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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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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荞砸电视的时候,傅英并不在家。他回来时下意识往客厅走,想找沈荞的身影,目光扫过客厅墙面才发现,原本挂着电视的地方空了一块。
沈荞依旧蜷缩在沙发上,睡得很沉。傅英没碰她,也没抱她,只沉默退到客厅外,叫住闻声赶来的阿峰。
“怎么回事?”
阿峰踌躇片刻,低声说是沈荞不小心碰倒的。傅英没多想,只嘱咐他明天换台新的。阿峰心虚垂着头,连连应下。看着高大身影转身折回客厅,俯身小心翼翼抱起沙发上沉睡的人后,阿峰重重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说谎,他听到动静到客厅时,电视已经碎得四分五裂了,再看纤细身影站在一地玻璃里,他心都快吓骤停了,哪还有时间细想是怎么回事,等把人从玻璃碎渣里抱出来,他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沈荞那句闭嘴,他还记忆犹新。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去闻城呆了半年回来,就突然变样了呢?
阿峰百思不解回了房间。楼上卧室里,傅英轻手轻脚将人放在床上后,用指尖勾住她的睡衣下摆,缓缓往上卷。
透着青春气息的躯体,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也很晃眼,而半跪在床垫上的傅英的视线,始终只落在眼前平坦的小腹上。
两处微微红肿的旧疤,是那么的刺眼。
就像一副无瑕的画作,莫名多了两处刺眼的墨点。
他早就想把这两道疤去了,可她一直不愿意。他从没勉强她,直到今天。
他已经很累了,为什么她还这么不乖。
*
窗外烈日当空,屋子里却漆黑一片。厚重的遮光窗帘遮住了一切,让睡在房间里的人睡得不分日夜。眼看已经到了中午,已经错过早饭,才刚因为太瘦请了营养师,阿峰不敢让屋里的人再错过午饭。
“荞小姐……该吃午饭了。”
阿峰连叩了三下门后,静静站了一会,听门内没动静,他刚打算继续敲,门打开了,门内的人赤着脚,穿着睡裙,沉着一张脸,眼神冰冷。
“我衣服呢?”
阿峰愣了一下:“不都挂在柜子里吗?”
“我问的是,我昨天买的衣服呢?”
阿峰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讪笑:“是少爷让我收起来了。不过他也让我重新买了新的,都是您以前喜欢的款式。”
全是清一色的白,哪里还有什么款式可言。
而且,她没来不喜欢。
不止是衣柜里的衣服被换了个干净,就连浴室里的沐浴露,都换成了她从前的牌子。沈荞冷笑一声,抬手推开堵在门口的阿峰,赤着脚就往楼下走。
“荞小姐,穿鞋!您得穿鞋啊!”
阿峰在后面急得跳脚,追了两步又猛地顿住,折回房间拎起沈荞的拖鞋,再追下楼时,就看见她光着脚在客厅里打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阿峰跑到近前:“荞小姐,衣服不在这。”
沈荞扭头看他,眼底翻涌着他从见过的戾气:“傅英呢?”
阿峰怔住了:“少爷今天约了位重要的长辈,一早出去了。”
沈荞顿住动作:“让他回来。”
阿峰面露难色:“少爷走之前特意叮嘱过,不能打扰他的。”
“好!”
一个轻飘飘的好字,阿峰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这才是一场风暴的开端。
他自认为乖巧的人,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到书房,然后拿了一根高尔夫球杆出来。再然后就开始挥杆。
客厅的电视、玻璃茶几、吧台上的高脚杯、吧台后的酒柜……全被砸的一干二净。
阿峰彻底傻眼了,直到看见那抹鲜红的血脚印,印在光洁的地板上,才猛地回过神来。
昨晚的电视,到底是怎么碎的,他终于有了答案。可眼下他哪还顾得上这些,满心满眼都是沈荞那双淌着血的脚。她就这么光着脚,踩在一片狼藉的玻璃碎渣里,仿佛感觉不到疼,甚至还在继续迈步。
“荞小姐……”
阿峰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大步冲上去,顾不得尊卑,从背后死死环住沈荞的腰。轻轻一提,就把沈荞从玻璃碎渣里提了起来。这时,听到动静的保镖们也涌了进来,看着客厅里一片狼藉的景象,一个个呆立在原地,彻底懵了。
阿峰一边制着怀里乱动的人,一边呵斥保镖:“愣着做什么?请医生,给少爷打电话啊。”
一众保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开始掏电话。
*
茶香袅袅,满是中式家具和摆件,透着满满古意的茶室里,两个人坐在茶桌两侧面对面喝着茶,年轻些的男人是傅英,姿态放得低,对面坐着的年长些的男人,倒是没摆什么架子。
“岑叔,这次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说什么麻烦。”岑怀放下茶杯,眼底带着几分感慨,“你爸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落了难,我搭把手是应该的。不过我也只是个中间人,这事能不能成,终究还得看你们自己谈。”
傅英颔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沉声问道:“对方具体是什么来历?”
垂眸喝茶的岑怀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讳莫如深:“这你就别打听了。你只需要知道,对方不怕事,也有足够的资金,能吃下你手里的东西就行。”
傅英的眸子沉了沉,正要再问,搁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皱了皱眉,随手挂断,刚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手机又振动。
岑怀放下茶壶,淡淡道:“接吧,说不定是急事。”
傅英说了句抱歉,这才拿起手机,起身走到茶室门外,接起电话时,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怎么了?”
不过片刻,他挂断电话,再走回茶室时,脸色已经阴沉。岑怀倒茶的手顿了顿,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蹙眉:“怎么了,是你爸那边……”
岑怀话没说尽,傅英摇摇头。
“不是我爸,但我这边确实有急事,可能需要先走。”
一直神色温和的岑怀听到这话,脸色也冷了几分:“人可马上要到了。”
“抱歉,岑叔。”傅英的语气里带着歉意,却没有半分犹豫,“给您添麻烦了。我让阿意留下,替我向对方赔罪。等我处理完事情,再亲自摆酒,给您和对方赔不是。”
看他确实是急事缠身的模样,岑怀的脸色稍缓,也没有再为难他:“罢了,我替你和对方说一声,改日再约。”
“多谢岑叔。”
傅英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临上车前,他留下了自己的亲信林意,叮嘱他。
“你留下,好好接待。”
“是,少爷。”
傅英的车刚驶远,一辆黑色轿车就缓缓停在了门口。正准备进门的林意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副驾下来,殷勤拉开了后座车门。
这个男人,林意认得,是岑叔手下的人。看他这副恭敬的模样。再看他那殷勤模样,林意也瞬间知道了车里人的身份。
林意立刻转身迎上去,刚走到车边,就听见一道冷冽的男声从车里传出来:“既然没诚意,又何必耽误别人的时间。”
话音未落,刚被拉开的车门“砰”一声又关上了。林意连车里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车子就绝尘而去。微胖的中年男人僵在原地,回头看见林意,不由皱紧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意的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抱歉。”
“跟我说抱歉有什么用!”
中年男人摆摆手,一脸烦躁。
*
坐在车里的傅英,接到林意电话得知对方面都没露就离开的时候,神色也沉了沉。
“去问岑叔要对方下榻的酒店地址,你先过去,务必把人安抚好。”
为了把所有海外资产和父亲摘干净,让国内的公安从此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花了整整半年时间,将海外的产业洗了个遍。唯独哥伦比亚的资产,尤其是麦德林的,至今没处理干净。
这些资产,牵扯着好几个哥伦比亚的当地势力,他们有优先收购权。虎落平阳尚且被犬欺,更何况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盘踞多年的鹰。这半年来,他为了找个能和这些势力抗衡,用一个还算公平的价格吃下这些资产的人,费尽了心思,直到托了父亲的老关系,才终于有了眉目,也好不容易约到了人。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事。
傅英赶回别墅时,一地的狼藉都还没有收拾,不是家里的佣人和保镖懒,而是阿峰不让。他觉得傅英有必要清楚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英也确实真切看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碎片,最终定格在那些刺眼的血脚印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吞人。
“到底怎么回事?”
阿峰不敢有任何隐瞒:“荞小姐醒了之后,发现昨天买的衣服不见了,就下楼找您。没找到您……就变成了这样。”
傅英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就因为几件衣服?”
阿峰重重点头。傅英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声音沙哑:“她人呢?怎么样了?”
“医生刚到,给打了安定,现在正在处理伤口。”
傅英的目光掠过那片狼藉,冷声吩咐:“清理干净。”说完,便抬脚快步往楼上走。
卧室里的遮光帘依旧拉得严实,只有灯亮着。医生半蹲在床边,正小心翼翼给平躺在床上的人处理脚心的伤口。玻璃碎渣太细,清创的过程格外磨人,即便医生已经极尽轻柔,昏睡中的人还是蹙紧眉头,纤细的脚踝时不时瑟缩一下。
而走进房间的傅英,就这么站在床边,逆着光,目光落在她那双原本细嫩、此刻却布满伤痕和血迹的脚上,沉默着。
花了近两个小时,医生才处理好沈荞的伤口。结束后,他示意一直站在房间里一言不发的傅英跟他出去。
医生是个华人,他也没有丝毫婉转,直接和傅英明说:“伤口问题不大,注意不要沾水就行。但是……最好带她去看个心理医生。”
傅英神色一滞,很快恢复自然。
“好的,多谢。阿峰,送医生出去。”
*
深夜,沈荞幽幽转醒。意识刚回笼,脚底钻心的刺痛便涌上来,她蹙着眉刚动了动脚,就看到,房间的阴暗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为什么?”
坐在暗处的人看到她醒来,并没动,只是哑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沈荞没吭声,只是举起手。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掌上,多了好几道细小的伤口。
“你想用伤害自己来逼我妥协?”暗处的人又开口,声音沉了几分,语调里也藏着压抑的戾气,“荞荞,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沈荞疑惑皱眉。
他在说什么?
沈荞不解之时,阴影里的人终于动了。她站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后,半蹲下来,目光与她平齐。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荞荞,乖一点。”他的声音放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等一切平息,我就带你回国。回国去见你姐姐,好不好?”
姐姐……
沈荞眼睛一亮:“真的?”
床边的人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无奈和酸涩。喉结轻轻滚动,他爬上床,小心翼翼躺在她身侧,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只要你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荞扭头,看着他,眼神执拗:
“我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