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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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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裴奕缓了缓神,才看清这是白瑞星的脑瓜枕在了自己胸膛上。
脑瓜的主人翁正吮着手指睡得香甜,嘴巴吮吸带着肉乎乎的脸颊一动一动。
裴奕把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拉开,捏了捏他的嘴,白瑞星在睡梦中吧砸吧砸嘴巴,然后安安静静继续沉睡。
裴奕这才扭头打量四周,沙发周围堆放满了桌椅旧家具,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家居工具,而自己正躺在一张烂到掉皮屑的沙发上,沙发缝隙还有几处破洞,露出里面陈旧泛黄的海绵胎。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可以看清空气中浮着尚未平息的灰尘颗粒。
裴奕尝试坐起来,他以为会像昨天那样浑身剧痛,但是动了动才后知后觉自己从醒来就没有感受到伤痛。
自己明明伤得挺重的,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再也站也不起来。
后面反杀冯角的记忆不甚清楚,他的食指贴住太阳穴,那股奇怪的力量从太阳穴发出来的,流经全身修复好了他身上的致命伤?
那他身上的其他伤口?
沾血的绷带掉落,裴奕震惊地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皮肉伤已经愈合,细长的伤口已经结痂,血痂已经变成黑褐色,伤口更小一些的直接愈合,皮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
白瑞星窝在他怀里打着小呼噜,裴奕将他抱到一边,拆开了缠在腰腹的绷带,不出意外,劲瘦的腰腹间也有一道深褐色血痂。
手指抚上粗糙的血痂,昨天这里被看不到的利刃捅进去一“刀”,“刀”身没有拔出来,而是直接消失了。
站起来,裴奕心中惊诧更甚。
他现在感觉身上无比轻盈,听觉和嗅觉也更加灵敏,视觉能看得更远,清晰度也高得惊人。
他从小就进入封闭军校训练,除了身体体能,看、听、嗅、感,都是受过专专门训练的。
但是他现在的改变并不是简单的训练就能达到的地步。
就像视觉,再怎么训练,也只能增加观察的敏锐度,察觉细小甚微的改变、动作的预判等。
但是现在,他眼前就像架了机械望远镜,看得更远更清晰。
“哥哥……”
白瑞星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梦呓似的嘟囔一声,睡眼迷蒙倒在裴奕身上,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裴奕听到他肚子咕噜咕噜响,也不知道他昏过去的时候,白瑞星吃了什么东西。
他拿过背包翻了一下,发现就少了一点零食,又看到丢在废弃铁桶里的三个包装纸。
“白瑞星起来了。”
将人抱起来,裴奕才发现自己和白瑞星身上的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皱着眉头抱着白瑞星到屋外怕打掉两人身上的浮尘。
“白瑞星,你这衣服怎么弄得破破烂烂的?”
回应他的是一串小呼噜。
喊了许久,白瑞星才慢慢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
裴奕便在一旁将身上的绷带拆掉,将放在一旁口袋里的药物悉数放进包里。
这点药物他用不上了,也要带上留着以防万一。
“哥哥!”
白瑞星从早起发呆中慢慢回神,看到裴奕手里沾血的绷带,昨天的遭遇瞬间回到大脑里,他尖叫着踩着沙发扑到裴奕怀里,紧张地抬头看他。
“哥哥,你醒了吗?你好了没?还痛不痛?我看看你还流血吗?”
说着就要去掀裴奕的上衣下摆,脑袋钻进去看他腰上的伤。
“我没事了。”裴奕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拯救回来,提起他的后领将他拉开。
“哦。”白瑞星乖乖听话,一双眼睛还在裴奕身上转,“你不流血了吗?”
“不流了。”
“医疗官说你脑袋坏了,要去检查。”
“没坏。”
“那你还痛吗?”
“不痛了,都好了,没事了。”裴奕蹲在他面前,“白瑞星,你昨天去哪里找到的人救我?”
身上的伤口包扎手法干净利落,留下来的药瓶瓶身上还有岚国的官方标识图案。
给自己包扎的人不仅是专业医生,还很有可能就是军方的军医。
白瑞星坐在沙发上晃脚,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末了又将夸了一遍,“大姐姐很厉害,扛着我一下子跑好远,医疗官叔叔也是好人,哥哥,你说好人叔叔为什么要给坏人看病呢?”
裴奕大概了解经过,“他不是给坏人看病,救死扶伤是他的责任。”
白瑞星半懂不懂地点头,“哦。责任是什么?”
“你等你长大一点就知道了。”裴奕摸摸他的脑袋,摸着摸着发现不对。
他凑上去扒开白瑞星额前的碎发,上面肿起来一个包,他皱着眉头问:“白瑞星,你这里怎么肿了?”
白瑞星一脸茫然,伸手摸自己的脑门,“我不知道呀。”
眼前乱动的小手,肉乎乎手背上有四个小窝,白皙手背上有一道划痕,短短的指甲缝里还有污泥。
裴奕愣愣地看着他,从他脸颊旁边的灰到他身上的衣服破洞。
半晌,他哑声问:“白瑞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里是城南方向的城区,离军政中心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离两姐妹所在的城西更远。
白瑞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白瑞星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我追过来的。”说起这个,白瑞星鼓起脸颊,抱着双臂端在胸前,气呼呼地数落他的“罪行”。
“我看到你上那两个坏人的车了,你说要去看他们是不是坏人,你撒谎,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所以你偷偷跟他们走了。”
他又说自己是怎么跟着车屁股后面跑的,路很坏,害得他一直摔跤;在看不到车影的时候,茫然又恐惧的跟着路方向走,终于让他找到了抛弃他的“坏蛋哥哥”。
被抛弃的恐惧、长时间奔跑行走和惊吓……
在家里摔倒一下都要跟父母撒娇要亲亲抱抱的娇气包,这两天把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
裴奕心情复杂地将他抱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扒掉他的衣服检查身上的伤口。
虽然嘴上埋怨,白瑞星还是乖乖的,让举手就举手,让伸腿就伸腿。
除了掌心和手背的擦伤,小孩的膝盖也擦伤了,红肿的一块跟旁边白嫩的皮肤相衬,看起来格外狰狞。
裴奕拿出那瓶药水,给他涂上,给他穿好衣服后,静静地抱着他,等白瑞星将自己的满腹委屈都嘟嘟囔囔说完后,他才跟他解释:“我没想扔掉你。”
他不相信冯角和周楚末。
从军政中心到城南机场的路上,就是他对两人观察做决定的最后一段路程。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在郊外准备好了专机,那他会在上机前跟他们解释,将白瑞星接过来。
如果他们仍不能令人信服,他在路上仍有机会逃离他们的手掌心。
事实证明,他所看到的和他的直觉都是对的。
他的父母为了人类未来隐姓埋名,甚至将亲生儿子忍痛托付他人抚养,他相信父母的为人,也相信他们所从事、奉献的事业是也是为了人类。
苍生是他们的信念,慈悲也应当是他们的情怀。
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无助的一家三口被活活烧死无动于衷。
有些人性不是明晃晃袒露出来的,但是却可以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见微知著。
就是那一刻,裴奕决定跳车逃走。
杀人不是他的本意,甚至说他从未想过要打死他,只是那一瞬间的反应让他做出了出格的动作。
但是在那个情景下,不是对方死,就是他和白瑞星死。
裴奕跟白瑞星大致解释事情,跳过一些无关紧要的打斗和血腥画面,他说着说着,慢慢没了声音。
他杀人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鲜血。
杀了人后的恐惧、慌乱和绝望悄无身影漫上心头,浑身的血液变得冷冰,凉意通过血液流经全身,让他不禁全身发抖。
冰冷的掌心一暖。
一只温暖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紧紧的抓住他的大拇指,一团温暖也靠在他的心口上。
白瑞星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好吧,我原谅你了,别怕了别怕了,要是坏人再来,我会狠狠打他屁股,让他不再欺负你的。”
心头一暖,心里的寒意消退,裴奕抱着他晃了晃,“你之前说我不喜欢你。”
白瑞星的小脸又拉下来。
裴奕觉得好笑,唇角动了动:“别急着生气,我说过不喜欢你吗?我只是嫌你声音太大声了。”
白瑞星更加不高兴,捏着嗓子很小声用气音反驳他:
“哪里大声了?”
裴奕笑了下,同样用气音跟他说:“你记得有一次,你三更半夜大哭,全部人都被你吵醒了吗?爸爸妈妈还有隔壁楼的莲姨他们。”
那会裴奕正在准备第二天的终末考核,为此他已经不分昼夜高强度训练一周了,睡前还在复习文化课。
好不容易睡着,白瑞星一声哭嚎,将他睡意赶跑了大半,后来他辗转反侧半宿才睡着,第二天因为精神不济动作迟钝了几秒,险些错失第一。
考核结束后,他怒气冲冲回去找白瑞星算账,结果白瑞星也对他摆脸子,两人之间这一次的不愉快算是为后面两人关系尴尬起了开端。
说起这事,白瑞星完全忘了。
“啊?”白瑞星尴尬的挠挠脸,“我没有记得哦。”
裴奕一脸猜到了,“我想也是。”
现在提起来,反倒有些怀念当时。
为了这个考核,家里上到爸爸妈妈,下到佣人都在积极改变原来的生活方式,配合他的生活节奏。
时刻备有适口的饮食,夜里时常温着的补汤,家庭医生也时刻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