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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烟火里的长诗 ...

  •   一、公益课堂的向日葵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的甜香钻进社区活动中心的窗缝,沈星辞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看向讲台下三十张仰起的小脸。最小的女孩朵朵正举着胖嘟嘟的手,羊角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沈老师,向日葵的花盘为什么要绕圈圈呀?”

      他放下粉笔,蹲在朵朵的小课桌旁,指尖在她画纸上勾勒出螺旋状的线条:“你看,这样每颗葵花籽都能晒到太阳呀,就像你们排座位,老师会让每个人都看清黑板一样。”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米色毛衣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朵朵歪着头瞅了瞅画纸,又瞅了瞅他衬衫上的螺旋纹,突然拍手笑起来:“像!像沈老师衣服上的花纹!”

      沈星辞低头看了眼衬衫——是顾晏臣上周陪他挑的,浅灰底色缀着细螺旋纹,当时顾晏臣笑着说“和你画的向日葵很配”。他指尖微热,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顾晏臣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个保温桶,黑色风衣被晨光镀上金边。

      “顾老师来接沈老师啦!”孩子们哄笑着散开,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麻雀。

      顾晏臣走进来,目光扫过黑板上那束金灿灿的向日葵,落在沈星辞身上时软了下来:“沈老师的课很受欢迎。”

      “哪有,”沈星辞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闻到保温桶里飘出的清香,“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莲子百合粥,”顾晏臣打开桶盖,白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给我们沈老师润润喉。”

      两人坐在空荡的教室里分食一碗粥,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斜斜地淌进来,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沈星辞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黄了。”

      顾晏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枝头的黄叶正打着旋儿飘落:“下周该轮到教孩子们画落叶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沈星辞咬着勺子抬头看他,眼底闪着笑意。

      “你昨天翻画册时,盯着落叶标本看了三分钟。”顾晏臣刮了下他的鼻尖,“沈老师的小心思,我还能猜不到?”

      二、铁皮盒里的时光

      公益画展开展那天,沈星辞刚把孩子们的画作挂好,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星辞?”

      他转身时,心脏猛地一缩。母亲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个褪色的铁皮盒,鬓角的白发比上次见时又多了些。“社区的人说你在这儿办画展,”母亲的声音有些发紧,把铁皮盒往他怀里塞,“这是你小时候的画,我整理老房子时找的,或许……你还用得上。”

      铁皮盒上的漆掉了大半,沈星辞掀开盖子,一股陈旧的纸墨香扑面而来。最上面是张幼儿园的全家福,画里的爸爸笑得露出两颗门牙,完全不像记忆中严厉的样子。他指尖发颤地往下翻,小学获奖的水彩画、初中画的黑板报草图,最底下压着封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给妈妈的信”。

      “这是你十岁那年写的,”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当时我撕了你的画,你哭着把这封信藏在枕头下……”

      沈星辞展开信纸,稚气的字迹上沾着点水彩,末尾画着个龇牙笑的小人:“妈妈,我以后要当大画家,赚很多钱给你买带花园的房子,让你天天看我画画。”他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把脸埋在被子里哭,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原来那时就已经偷偷许过这样的愿。

      “对不起啊星辞,”母亲抹了把眼泪,“以前总逼你学金融,是妈妈不好……”

      “妈,”沈星辞把信纸折好放进盒里,声音有些沙哑,“都过去了。”

      顾晏臣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两杯温水,轻声说:“阿姨,星辞现在教孩子们画画,可受欢迎了。”他把水杯递给母亲,“您看墙上那幅《我的老师》,就是孩子们画的星辞,说他像向日葵一样温暖。”

      母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画上的沈星辞被一群小脑袋围着,头顶画着大大的太阳。她忽然笑了:“真好,比小时候画的我好看多了。”

      画展快结束时,母亲要走了。沈星辞送她到巷口,母亲忽然转身抱住他:“那房子……你要是想回去看看,钥匙还在老地方。”

      “您住得惯就好,”沈星辞回抱住她,“等忙完这阵,我带您去看新画的设计稿。”

      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星辞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顾晏臣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都好了?”

      “嗯,”沈星辞把铁皮盒抱在怀里,“回家再慢慢看。”

      那天晚上,两人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张张翻看着旧画。看到初中画的黑板报草图时,顾晏臣忽然指着角落的小签名:“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在角落画小狐狸。”

      “你怎么知道?”沈星辞凑近看,果然有个藏在花边里的小狐狸头像。

      “上次给儿童绘本画插画,你笔下的小狐狸跟这个一模一样。”顾晏臣拿起画纸对着灯光照了照,“连尾巴的弧度都一样。”

      沈星辞忽然笑了,原来有些东西从来没变过。他翻到最后一页,是张没画完的星空图,墨蓝色的夜空只点了几颗星星。顾晏臣拿起彩铅,在旁边添了颗明亮的启明星:“现在补上。”

      “不够,”沈星辞抢过彩铅,在夜空下画了两座挨在一起的小房子,“得有我们的家。”

      三、雪落时的寿喜烧

      第一场雪飘下来时,沈星辞正在画室赶稿。儿童绘本的最终稿卡在最后一页——小狐狸站在雪地里,望着远处亮灯的小木屋发呆。他咬着铅笔头叹气,小狐狸到底在等什么呢?

      “在想什么?”顾晏臣端着热可可走进来,把杯子放在画架旁。玻璃上凝着白雾,他伸手擦了擦,露出窗外飘飞的雪花。

      “小狐狸为什么总迷路?”沈星辞指着画纸,“它明明知道小木屋在哪,却总在雪地里打转。”

      顾晏臣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或许是怕屋里的人不在吧。”他拿起画笔,在小木屋的窗户上添了个模糊的人影,“这样它就敢走过去了。”

      沈星辞看着画里的人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他转身抱住顾晏臣,把脸埋在他胸口:“晚上吃寿喜烧吧,我想吃你调的酱汁。”

      厨房里很快腾起白雾。沈星辞负责洗菜,看着顾晏臣把肥牛卷放进锅里,砂糖在锅底融化成琥珀色,咕嘟咕嘟冒着泡。“上次在听竹小筑,你说寿喜烧的酱汁要加清酒才香。”他把洗好的茼蒿递过去,“今天加了吗?”

      “加了点你喜欢的梅子酒,”顾晏臣夹起一片肥牛,在蛋液里蘸了蘸递到他嘴边,“尝尝。”

      温热的牛肉裹着滑嫩的蛋液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梅子香。沈星辞眯起眼睛笑:“比日式餐厅的还好吃。”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玻璃上沙沙作响。顾晏臣忽然说:“下周去听竹小筑吧,那边的壁炉应该修好了。”

      “好啊,”沈星辞往锅里下了把金针菇,“带点年糕过去烤,上次朵朵说想吃烤年糕。”

      “再带副扑克牌,”顾晏臣笑着说,“省得你又说我总赢你。”

      吃着寿喜烧,看着窗外的雪,沈星辞忽然明白小狐狸在等什么了。它不是迷路,是怕推开木门时,屋里没有自己等的人。但如果知道屋里始终亮着灯,再远的路也敢走。

      四、壁炉旁的旧信

      周末的听竹小筑被雪盖得白茫茫一片,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沈星辞把孩子们的画铺在地毯上,一张张翻看。有张画里,他被画成了长着狐狸尾巴的老师,顾晏臣则是举着书的猫头鹰先生。

      “这是谁画的?”顾晏臣指着画笑,“把我画得这么凶。”

      “肯定是朵朵,”沈星辞一眼就认出来,“她上周还说顾老师总板着脸,像猫头鹰。”

      壁炉上的铁皮盒忽然“啪嗒”响了一声,像是被火焰烤得热胀冷缩。沈星辞打开盒盖,发现里面除了旧画,还有个没见过的信封,上面写着“给长大后的星辞”。

      “这是什么?”他拆开一看,字迹比十岁那封工整些,是高中时的自己写的:“如果以后放弃画画了,就打开这封信。别忘了你蹲在画室里哭,说要画一辈子的决心。”

      顾晏臣凑过来看,忽然指着信纸边缘的小画:“你那时候就画过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沈星辞仔细一看,信纸角落果然画着栋带壁炉的小房子,烟囱里冒着烟,门口歪歪扭扭写着“家”字。他忽然想起高中那个雨夜,自己因为被父亲逼着学金融,把自己锁在画室哭,偷偷写了这封信。

      “原来我早就想好要住什么样的房子了。”他把信纸折好,放进顾晏臣递来的相框里,摆在壁炉上。

      “不是早就实现了吗?”顾晏臣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有壁炉,有画,有我。”

      雪停的时候,沈星辞站在窗边看夕阳。雪地里的脚印被新雪覆盖,只留下听竹小筑的烟囱在冒烟。他忽然拿起画笔,在画板上画下眼前的景象——小木屋的烟囱冒着烟,窗边有两个依偎的人影。

      顾晏臣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在画什么?”

      “画我们的家。”沈星辞笑着说,“以后老了,就住在这里,每天画画、烤年糕,好不好?”

      顾晏臣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好。”

      壁炉里的火焰渐渐变小,留下温暖的余烬。铁皮盒里的旧时光和窗外的新雪交融在一起,像首写不完的长诗,在烟火气里慢慢生长。

      五、新年的画展

      跨年那天,社区把孩子们的画和沈星辞的插画放在一起办了场联合画展。入口处摆着那幅《小狐狸的家》,画里的小狐狸终于推开了木门,屋里的灯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老师,小狐狸找到家了吗?”朵朵举着棉花糖问,羊角辫上还沾着雪花。

      “找到了呀,”沈星辞蹲下来,指着画里的人影,“你看,屋里有人在等它呢。”

      顾晏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本签好名的绘本,递给排队的孩子:“新年快乐。”

      母亲也来了,站在那幅高中时的房子素描前,久久没说话。沈星辞走过去时,听见她轻声说:“画得真好。”

      “等开春,我们把花园种上向日葵吧。”沈星辞说。

      母亲笑着点头:“好啊。”

      画展的最后,所有孩子都在画布上按下自己的手印,组成一棵五彩的树。沈星辞和顾晏臣的手印挨在一起,落在树的最顶端。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炸开绚烂的烟花。沈星辞看着身边的顾晏臣,看着笑盈盈的母亲,看着孩子们雀跃的笑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都变成了垫脚石,让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铁皮盒被摆在了新书房的书架上,里面除了旧画和信,又多了张合影——沈星辞和顾晏臣站在画展背景板前,身后是孩子们的画,身前是漫天烟火。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棵手印树,会在时光里慢慢长大,枝繁叶茂,挂满温暖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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