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糖纸里的玻璃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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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坦诚”的承诺，像一剂强心针，让周星宇重新活了过来。他不再刻意保持距离，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至少在张昕郁的面前），甚至比之前更加粘人，仿佛要将前些日子错失的亲昵加倍弥补回来。
他会一大早就溜进张昕郁房间，用冰凉的手去冰他的脸叫他起床；会在张昕郁工作时，端着自己努力烤得焦黑可疑的“爱心饼干”进来骚扰；会在晚上缩在张昕郁身边看电影，看到吓人的地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虽然张昕郁怀疑那些镜头根本吓不到他。但是张昕郁就是不忍心戳破，而是任由这个小混蛋吃他‘‘豆腐’’...
张昕郁表面上依旧沉稳，偶尔会嫌他“闹腾”，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拎开，并在他头顶轻扇一巴掌，但眼底却蕴着纵容的笑意。那种失而复得的、充盈着生活气息的温暖，让他贪恋，也让他心底那根关于危险的弦，绷得更紧。
他知道，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沈珩那边对境外账户的追查陷入了僵局，对方隐藏得很深。酒会的风言风语虽然被他以强硬姿态暂时压下，但圈内某些人看他和周星宇的眼神，已然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暧昧与探究。沈家老爷子也打来过一次电话，语气平淡地问起他“最近身边是不是多了个得力的小朋友”，被张昕郁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所有这些，张昕郁都没有瞒着周星宇。他会用最简洁、最不易引起恐慌的方式，告诉周星宇目前的进展和潜在的风险。周星宇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安或自我怀疑，反而会提出一些角度清奇的想法，甚至动用他自己那条线上的一些资源，帮他补充信息。他表现得异常冷静和可靠，让张昕郁时常会忘记他的年龄和那副精致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锋芒。林予也特别忙碌，因为经常周星宇会让他来给沈珩传递信息，还要尽量做的天衣无缝，不让张昕郁怀疑，导致有时候还要和楚瑶一起唱红白脸...
这种“并肩”的感觉很新奇，也让张昕郁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些许。或许，他真的可以不用把周星宇完全护在羽翼下，而是让他站在自己身边，共同面对。
然而，酸涩的拉扯，并未因表面的和谐而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隐秘、更磨人的方式。
周星宇开始做噩梦，不是之前那种关于张昕郁出事的噩梦，而是一些光怪陆离、充满血腥和破碎画面的梦。他每次都会惊醒，浑身冷汗，然后下意识地寻找张昕郁的身影。有好几次，张昕郁半夜醒来，会发现周星宇不知何时悄悄溜了进来，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蜷缩在床的另一边，紧紧挨着床沿，仿佛怕打扰到他。
张昕郁想把他搂过来，但每次他的手刚碰到周星宇，哪怕是在睡梦中，周星宇的身体都会瞬间绷紧，手指甚至会下意识做出防御或攻击的预备动作，然后才在熟悉的气息中缓缓放松，无意识地蹭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这种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卸下的警惕，让张昕郁心疼得像被钝器反复击打。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周星宇过往经历留下的烙印，那些黑暗的、他不曾参与也无法完全理解的过去，像幽灵一样缠绕着这个看似强大的少年。他能为周星宇挡下明枪暗箭，却无法驱散他梦魇中的阴影。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这种无力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酸涩与心疼。
此外，两人之间关于“未来”的话题，也成了一片小心翼翼的雷区。他们可以分享当下的危机，可以亲密依偎，可以紧紧拥抱，但谁都没有主动去定义彼此的关系，也没有去触碰那个更远的、关于“以后”的轮廓。
仿佛一旦说破，眼下这脆弱而珍贵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张昕郁的身份、周星宇的秘密、外界的压力、家族的期望……所有这些都是横亘在前的现实阻碍。他们默契地停留在“现在”，贪婪地汲取着此刻的温暖，却都不敢轻易去承诺一个未必能抵达的“未来”。他们不敢越过‘‘兄弟’’的边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只是一味的否认自己...
这种“活在当下”的甜蜜里，始终掺杂着对未知前途的隐忧和不确定，像糖纸里包裹着的细碎玻璃碴，不知道哪一口就会尝到尖锐的疼痛。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周星宇难得没有去警局，窝在客厅地毯上拼一个复杂的立体拼图。张昕郁处理完工作，走到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阳光给他柔软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表情是难得的、毫无防备的宁静。张昕郁看着，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轻轻将他额前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并轻轻谈了一下他新打的星星耳钉。
周星宇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快拼好了，哥你看！”
那一刻，张昕郁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所有的风雨和阴霾都已远去。他多希望，时光就这么停留...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星宇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加密信息提示。虽然周星宇立刻按灭了屏幕，但张昕郁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并且注意到他紧缩的眉头。
那抹凝重，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阳光下的宁静泡沫。他在那一刻知道了：幸福的时光可能暂时不复存在了...
张昕郁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他知道，属于林予的那个世界，从未真正远离。那些他不愿多问的过去，周星宇正在处理的“麻烦”，依旧如影随形。
他伸出手，不是去看手机，而是握住了周星宇有些微凉的手。
“需要我做什么吗？”他问，声音平静。
周星宇看着他，眼中的凝重慢慢化开，变成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依赖和歉意的情绪。他摇摇头，反手握紧张昕郁的手，将脸轻轻贴在他手背上。
“不用，哥。”他低声说，“我自己能处理。只是……可能需要离开几天。”
离开？
张昕郁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慌的不舍瞬间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习惯周星宇在身边，习惯到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问：“去哪里？安全吗？”
“嗯，有点私事要处理，去邻市，很安全。”周星宇回答得有些含糊，但眼神恳切，“我保证，尽快回来。”
张昕郁看着他，知道他不想多说，也不愿逼他。他只能选择信任，就像周星宇信任他一样。
“好。”他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却将周星宇的手握得更紧，“记住，每天都要报平安。”
“嗯。”周星宇用力点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掌心。
阳光依旧温暖，拼图即将完成，但离别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下来。糖纸里的甜蜜依旧诱人，但玻璃碴的刺痛感，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酸涩的拉扯，在平静的表象下，即将迎来新的、或许更加严峻的考验。而这一次，是周星宇主动要暂时离开他的保护圈。
张昕郁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第一次感到，等待一个人归来的滋味，竟是如此煎熬。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糖纸里的玻璃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