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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孽徒乱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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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能让我开心的事。”
“胡搅蛮缠!不知……”廉耻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骂不出口。沈听竹扶住抽痛的额头,“你这是欺师灭祖,罪加一等!”
“师尊不会是第一次亲吻吧?”
沈听竹震惊于清露的收放自如,明明前一秒她还在哭诉求饶,怎能后一秒就对他使用媚术?
“你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林见微教的。”她随口胡诌。
“什么?”沈听竹怒不可遏,仙门之中竟然有人学习这种东西!简直是无耻下流,有辱门楣!
“师尊,你真是老了。人哪能没有七情六欲的?弟子都十九岁了,在人间这个年纪早该成亲生子了。”
闻言沈听竹如遭雷击,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说何话。
气氛仿佛凝滞。
倒是清露,又将双足放入寒池中,就势躺在沈听竹身旁,斜着身子支颐浅笑,颇有些得逞的意味。
“师尊,在江都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本就扯落了我的面纱,按规矩是要同我做夫妻的。”清露安慰,“刚才不过是亲了亲,还没行夫妻之实呢。”
“大逆不道,你给我好好反省!”沈听竹留下这一句斥责,简直如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寒池。
衣袍卷起冷香,清露看着那道匆匆离去的白色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脚背,笑容淡去:“我赌赢了,沈听竹,你到底舍不得让我死。”
心乱如麻,头皮刺痛。
沈听竹额头的青筋突突乱跳,心中懊悔不已。他怎会一时糊涂,带这样一个弟子来求仙问道?
孽障啊孽障……
那张红唇,竟然就轻飘飘飞出了“夫妻之实”四个字。她才十几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不禁忆起第一次见她的场面。
那是在江都城,他戴着面具,来凡间赏人间烟火。面具上的系带不慎与她面纱的系带纠缠在一起,被她的丫鬟污蔑他想入赘城主府,高攀城主的掌上明珠。
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不得已,他起决唤沙,手中含光出鞘,斩断了那纠缠在一起的带子。
面具掉落,面纱翩飞,惊鸿一瞥中,他看清了她的脸,她也看清了她的。
后来他就闻到了浓郁的灵果香味,只得跟着她回了城主府一探究竟。
她的爹娘,就这一个独女,千百般的宠着。因为出身贵族,又貌美无双,所以出行都是戴着面纱。女儿喜欢舞刀弄枪,这才有了哪位公子能摘下女儿面纱,便可入赘为婿的戏言。
“夫妻……”沈听竹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气极反笑。他怎可能找一个十几岁的弟子做道侣?修行近百年,他从未动过情爱的心思,何况那是他的弟子。
他心中郁结,起身御起含光,出了青竹峰。又怕那孽徒再出幺蛾子,只得折身回去给秋竹居施了结界,将人锁住,才放心地走了。
及至万蝠窟,他看到那所谓的有吞噬天地之力的黑渊。
凝神挥手,一道封印加诸其上,压制了洞口逸散的魔气。
白袍翩飞间,含光已经载着他飞入了黑渊。
顺着洞口往下,魔气越来越浓,不知飞了多久,脚下终于踩到了实地。
地脉中,巨大黑龙沉睡,身上散出魔气,喂食想要增强修为的妖族。又隐含吞噬之力,吸引前来除魔的仙门,吸食他们的修为。
含光隐没黑暗中,除非凝神细辨,才能看出个黑气涌动的轮廓。
这把沈听竹的佩剑,样式非常奇特。它浴光而现,明处呈现出微微白色的透明状,暗处则是微微黑色的透明状。
说起来,这把剑本来只在有光的时候可以作为武器使用,暗处只能作为飞行的载具。但那次江都城除夜噬怪,沈听竹杀了夜噬怪后,利用那怪物身上的黑气作引,炼化成自己随身宝剑的一部分,弥补了含光暗处不能杀敌的缺点。
剑气忽涨,一把含光霎时化成无数把,密密麻麻直立空中,如雨后春笋一般。随着沈听竹吟诵剑诀,剑身调转,利刃直逼魔龙。
魔龙缓缓睁眼,巨大的竖瞳竟有一人之高,直直锁住面前的渺小人类。
无数把含光瞬间飞出,冰冷剑气带着杀意刺向魔龙身体。只闻“铛铛铛”一片巨声,却是魔龙身上的坚硬鳞片将剑气弹开了去,分毫未伤。
它被激怒,倏尔直起身子长啸一声,身上鳞片尽数展开,哗啦啦犹如银针,根根泛起冷光。
腐臭的腥味从它嘴里散出,涎液与气流如龙卷风一般击来。沈听竹撑起结界,在这声震天响的长啸中,岿然不动。
魔龙长尾一扫,带起巨石乱飞,疾风猎猎。
空中含光万把合一,忽地有了实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魔龙腹部。
那是龙族最柔弱的地方。
一时间血流如注,道道红色激射在沈听竹的结界上,白色结界瞬间被鲜血覆盖。
魔龙怒极,张口欲吞。
没想到,甫一咽下面前的人族,五脏六腑忽然被剑切开,身子裂为了无数段,缝隙里散出道道白色剑气。
“作恶多端,该死。”沈听竹收了结界,白色衣袍纤尘未染。
思索片刻,他伸手拎起了那颗巨大的龙头。
魔龙脖颈已断,龙头断处,鲜血依旧流个不停,染湿了他的白色衣袖。
含光飞入脚底,托着他向上升去。
带着这颗龙头,他先后造访了长林教、洞真派、梦虚谷、最后来到太元宗。
掌门元寄正醉心丹药研制,看到尊主提着一颗硕大无比的龙头,一时惊呆了。
“龙角归你,立刻遣门下弟子,顺着这龙角上的魔气,下山除妖!”
“是,尊主。”
“等等,先召集门下弟子,规训一番,切不可练什么奇技淫巧的功夫。还有,要彻查藏书阁以及弟子们的闲散修书,若有邪门歪道,立时销毁!”
元寄莫名其妙,放下手中研制的生肌露,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听竹淡淡瞟他一眼,“仙门如今是失了规矩了,弟子们竟都如此胆大包天,敢练邪术。”
元寄惶恐低头。
沈听竹提着龙头走之前,又郑重道:“还有,往后严禁弟子们采灵!”
“这……”
一路回到扶光门,又集合三峰,将之前说了四遍的话又重申了一遍。
弟子们诚惶诚恐地站在下面。
良久,莫言壮着胆子问:“师尊,那清露师妹如何处置?弟子看师尊已从地牢里提走了人。”
望真此番身受重创,虽得了灵果,且沈听竹用真气帮她去了魔气,但仍旧损了很多修为。
莫言心疼望真,心里直盼着师尊能够杀了清露,以平众怒。
“此事不用你管,为师自有决断。”
他不敢再问,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相信师尊会秉公处置,给望真一个交代。
翌日,晨曦初升,霞光万道。沈听竹觉得心中平和许多,再次打开秋竹居的大门,吸口气,踏了进去。
既然弟子犯了错,那他作为始作俑者,自是要善始善终。
修仙之人寿长,他一定能够慢慢教导清露,让她改邪归正,摒除杂念,一心修仙。
这样想着,他转过辞忧别苑,又转过寒池,却都没瞧见清露的影子。
他脚步未停,正皱眉思索间,终于在平日起居的枕云居门口看到了清露。
少女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端正跪在门口。
听闻身后沈听竹的脚步声,清露赶紧解下青衫,叠好放在一侧。尔后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呈上一物,嘴里道:“弟子自省过了,实在是错的离谱,还请师尊责罚。”
沈听竹行至她身边,看清了手中的东西,是一根手腕粗细的藤条。
“那你且说说,错在何处?”
“弟子不该将对仙门的恨迁怒到望真师姐身上,也不该嫉妒师姐得师尊喜爱,从而一时冲动,让师姐差点死在万蝠窟。弟子也不该亵渎师尊,说出那样多大逆不道之言。”清露低头,白色中衣白的晃眼,“弟子知错,但疏月和乐知真的不是弟子所为,还请师尊明察。”
沈听竹看她这副诚恳的认错态度,准备好的一肚子斥责只能咽了下去。
他从清露手里拿过那根藤条,灌注了真气在上面,问:“那你说说,为师该抽多少鞭?”
清露的身子俯的更低,几乎以额触地,声音依旧恳切,只不过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合该抽到师尊抽不动为止。弟子罪大恶极,师尊没断了弟子的经脉,已是仁慈了。”
那天寒池荒唐一幕后,他一时气急,竟连要断经脉这件事都忘了。
他的目光落到清露的脚上,她未穿靴子,只着了白色足袋,此时正慢慢渗出鲜红血迹。
“你今后,就住在辞忧别苑吧。为师设了结界,非等你彻悟之后,才能解你禁足。”
“是。”
“为师得空会亲自教你,但从此你不能再习剑法心决,只能读修身养性的书籍。”
“是。”
这样听话么?沈听竹微微愣怔,执了藤条的手最终没动,严厉道:“疏月望真之事,扶光门还会查下去。清露,若你敢说一句谎,为师定在五大仙门面前,亲手清理门户。”
“是。”
他将藤条扔在清露面前,转身走了。
“师尊,今日我们吃什么?”跪在地上的清露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弟子修为尚浅,还不能做到像您一样动不动辟谷几个月的。”