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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章:谎梦成真,掌心的马兰花(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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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门:以谎言之名
顺治六年,三月十八。
豫亲王府,鬼门关前。
风雪呼啸,堵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哭喊着“天罚”,手中的艾草捆像一道道符咒,试图拦住死神,也拦住了苏赫娜的去路。
苏赫娜没有撞。
她只是停在了那群哭天抢地的人面前,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为首的太监总管跪地磕头:“侧福晋!那是瘟神,进去就是死啊!”
苏赫娜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轻轻开口,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冷,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让开。”
“我不是去送死。”
“我是去接你们王爷回家。”
这句话,是说给太监们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开始骗自己了——骗自己这不是去殉葬,而是去“接人”。
太监们愣住了。
这种平静的疯狂,比任何咆哮都可怕。
他们看着苏赫娜那双死寂却又燃着火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两边退去,让出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她不是走进去的,她是“回家”的。
跪地:谎言的温床
屋内,恶臭扑鼻。
那是死亡腐烂的味道,混杂着硫磺和血腥。
多铎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以为是鬼差来勾魂。
他想挣扎,想咆哮,可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这个满身脓疮、烂成一团泥的豫亲王。
“走……”他用尽力气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都滚……”
一个温热的、带着皂角清香的物体,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多铎浑身一僵。
那是人的手。
那么软,那么暖。
他想躲,可他动不了。
他只能绝望地想:是谁这么不怕死?
他费力地睁开那双烂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白影。
是幻觉吧?
是地狱的鬼差,长得像苏赫娜?
“别动,大哥哥。”
头顶,传来了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很温柔,很轻,带着笑意,像十六年前的科尔沁。
“我来接你回家了。”
多铎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碎了。
这是幻觉。她恨我,她不会来的。
他想苦笑,脸上却扯出一阵剧痛。
他想推开她,手却像有千斤重。
演戏:为了你的体面
苏赫娜跪在床前的脏地上,看着床上那个面目全非、浑身流脓的男人,心如刀绞。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能掉下来。
因为在这个梦里,她不是来哭丧的,她是来“接人”的。
她必须演下去。
演一个不嫌弃他、爱着他、来接他回家的苏赫娜。
只有这样,他才能死得安心,死得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不是一个烂在泥里的王爷。
她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他那只垂在床边、冰冷枯瘦的手。
那只手,曾经那么有力,能把她轻松地抱上马背。
现在,却像一根枯木,满是烂疮。
苏赫娜把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她在骗他,也在骗自己——骗自己这只手还是温暖的,还是干净的。
“你看,我穿了你最喜欢的骑马装。”苏赫娜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他们真的还在草原上。
她轻轻晃着他的手,像个小女孩在撒娇。
“大哥哥,你快点起来呀,马兰花开得可好了,我带你去看。”
沉溺:心甘情愿的骗局
多铎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真实的、温热的触感。
不是幻觉。
那真的是她的手。
可他不敢相信。
他现在的样子,怎么配得上她的温柔?
但在苏赫娜的“演技”下,现实的世界开始崩塌。
屋内的恶臭变成了草原的花香。
床榻的坚硬变成了草地的柔软。
那只抚摸着他烂脸的手,变成了十六年前那个少女,带着阳光温度的手。
他选择相信这个谎言。
他心甘情愿地沉溺进去。
在他的幻觉里:
阳光明媚。
苏赫娜穿着绯红色的骑马装,骑在枣红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手里拿着一朵紫色的马兰花,笑靥如花。
“大哥哥,发什么呆呀?快起来!”
多铎想: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她还是爱我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想要坐起来,想要在她面前保持风度。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
他在幻觉里,挺直了腰杆,变成了那个战无不胜的豫亲王。
“苏赫娜……”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高潮:最后的赠礼
现实世界里。
多铎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中的光正在消散。
苏赫娜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他那只烂手上。
但她还在笑,还在演。
“大哥哥,张开手。”
苏赫娜用另一只手,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拳头。
他的掌心,空空如也。
苏赫娜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朵早已压干、却依然保存完好的马兰花。
那是她从科尔沁带来的,一直贴身藏着,却从未给过他的信物。
她把这朵干枯的花,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合拢他的手指,让他紧紧握住。
“给你。”苏赫娜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声音颤抖却温柔,“这是给你的。我们回家。”
这一幕,是现实与幻觉的终极重叠。
【幻觉线】
多铎看着苏赫娜从怀里掏出一朵鲜艳的马兰花,轻轻放在他掌心里。
那朵花,带着草原的露水和阳光的温度。
他贪婪地嗅着那股清香,那是他这辈子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他笑着,紧紧握住了花,也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们回家。”
【现实线】
多铎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朵干枯的花。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执念。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片草原,看到了那个红衣少女。
【新增插入段落:太医的视角】
就在这死寂笼罩房间的瞬间,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太医和几位皇族宗亲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想要做最后的确认。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如遭雷击。
只见苏赫娜侧福晋依然保持着那个跪姿,双手紧紧握着王爷的手,脸贴在他的掌心。
她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只是随着王爷一起睡着了。
太医颤抖着手先去探王爷的鼻息,早已冰冷僵硬。
当他战战兢兢地想去扶起侧福晋时,却在她垂落的衣袖下,发现了一道早已凝固的、细微的血痕(或者:在他脚边的阴影里,发现了一个空了的褐色小瓷瓶)。
太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原来,她不是晕厥。
她是算准了他走的这一刻,自己也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了。
结局:谎梦成真
屋内,哭声震天。
“王爷!王爷归天了!”
“侧福晋!侧福晋也……也随王爷去了啊!”
苏赫娜感觉到了掌心里那只手,彻底失去了力气,变得软软的、凉凉的。
她没有尖叫,没有嚎啕。
她只是死死地抓着那只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贴在自己的心口。
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无声地崩溃。
她骗了他,让他以为她爱他。
她骗了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救他。
可他还是走了。
带着那个美好的谎言,死在了科尔沁的春天里。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一轮明月穿透云层,清冷的月光洒在窗棂上,照亮了屋内那个抱着尸体、哭到窒息的白衣女子。
他死在了最美的谎言里。
而她,从此活在了没有他的、最冷的真相里。
“窗外的马兰花开了,开得漫山遍野。”
“风里有草香,有你的马,有我的铃铛。”
“大哥哥,别怕,我带你走。”
【现实线】
苏赫娜握紧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掌心。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这间阴暗的病房,不再看这张腐烂的脸。
她在心里,把自己也变成了那个红衣少女。
就在这一刻,多铎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手里的温度,瞬间流逝。
苏赫娜感觉到了。
那股支撑她身体的力量,随着那只手的变冷,也瞬间崩塌。
她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在这一刻,她的心跳,仿佛也停止了。
她选择在灵魂上,追随他而去。
屋内,哭声震天。
“王爷归天了!”
太医们冲了进来,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苏赫娜侧福晋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握着王爷的手,脸贴在他的掌心,嘴角带着微笑,一动不动。
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
已经随着王爷的魂魄,一起走了。
结局:旷野上的幻影
【幻觉/永恒线】
顺治六年的那个三月十八,在北京城的豫亲王府里,两个人死了。
但在那个濒死的瞬间,他们一起穿越了时空。
科尔沁的草原上,春光明媚。
多铎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崭新的骑装,身体强健,英姿勃发。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柔软的小手。
他转过头,看到了苏赫娜。
她穿着绯红色的骑马装,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朵紫色的马兰花。
“大哥哥,发什么呆呀?”
苏赫娜笑着,把花插在了他的衣襟上。
“你看,马兰花开遍了山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多铎看着她,眼眶湿润。
他用力地点头,将她拥入怀中。
“好。永远不分开。”
【尾声:多年后】
人们说,在科尔沁草原深处,那片开满马兰花的山坡上,常常能看到两个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满洲王爷,和一个美丽的蒙古格格。
他们并肩坐在山坡上,看着夕阳西下,看着马兰花开。
风吹过,似乎还能听到那串清脆的银铃声,和两声爽朗的笑。
那是他们的灵魂。
在现实里,他们是死于天花的王爷和殉情的侧福晋。
但在那片他们最爱的草原上,他们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和那个红衣策马的少女。
生不能同衾,死终得同穴。
不在红尘里,便在画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