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狼老大 ...
-
‘狼老大’——或者说，初步复苏的凛冬之主残魂——甚至没再看他们一眼。他迈步，走过布满骸骨的祭坛，脚步落在冰冷光滑的石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让溶洞内的温度骤降，岩壁凝结出厚厚的霜花。
他需要适应这具新身体，需要汲取更多的力量来稳固神魂，需要……找到那个在残存记忆碎片中，散发着诱人纯净气息的“小东西”。
月华载体。
完美的炉鼎与补品。
暗红的眼眸望向溶洞出口，仿佛穿透了岩层，望向了狼族领地的方向。
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属于狩猎者的弧度，在他嘴角极淡地勾起。
祭坛角落，重伤的灰鬃吐着带冰渣的血沫，挣扎着摸向怀中一枚用于紧急传讯的骨片，用尽最后力气捏碎。骨片化为微弱流光，遁入虚空。做完这一切，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溶洞重归死寂，只有越来越盛的寒意，以及那逐渐远去的、冰冷而规律的脚步声。
葬魂渊的陷阱，从未打算让任何人离开。
尤其是，当猎物主动走进来，并成为了猎手的一部分时。
领地核心，结界洞穴。
兔子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像是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无形之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擂鼓。它正将晒干的荧光菇磨成粉末，准备掺入晚上要吃的草饼里，手一抖，石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淡蓝色的粉末洒了一地。
“怎么了？”在旁边处理一块兽皮的狼族雌性“岚”关切地问。岚是族长指派来陪伴照顾兔子的，性格沉稳，战斗力也不弱。
“没……没什么。”兔子勉强笑了笑，弯腰去捡石碗，指尖却在微微发抖。一种没来由的巨大恐慌攫住了它，仿佛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碎裂、消失。它下意识地摸向颈间——那里空空如也，狼老大上次离开前给的狼牙石，在之前遇袭时已经全部用掉了。
岚看出了它的不安，放下兽皮走过来，温热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兔子的手臂。“担心水大人？他们这次准备充分，不会有事的。”
兔子点点头，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越来越浓的阴霾。它走到洞口，望向结界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针叶林。往常这个时候，如果狼老大在家，他们会一起坐在洞口，看落日，分享几颗浆果，或者只是静静地依偎着。
今天，只有风穿过林梢的呜咽声。
入夜，兔子辗转难眠。它化回原形，蜷缩在狼老大惯常趴卧位置的兽皮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它将鼻子深深埋进去，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安稳，但那熟悉的气味，今夜却仿佛也变得有些遥远和冰冷。
后半夜，它迷迷糊糊睡着了，却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它梦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天空是永恒灰暗的，鹅毛大雪无声飘落，却带着暗红的色泽。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银白色身影背对着它，站在冰原中央，那背影熟悉到让它心痛，却又陌生得令它恐惧。它想喊，想跑过去，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双脚也被冻在了冰里。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没有脸，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暗红眼眸，冰冷地注视着它。然后，它脚下的冰面裂开，它坠入无尽的寒冷与黑暗……
“啊——！”兔子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涔涔，浅金色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洞穴里荧光菇散发着柔和的光，岚在不远处的窝里警惕地支起身：“做噩梦了？”
“嗯……”兔子抱住膝盖，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那梦境太过真实，冰冷的绝望感几乎浸透了骨髓。它不是没经历过危险，但这次的感觉截然不同，不是外来的威胁，而是从内部……从它与狼老大之间那紧密的联系中，传来的崩塌与寒意。
它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光微亮。
第二天，第三天……那种心悸和不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日益加重。兔子变得沉默寡言，食不知味，经常望着洞口发呆。岚尝试用各种方式安慰它，甚至提出带它在结界内的小潭边散步，效果也甚微。
直到第四天傍晚。
兔子正强迫自己吃下几口干硬的肉脯，忽然，它整个身体僵住了。一股冰冷、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如同极地席卷而来的暴风雪，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狼族先祖布下的强大结界，直接降临在洞穴之外！
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位格上的碾压与侵入。结界的光芒剧烈波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哀鸣，又像是在抗拒。洞穴内，兔子体内的月华妖力应激般自主运转起来，散发出柔和的淡金色光晕，试图驱散那无形的冰冷压力，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岚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低吼着挡在兔子身前，浑身毛发炸起，利爪弹出，死死盯着洞口方向。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结界外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清晰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节拍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然后，那道身影出现在了洞口透入的暮色光影中。
银白色的长发，挺拔的身姿，熟悉的轮廓……
是狼老大。
兔子眼睛一亮，几乎要冲过去，但脚步却生生顿住。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狼老大就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他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审视、评估着结界，暗红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他周身没有任何伤痕，甚至衣物都整洁如新，但散发出的气息……那不是它熟悉的、带着雪松与阳光暖意的凛冽妖气，而是一种死寂的、荒芜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冰冷。仅仅是看着他，兔子就觉得血液流速变慢，呼吸变得困难，骨髓深处都泛起寒意。
“水……大人？”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警惕，身体依然紧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