在冰冷的海里,付川的脸也冷了下来。而那个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的身影,在轻飘飘的话语后毫不犹豫转身,消失在他眼前。
熟悉水性的付川很快就从沙滩上了岸,等他踩过沙滩,顶着一身湿漉走回码头边时,看到的就是白色身影钻进车子,在关门前,她将脚上鞋子脱下,随手丢到一边,随后车子扬长而去的场景。
付川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垂眸看着地上那双被主人丢弃的鞋。
和灰姑娘慌忙逃离留下了一只水晶鞋给王子不同,他心中的白月,留下这双鞋,很大概率是因为恶心……
在听到她轻飘飘的话语后,付川确信坠海前一秒自己听到的两个字并非错觉。
再看地上的一双鞋,洁白又刺眼。
*
疾驰的车里,赤着双脚的人一边哼着轻快的小调一边垂着头拉身侧的拉链。拉链声刚响起,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就升起。
车子驶过海岸线,稳稳停在机场外时,从车后座出来的人已是一身黑衣黑裤黑靴加黑墨镜,身侧还站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魁梧保镖,引得四周人纷纷侧目。
“沈小姐。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个小时,您是想去休息室休息,还是逛逛免税店。”
“逛逛吧!”
纷杂的人群,不过半个小时身材壮硕的保镖就拎满了大袋小袋,不过低头整理了个袋子的功夫,再抬头,本该站在收银台的身影不见了。
就在保镖变了脸时,黑色身影已经漫不经心走到了值机柜台前递出了自己的护照。没多久,一张机票夹在护照里被递回。
机票到手,刚转身,手中手机振动。
透过墨镜一看:【姐姐】。
墨镜下的小脸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
“姐姐。”
接起电话的声音和笑容一样灿烂。
回以灿烂的是冰冷的男声。
“沈荞,老老实实回来,别逼我收拾你。”
让人讨厌的声音,让人讨厌的人。
可再讨厌,还是抵不过随之而来的一句:“你姐想你了。”
“知道了!”
新鲜打印出来的飞往埃塞尔比亚的头等舱机票,就这么被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了。
宽敞的头等舱休息室里,保镖低头道歉。
“对不起,沈小姐。”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又脱下一身黑衣换了一身长裙的人,正侧眸看着窗外的飞机起起落落。听到这句话,她转眸看来时,眼神柔和,唇角噙着淡淡笑意,让人打眼一看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没关系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收钱办事罢了。
真正让人讨厌的是陈青野。那个霸占她姐姐,仗着姐夫身份管教她,限制她自由的男人。
明明当初说好,会让她去非洲,会让她亲手杀了那个给了她一半血脉的男人。她甚至连怎么弄死他都早早想好了。
她会把炸药绑在他身上,然后把他丢进化粪池,然后再按下按钮。
砰——
一身的尸骨血肉从此就要和屎尿还有蛆虫腐烂在一起。
计划多美好啊。可现实却是,她连去非洲的飞机都上不去。
男人,永远都是这幅德行。哄人的时候,空口白话什么都能答应。转过身,就什么都做不到,还什么都不让你做。
恶心!
世界上最美好的,从来都是女孩子。
比如她的姐姐,比如她
一想到姐姐,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姐姐,她的心情就变得无比美妙。心底翻涌的暴戾,也被这股子雀跃暂时压了下去。
跨越半球的飞行,飞机落地京城时,已经是深夜。车穿过喧嚣,停在了安静空阔的地下车库。坐着电梯向上,电梯再打开,迎接他们的是处处显着低调奢华、却空无一人的大平层。
“沈小姐,东西和行李箱我给您放在这,有什么事,您打电话给我。”
安全回国,跟了一路的保镖也要回家了,回到他温暖的家。至于被留下独自呆着的人,哼着歌走进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换上一身轻薄的睡裙。随后,她再次走进了电梯。
这一次,电梯依旧向上,只升了一层,便稳稳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是同样低调奢华,却处处透着冰冷气息的空间。
清透的水晶灯、满排的玻璃柜、还有柜子里整齐摆放的玻璃杯和满柜红酒。
一看就很贵,也很好砸。
压住蠢蠢欲动的手,她赤着足一路向内。她身姿轻盈,脚步也自然无声。可即便如此,卧室里原本沉睡着的人,还是在她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敏锐察觉坐起身。
走廊的光透过半敞的门缝渗进卧室,明暗交汇间,半坐在床上的人在昏暗中撑起一道极具张力的剪影。他没什么动作,脸也隐在黑暗里让人辨不清轮廓,可周身的冷沉气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周遭的空气都压得一滞。那慑人的存在感,让立在光影交错处的人,心底压抑许久的暴戾骤然翻涌而起。
细腻的赤足踏上柔软的地毯,一步一步,她向着床靠近。床沿低矮,她轻轻抬腿,便稳稳立在了床垫上。纤细的脚踝陷进松软的被子里,再看向身前那道高大的身影,她没有半分犹豫,抬起脚,就抵上他的胸膛。
脚下微微用力,高大的身躯便跌躺回床垫。黑暗中,她的身影彻底笼罩住他,居高临下的她,垂眸凝视他时,眼尾晕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冷意。
跨前一步,抬手掀起裙摆,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她准确无误坐到了他的脸上。再开口时,只有冰冷一个字。
“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