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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好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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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侑表现总是太明显,心思一转到能再和清水音空一起打球这件事上,就没有丝毫遮掩。
宫治一边觉得正常,一边又多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现在再怎么看,更重要的也是别的事情。
连亲吻这样超过的举动,都能被音空打入一视同仁的范围,不仅说明这个杀手锏没了作用,他和阿侑也再不能轻举妄动。
不然谁愿意自己做点什么,得到的是端去兄弟那里的一模一样的水。
可以说是完全僵持在这里了。
但时间不容他们僵持。
宫治简直想把宫侑的排球脑袋真当排球来个扣杀了。
课间,他收到了阿兰的消息。
“问到了,班上恰好有个同学是这种情况,但具体的她还要和其他人商量好才能答复。”
他回复道:“谢了,放学请你吃关东煮。”
阿兰那边回了个“ok”。
退出对话框,列表里最近消息的一列头像,唯独没有清水音空的。
很正常,他都快和音空形影不离了,哪里用得着在手机上发消息。
而且,就他看到音空使用手机的频率来说,估计也是和先前差不多,处于社交软件上失踪的状态。
但焦躁感容易让他想到音空离开后就是这样。
如果不置顶,就在列表里沉底。
如果置顶,就会永远看到再也得不到回复的聊天框。
宫侑怎么还能想到要一起打球就这么高兴的。
要知道,清水音空走后,因为那不爱拍照录视频的性格,还能找到身影的影像资料里,除了那些各种性质的合照外,基本就是集中在稻荷崎这一年里的训练记录和比赛录像。
还有角名提供信息的后援会成员在清水音空比赛时为他单独拍摄的视频。
也是排球部成绩不错,稻荷崎又社团文化兴盛,受到校方支持,才能社团活动经费充足,各项设施都很好。
像国中和小学时期,要找到这些记录就很难了。
这些东西,宫治也拷贝了一份。
但他不像宫侑那样经常看。
宫侑嘴巴硬得很,还很有种被清水音空背叛了的怨愤。
经常说自己忙得要命,拿回来只是为了防止以后资料出什么意外毁坏就彻底没有了,哪有时间看。
说他可是队长,要带新人带队伍管理好大家,还要去打败曾经的劲敌。
翔阳和小飞雄那群乌鸦可是进化很快的。
简简单单一两句话,他实际上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就算闲下来,他也还得提升自己的排球实力吧,得打打足球实况吧,得看点新出的漫画吧,得把发根补染一下颜色吧,得吃掉冰箱里自己长出来的芝士蛋糕吧,得应邀去北前辈家聚会干点农活再被抓着补习下功课吧……
理由借口一大堆,把U盘用到脱漆的也是他。
宫治说不看就是真的不看。
因为他不能像宫侑那样,真的只是单纯的看,还指出清水音空哪里需要进步哪里表现特别好,心里没有一丝芥蒂。
他看了只会想到排球以外的事情。
回忆的重量刚刚好,再多,生活就没办法前进了。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标语是“无需追忆昨日”。
不管过去取得了多少胜利,又遭遇了多少失败,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好当下每一步,朝着未来的目标前进,不要抱着回忆溺死。
他和阿侑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和稻荷崎相性好到爆炸。
但清水音空不一样。
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的一部分,不是胜利也不是失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固然不会选择陪音空留在昨日里,却也不会就这么放下他,而是带着这份也许会在时间里逐渐遗失的重量向未来走去。
也算是另一种契合吧。
想到这里,宫治烦闷的心情轻松了些。
就算手段暂时不起作用了,但以目前紧迫盯人的架势,音空也没办法做出什么事。
因此,哪怕上午最后一节课因为小测成绩被老师单独留下来聊了会,没能在五分钟内去找音空,最后在食堂汇合的,宫治心情也依然不错。
清水音空点了一份咖喱猪排饭。
他排队回来,在看到宫治和宫侑健康到似乎不太美味的便当后,不免有些惊讶。
“你们这么早就用运动员的饮食标准要求自己了吗?”
就算清水音空知道宫侑以职业球员为目标,宫治也很大可能一样,但高中时的社团活动还是以兴趣爱好为主,做到这一步未免显得太隆重了。
宫侑眼睛跟着清水音空碗里浓稠的咖喱酱汁和金灿灿的炸猪排转:“晚点不如早点,这么吃更健康,营养上完全足够。”
宫治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鸡胸肉,然后夹起来,在清水音空餐盘里裹了圈酱汁,“妈妈每天早晨准备两份不一样的便当太麻烦了,我也不是不能吃,但我没像他一样忌口。”
清水音空听出了其中的区别。
他没说什么,分了一小半猪排和咖喱给宫治。
然后就被宫侑垂涎三尺的眼神盯得有点压力。
好在,宫侑的自制力完全值得信任,只是在面前吃看着难免会馋,实际上一句想来一份或者蹭一口的话都没有,顶多抱怨下太折磨了。
清水音空不知道宫侑为什么那么期待和他一起打排球。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妄自菲薄,而是他的打球风格就那样。
和他当队友似乎也和酣畅淋漓的爽快沾不上边,反而没有了灵光一闪配合出来的奇迹般的可能性。
如果一个二传手明知道给主攻拖什么样的球后能打出什么样的球,得分的几率有多高,是不是已经失去托球的趣味了?
宫侑是这个二传的话,肯定是这么觉得的。
太过稳定也就等于与奇迹和有趣无缘。
清水音空有一段时间没训练过了。
正在发育期的身体机能每天都比昨天强一点点,体能也不至于在一周内就下降得那么快。
此刻重新做起来,比起身体上的疲惫,更多是心灵上的。
体力在一项项体能训练中被快速消耗掉,待到开始主攻手位置的专项训练时,清水音空已有些气喘。
他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接住宫侑抛来的排球。
三色排球随着动作在两只手掌中缓慢转动一圈,一段时间没接触的陌生感甚至让它有些轻飘飘的,像是会飞舞出不确定的弧线。
但很快,经年累月触摸的熟悉感重新被唤醒,它也就变得哪里都刚刚好了。
不管是重量,还是软硬,该抛到多高,在哪个点击球,施加怎样的旋转能打出什么角度的弧线,都清晰浮现出来。
排球部对基本功要求很高,就算不精通,起码每个能首发的队员,接发扣拦传每一项都不能太薄弱。
对主攻来说,扣球还是最根本的得分手段。
但他还是先发球吧,一样样轮着来。
找到手感后,排球场便也变成了熟悉的样子。
毕竟,不管场上是否有对手和队友,最重要的都是这颗球,不是吗?
它会以多快的速度飞出去?它会落在哪里?它会怎么飞回来?该怎么让它能够得分?
最后,它会为其中一个半场带去胜利,剩下的半场则笼罩在失落之中。
手掌把排球摩擦得有些热了,皮肤便也变得热起来。
清水音空站在发球点上,第一项训练是精准度,他瞄准了对面半场的边界线内侧。
抛球。
助跑。
起跳。
球与手掌接触的时间那么短,短到再过几秒,球会往下掉,短暂滞空的人也会往下掉。
所以,该怎么做,在这一瞬间就要想好。
站在赛场上时,思考节奏会更为紧凑,仿佛一眨眼间球就飞了过去又飞回来,反应不够快的话,甚至二传手传的球飞到头顶了还没意识到。
清水音空选择了自己熟悉的跳飘球。
跳飘球不需要额外施加旋转,相反,它需要以平直的方式打出,卸去它本来具有的旋转,使它更多受到不均匀的空气阻力的影响,形成不规则飘动,让人判断不出落点在哪里。【注】
但不规律中间也是有规律的,人总不能打出自己不知道落点的不确定的球,还以为这球能够得分,对吧?
也许别人可以,但在清水音空这里是行不通的。
视线里,飞出了晃晃悠悠架势、球路怎么看怎么飘忽不定的排球,像随风飘荡的落叶,眼看就要出界,却在中途快速降落在中场,弹了出去。
“再多来几个,看看精准度还能不能提升,下一个打发球区和前场区的分界线上,要正中间那个位置。”
宫侑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又抛来一个球。
清水音空应了声,接着发球。
他不常发球,不管宫治还是宫侑,在这点上都比他做得好。
如果他出现,大概就是大家的发球已经能被熟练接起,需要靠他防不胜防拿下一两分的时候。
排球很快散落一地,落点可以说是宫侑指哪打哪,只有其中一个太苛刻的网前球挂了网,其他都十分精准。
宫侑沉默的看着。
即使在人才济济的职业队,清水音空这样的成功率也是少有的,稳定到了可怕的程度。
更可怕的是,对排球称不上喜欢的清水音空手感却很好,甚至不需要在比赛中慢慢热起来。
只要球到手上,熟悉一会,他曾经积累的经验就会打开开关,让他的身体变成启动状态。
国中时,清水音空被对手和观众起的外号是机器人。
创新性不足,但固定的熟练度足够的程序都会做得很好。
偏偏对宫侑来说,他能把机器人用得如臂指使,可他最不喜欢的也是机器人了。
比赛时,不管他们怎么脱缰乱来,音空既不会抓住他们拉回去。
像北前辈那样镇住他们,使热到沸腾的开水冷静下来。
也不会纵容着一起。
因为音空没有那个意识。
有球传给音空,他认为怎么打能得分,就那么打出去,被接起来了就再来一回合,球落在自己这边了就回合结束了。
格格不入的冷静就像给大家泼了盆冷水一样。
如果宫侑出其不意想试验新打法,就像学乌野的怪物快攻,阿治能够与他心意相通打出天衣无缝的配合。
传给音空的话,失误率起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绝对会变成很丢脸的乌龙球。
因为是从来没有练习过的配合,熟练度处于零的状态里,别指望音空能来个心领神会。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加上阿治的三个人,凭借一直以来的了解还是有可能的。
但排球场上己方一共有六个人,清水音空不可能只看着他们。
照这么看,是不是让音空把所有技巧全部学一遍,样样熟练度拉满,就百战不败了?
前提是音空真的变成了不知疲倦精力无限的机器人。
宫侑默默琢磨起来。
清水音空力气不算大,甚至还没有他这个二传大。
这点从体型上就能看出来了。
音空的运动天赋体现在他的球感和敏捷上。
跳跃能力,跑动的速度,称得上不错的比赛阅读能力。
虽然打不出重炮效果的凶猛扣杀,但不论是飘球、吊球还是打手出界,都运用得很好。
是和稻荷崎风格截然不同的技术型选手。
稻荷崎虽然没有固定的打法风格,以灵活多变闻名,尤其是在他这个高中第一二传聪明大脑的指挥下,什么打法都有可能实现。
但以他们这级二年级数起来的一届排球部,不管是上面的三年级老将,还是下面的一年级新人。
在多到快溢出的大力主攻手堆里,大力跳发都算不上很大力的清水音空就格外独树一帜了。
不说和王炸级别、稻荷崎首屈一指重炮的阿兰比,整个排球部的主攻副攻数下来,音空大概也就能比北前辈力气大点吧。
没有冒犯北前辈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但一个不喜欢排球的人,还能作为强队的首发队员站在球场上。
在实力差距没有天差地别的情况下,那他需要付出的时间和努力,会比喜欢排球的人更多。
道理很简单,喜欢的人很容易激发斗志与灵感。
那种不自觉就集中起来的注意力,紧紧盯着只为不让球落下只为得分的强烈渴求,这些可是切实对实力有加成效果的。
不喜欢的人,总要有一部分来弥补“喜欢”造成的差距。
清水音空确实有天赋,但也没达到碾压的程度。
所以,别看音空自己那么说,好像只是在一直坚持打球这件小事,就以为真是轻轻松松能做到的了。
不然宫侑也不会既讨厌清水音空不够有创造性的风格,又喜欢和清水音空打球了。
要想提升音空的实力,比起去纠正音空自认为没累积够经验就做不到的思维,更好的方法,是用托球让音空的身体表现出超过大脑禁锢的能力。
本身,攻手就会在二传舒适的托球下发挥出更强的实力,并把这种错觉误认为是自己的实力提升了。
音空就是太理智了,分得太清楚了。
能跳得更高,为什么要选已经百分八十以上稳定度击球的高度?
能用更大的力气,为什么要为了后面比赛节省力气使用路线更容易被拦住的球?
不稳定就不稳定,丢分又怎么了,如果排球是百分百稳定的击球运动,那放一堆机器人上场比谁的纸面数据更优秀直接分出胜负好了。
缺点,全都是缺点!
内心狠狠抨击了一通,等发完一百个球的清水音空稍微休息好后,宫侑立刻安排下一项训练。
“我来给你托球,把每个球都扣到对面半场底线上。”
清水音空活动了一下有些沉重的双腿,“好。”
但宫侑托来的第一个球,就超出了他的预料。
本来以为训练的是不同角度的扣球精准度,巩固加强原来水平不够的部分,还能调整一下助跑起跳的节奏。
没想到这个球高出了他常打的舒适高度十厘米,即使他看到飞来的弧线时已觉得不对,但仍然改变不了结局。
可以说球是直接从他手掌上面飞了过去,落在地上,连指尖都没擦到。
在体育馆嘈杂的训练动静中,一颗没接住的排球落地的声音并不明显。
清水音空训练中失误也是常有的事。不然训练是拿来干嘛的。
但这个高度有点像耍人的球让清水音空铩羽而归,托球的还是宫侑,就让周围暗中有在关注一二的队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俩不是好朋友吗?
这是闹矛盾了吗?
可就算闹矛盾了,宫侑也不会用排球来撒气啊?
那这是什么意思?
和宫治垫球的角名手上没停,“故意的。”
“嗯。”宫治说,“他又想逼音空一把了。”
角名伦太郎啧舌。
如果说清水音空是个规整的正方形,那宫侑就老是想把清水音空搓圆揉扁,变成一团不规则物体。
但宫侑在这方面还真拧不过清水音空。
换成别的队员,一年级就受到教练重视,能当首发,结果训练时被出乎意料的强度逼得一再受挫,在同级生和前辈面前狠狠丢脸,颜面扫地。
不用说,对自尊心简直是惨烈打击,再严重点的直接退部都不是没有可能了。
偏偏宫侑和清水音空都没有这个意识,也不会受到他人视线与态度影响,最后就只会变成,宫侑的逼迫成了无用功。
清水音空指不定还会淡定的来一句:“今天的训练提升范围太激进了,没起到作用,下次不要这样了。”
把宫侑气得哇哇大叫。
清水音空重新踩在地面,扭头看了宫侑一眼。
他不觉得这是宫侑失误了。
是故意的。
这就是要他做好的心理准备吗?还是要展现给他看的绝妙托球?还是找他麻烦这件事延续到排球上了?
最后这个不可能,宫侑不会干这种事。
那就是和以前一样,又想要榨出他的“潜力”了。
看来今天接下来的训练时间也得浪费掉了。
……可以向教练提出回家吗?
虽然很想,但知道不可能的清水音空还是放下了这个偷懒的想法。
他看见宫侑走到面前,表情严厉到很有些凶。
“音空,别说大家了,连你自己都快忘记你的摸高比我刚刚托球的点还要高两厘米了吧。”
“我记得。”清水音空说,“但我能跳那么高,不代表那个高度就是合适的。”
固然,只要跳得足够高,高到能越过拦网,越过对手两米高的队员跳跃时举起的双手,得分就容易许多许多。
但不需要太多调整就能跳到的舒适高度,和蓄力调整漫长助跑后才能达到的最高高度,打出去的球是不同的。
前者可以经过众多思考有所选择,精准度也能保证。后者却像是慌不择路的突然一击,哪怕对面的自由人和接应没能接住,出界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这个摸高点不是他正常的摸高点,是宫侑要他好好准备后全力一击试试时留下的一连串记录里最高的那个摸高点。
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谁能把偶然当常态。
更何况,他已经适应的高度又不差。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能跳上去却偷懒不跳。”宫侑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你不用思考,我才是二传,我是队伍的大脑。你是我的工具,我的武器,你被我使用就行了。
“如果你不能把我的托球打好,那我们就一直练,练到你可以为止。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那么温柔了。”
饶是清水音空了解宫侑的气人程度,听到这番鬼话,也忍不住诧异。
温柔?
这个词跟宫侑挨得上边?
难道不是跟他拧了几回后拧得两个人都烦死了,再拧下去指不定要扯到人生理念层面把他拧退部了才放弃了?
现在是觉得他不会跑路了吗?
清水音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宫侑已退回原位,对他喊了句“准备”,将球抛出来。
在清水音空的犹疑间,这个球落了地。
第三个球也作势要抛出了。
清水音空深呼吸了一下,把心底的火气压下去,将这当成正常训练的一环,予以配合。
但他太习惯自己的舒适区了,没办法完全放下,只像是摸高时那样奔着身体能达到的最高点去。
更何况摸高是拍板子,现在是要掌控一个在空中上升又下落的球。
结果就是二十个球里,他连其中一个的边都没摸到,只是在徒劳地起跳。
甚至在他留出更多助跑距离来提升高度的时候,宫侑会让球飞得更高。
球只是球。
是宫侑在为难他。
打不到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就算宫侑想坚持下去,最多两三天,教练也会叫停。
至于他一直失败其他队员怎么看,清水音空并不在意。
打排球本身就没有意义。
他为什么还在将这项剧烈消耗他精力的事情持续下去?
一直到部活时间结束,体力耗尽的清水音空仍没有给出宫侑想要的结果,还被拉着加练了好一会,回去时走在路上整个人跟枯萎了差不多,累到晚上倒头就睡。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不知道宫侑怎么说服教练的,对这明显异常的情况,教练并未提出异议。
清水音空找教练想恢复日常训练内容时,宫侑直接在旁边抱着手臂说这就是你新的日常训练。
清水音空真的有点被惹生气了。
他只是情绪比较淡,不代表他死了。
每天大量无用的训练,只为了满足宫侑对他的强求。
精力消耗本就令他疲惫厌烦,加剧情况下累得每天睁开眼睛都恨不得是世界末日,罪魁祸首还结束部活后就变了脸,又是他的好朋友了。
为什么非要他改变?
他凭什么要改变?
清水音空甚至有种报复宫侑的想法。
要是他现在写一张退部申请书递给教练,理由是“深知自己实力不足,配不上队长的重视,以后将放弃打排球”,那宫侑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笑吧?
但清水音空又会觉得不太舒服。
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他随时可以走。问题是现在走了,就是被宫侑逼走的。
而且,就算他这么想,他也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实力不足。
他对输赢无所谓,要是实在碰见强敌打不过或者有其他的意外情况,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必遗憾。可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他当然更倾向于能赢。
那宫侑错了吗?
错了吧。
可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宫侑就是这样的人吗?
清水音空在更衣室换上运动服,对其他队员点点头当做打招呼,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
宫侑从身后追上来,一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另一边的宫治扶住差点一个趔趄的他。
然而,等到了体育馆里,他们之间也会像最近几天排球部的氛围一样,迅速冰冷下去。
宫侑并没有落下自己的该有的训练,只不过将二传手的传球手法和战术球配合训练全部分给了他,不管在练什么,每一个都是强人所难的球。
但清水音空还是能看得出来,宫侑变强了。
波动的状态随着训练逐渐稳定下来,强到像比其他人多上了一层楼,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看。
就算他和宫侑拧成这样,宫侑也没骂他球渣,态度平静到诡异,可从球里透露出来的差距以及气势,却比指着他的鼻子骂还要令人难受。
难以置信,先气急败坏的好像不是宫侑,是他。
烦。
难受。
窒息。
胃部的沉重感已蔓延到五脏六腑,扯着心脏往下坠。
心里想着要不要退部绝交一步到位,清水音空如往常那样结束基础训练,站上球场。
宫侑把球高高抛起。
那是一个恐怖的,能无视拦网的高度。
讨厌的球。
讨厌的宫侑。
讨厌的高度。
以及,讨厌的弱小的他自己。
清水音空没想过和宫侑在排球的道路上同行,但他对自己实力的底气,在这几天的惨败和宫侑肉眼可见的飞快进步里,逐渐被动摇了。
他真的做不到吗?
他真的能做到吗?
依旧是没有充足的助跑距离,依旧是一个适合扣杀的球。
似乎也依旧将从指尖上方的空气擦过。
但清水音空跳起时,眼睛只看着这颗高度快刻到他骨子里的球,思绪全都消失了。
该怎么打,落点打在哪,哪个打法最合适,是不是又打不到了。
什么都没有。
只有掌心甚至觉得陌生的排球触感,与处于高空时视线里一览无余的球场。
“砰——”
被全力扣下的排球几乎在空气中擦出一道悍然的白色直线,以刁钻的角度,高高越过拦网,擦过橡胶地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接着,高高弹起。
一个完美的,几乎大家都可以想象到场上站在六个人却依旧对此束手无措的界内球。
双脚落地时,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清水音空看了眼自己掌心,仍有些不敢置信。
有几声掌声响起。
随后,是热烈到快要将体育馆天花板掀开的掌声和欢呼声。
“太棒了音空!扣得漂亮!是不是很爽!”
“清水,就知道你能做到的!”
“好样的!刚刚那个球也太厉害了!”
“每天看着你这么练习,终于成功了,太不容易了……”
宫侑扑了过来,然后是宫治,然后是一脸感动的银岛前辈,然后是因为同级会走得近一些的一年生……
大家都涌过来了。
好多人。
好热。
归根结底,这不是他自己的事吗?为什么别人比他更激动?
清水音空没能从一张张脸上找到答案。
他那点些微的开心被大家汹涌的热情淹没了,就好像消失在海里的水滴,只剩下复杂的心绪和迷茫。
好重。
有点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