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出发 ...
-
车轮碾过柏油路出发时,夕阳正把校园内教学楼玻璃窗熔成一片片金箔。俩辆车一前一后,融入晚高峰,随着车窗的升起,渐起的喧嚣大部分被隔绝在外。
詹然那辆车连音响都不敢连接,生怕歌声吸引了詹然的注意,从而酿成惨祸。明明只需要一个人开车,这辆车上却是俩人都关注着前方。
而对于向之这个老司机来说,显得游刃有余。音响开着,悠扬的歌声混着窗缝涌入的风,在车厢里打着旋。
副驾驶的向尤举着手机拍摄不断后退的街景,后座的江柳边摆出几款面包,供沈掠竹挑选。
沈掠竹拿过最基础款的面包,袋子被拆开发出悉索声,浓郁的香味漫布在整间车厢,前头的向尤被勾得回头拿了一个。
密集的店铺、闪烁的霓虹......这些景象被车速拉扯成模糊的色带。通过声响声巨大的隧道,天空越过无形的边界,骤然开阔起来。
“还有一个小时路程。”向之看着手机导航,声音平静。
江柳边降下车窗,空气里的味道变了,轮胎轧过路面扬起的尘土里,开始混杂着青草被晒了一天的清新。
他往后看了一眼,詹然的车不紧不远的跟在身后。
肩头兀地一沉,他回头一看,沈掠竹靠在他的肩上,依稀可以通过眼皮瞧见底下眼珠的不平静。呼啸的风吹得面上有些麻冷,也将旁边沈掠竹乖顺的头发吹得纷飞,他又将车窗升上,只留一点车缝。
向之透过镜子瞧见安然入睡的沈掠竹,又看了眼戴着眼罩耳机的向尤,关掉了音乐。于是车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呼吸,和沈掠竹在自己耳中越发变大的心跳。
半个小时过去,江柳边微微调整下坐姿,下一秒沈掠竹顺势起身,江柳边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对方,舔了舔后槽牙。
路过一个缓坡,视野拔高,可以望见远处地平线上,有着属于人家的灯光,更远的地方,山峦只剩下剪纸般的黑色轮廓,沉默的贴在深邃昏黑的天幕上。
农家乐入口的灯光很亮,特意留在此处迎接晚来的客人。
两辆车缓缓靠边停下,发动机熄火后,周遭的静谧便裹挟而上。没有市井声,微凉的空气拂过面庞,带着白日未散尽的余温。
循着道路往前走,走进木栅栏围成的院子,院子宽敞,似乎有个葡萄架,阴影里垂下些模糊的藤蔓。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探出身来,脸上带着被灯光照得格外柔和的笑意:“是预订过房间的客人吧?路上辛苦啦!”
夜风毫无遮挡地拂过,比车上感觉到的更清凉些,带着明确的、属于山野的沁爽,以及那股越发清晰的炊烟柴火气,里面混着米饭蒸腾的质朴甜香,还有隐约的、像是红烧肉的酱香。
老板引着他们进屋。堂屋宽敞,屋顶挑得高,悬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白炽灯。木桌木椅,靠墙摆着神龛,空气中除了饭菜香,还有老木头和干燥茶叶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简单的登记后,老板拿起一串系着红色塑料牌的钥匙。
“房间在后面那栋,安静。给你们留了三间,二楼两间挨着,一楼靠院子那头一间,都带窗,看出去景致不一样。”她的口音带着本地特有的尾音,语速不快,边说着边带头往后院走。
穿过一条短短的、两边摆着几盆绿植的走廊,推开一扇纱门,便到了后院。灯光暗了些,主要靠屋檐下几盏光线昏黄的小壁灯照明。一栋更显小巧的二层楼房立在眼前,墙根下种着些看不出名目的花草。楼上楼下的房门都是老式的木板门,挂着半截布帘。
“喏,201,202在楼上,左边那间。”老板指着楼上亮灯的窗户,“101在一楼,右边。”她把钥匙分给他们,塑料牌在夜色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吃饭在前头堂屋,早饭七点到九点。有啥需要喊我一声就成。”
交代完毕,她便转身回前头忙去了,留下六个人站在院子里。
短暂的安静后,沈掠竹和詹然分别在向之手上拿过一个钥匙,便推着各自的行李,自然地散开。
上楼的木楼梯有些年头了,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并不恼人的闷响。二楼走廊狭窄,仅容一人一行李箱通过,木质栏杆摸上去光滑微凉。
江柳边打开201的门,一股干净的被褥混合着淡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两张单人床,白床单,薄被叠得整齐。窗户开着,纱窗有些旧了,但很干净,望出去是后院黑黢黢的轮廓和更远处起伏的山影。
放好行李后,江柳边去隔壁看了眼,202的格局几乎一样。
几人一同下楼,去一楼找詹然林暮俩人。
一楼的101稍大些,摆着一张双人床,有个小小的窗户对着侧面的小径。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近乎朴素,却处处透着被用心打扫过的痕迹。墙壁上或许有一两处水渍留下的淡黄印子,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的生活感。
沈掠竹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间正中间的双人床,遗憾他没有挑中这间房。
六人重新聚到前院时,饭菜的香气已浓得化不开。堂屋中央那张大圆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凉菜:切得细嫩的皮蛋拌豆腐,洒着葱末和香油;碧绿的盐水毛豆;还有一碟自家腌的萝卜干,红油透亮。
老板正从厨房端出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鸡汤,黄澄澄的油花浮在表面,几块带着皮的鸡肉沉在底下,汤里还飘着些枸杞和红枣。
“山里养的鸡,上午现杀的,炖了一晚上,趁热喝。”她把盆放下,擦了擦手,“还有几个小炒,马上就好。饭在锅里,自己盛,管够。”
围着圆桌坐下,木椅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头顶的灯光温暖地洒下来,照亮碗碟,熏染着祥和的气氛。
“今天开车给我开累了,吃完我先睡了。”菜还没上齐,詹然直接动筷,接连夹了好几筷子。
林暮无奈,“要不回去你别开了,我、边柳和小尤哪个都有驾照,到时候你享受,在后面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
“咋了,我看小然一路开的不是挺顺的吗?”江柳边倒了俩碗鸡汤,分别放在沈掠竹和自己面前。
他本以为会收到林暮的求助或者吐槽,结果路上一片安静。
“可不顺吗?不用看导航,跟着你们就行。时不时问我怎么打灯,前面路标什么意思,我是手机都不敢多看,我自己开车都不用这么认真。”林暮疯狂吐槽,殊不知身旁詹然的死亡凝视已经降临在他身上。
见林暮还要说话,詹然直接拿自己的筷子夹住林暮的嘴,像只鸭子。
江柳边突然想起什么,询问身旁的沈掠竹,“你有驾照吗?”。
沈掠竹摇摇头,“还没有去考。”
军训结束后的晚班会,有学长来推销驾校,宣传学生会和社团,沈掠竹只加了驾校的群。
江柳边撇了眼詹然,凑近低声鼓励,“我相信你一定会一次过。”
老板端上最后一碗菜,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搓了搓,“沿着路继续走,后边有个小广场,许多客人在那参加露营晚会,每天都有,你们可以去玩玩。”
说完回到厨房处理剩下的杂事。
“我不去了,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向之率先开口,
一路轻松的只有向尤和江柳边、沈掠竹几人,江柳边看向沈掠竹,用眼神询问。
沈掠竹摇摇头,不急于这一时。另一边,向尤也耸耸肩,他要是回去晚了,难免打扰到睡着的向之。
回到房间,沈掠竹试了试卫生间的热水,龙头先是喷出一段凉水,随即温度便升了上来,水汽氤氲。
“哥哥,你先去洗漱吧。”沈掠竹从卫生间出来,瞧见的是江柳边拿出一套床上四件套,正在铺床。
“你先洗吧,洗完睡你这张床。”江柳边头也没回,他怕多次使用过的床单被套不干净,特意为沈掠竹带了套。他之前出去游玩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这些时日,他瞧着沈掠竹是个皮肤敏感的,经常发红。
沈掠竹看了眼铺开的行李箱,没有看见另一套,“哥哥,只有一套吗?”
江柳边回答,“家里只有一套换洗的。”
倒不是只有俩套四件套,只是适合这个季节天气的就俩套,总不好带上毛绒款的吧。
沈掠竹蹙眉,不赞同,“这样不好。”
他享受江柳边对他的疼爱,可他希望在这段关系中,一定是他付出更多。
他可以利用江柳边骑士病爱照顾人、易心软的性子,从而接近江柳边。他喜欢江柳边将他的优先级放在别人前面,可不能接受江柳边将他放在江柳边自己前面,哪怕是一件小事。
他提出提议,“要不将俩张床并在一起吧。”床单是双人床的大尺寸,铺在单人床上需要折叠,俩张单人床并在一起铺上宽度也足够。
睡过一个多月的双人床,突然降级睡在单人床,沈掠竹本就苦恼,如今有了借口,他自然不肯放过。
这叫什么?
这叫瞌睡来了枕头,还是他哥哥亲手给的机会。
江柳边却笑了,他回身看着沈掠竹,“怎么,嫌单人床不够宽敞是吧?”
沈掠竹默认了江柳边的这个说法,前去搬俩张床中间的床头柜。
“行吧。”江柳边停止铺单人床,“回头离开时记得把房间恢复原样。”
沈掠竹能说什么,自然是笑着应好。
怀着好心情,沈掠竹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江柳边像往常那般奔着他的身侧而来。
沈掠竹本以为今晚睡在陌生地方,他会比平常难以入睡,事实是他今晚睡着的很快,就像在学校租房里习惯一起睡后那般快。
他一觉安睡到次日被人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